作为办案老手,他们见多识广,各种江湖技俩知晓的一清二楚,这种按墙成印的手法依稀听过,非深厚内劲者不可为之。明王数十年的修为,劲道延绵不绝的从掌心沁入坚硬的墙面,使房中各人大开眼界。
不愧是圣寺圣僧,不愧拥有明王法号,昔日的天境上师更是何等了不起啊,可惜……
阿尔合马心头发酸,李大三捅了下京差头,示意他们和自己出去谈,楼道外响起讶然的低语,
“什么,两个蛮子和尚和无名大打出手,还不分上下?”
叽里呱啦声安静,京差们又返回屋中,态度礼貌了些,阿尔合马不失时机的吹捧几句好话,总要给人家一些面子。
“根据勘察,是有人从窗户翻进,拿走了贡品。”
“会不会是内鬼?”
明王提了一个假设,又自我否定,门外的精兵那晚轮换几遍,都说无异常,
“敝僧听到你们刚才好像在讲别的案子,不知方不方便告诉我们。”
京差你看我我看他,头儿迟疑许久,全江南人都知道的事哪还叫秘密,他清了清喉咙,说道:
“近期江兴那边有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无故失踪,甚为诡异,根据先前的勘察结果和此处遗留的痕迹对比,同是一人所为的几率很大。”
“原来如此。”
明王面带微笑,内心哀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不知不觉的卷入了汉人之间的纷争,这是大忌,圣寺出使的前景已不明确,更遑论丢失圣物。
“你们凭什么一开始就怀疑上无名大侠,这贡品又是什么东西?”
直到此时此刻,才有人第一次问起贡品的内容,天朝果真地大物博!
明王唏嘘加感概,这两件事一时难以说清楚,而且牵扯广泛,他朝阿尔合马看去,阿尔合马苦笑,
“明尊,过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谈不上计较不计较的,说吧。”
众人迷惑不解,明王唱诵佛号,神情肃穆,
“既然如此,敝僧便讲一讲当年,当年天朝和汗庭开战的事诸位都知道,敝寺应汗庭所求……”
呼图达克寺屹立在极北之地已有千年,一直向周边扩展影响,草原亦不会免俗,经过潜移默化,呼图达克寺在草原上被尊为圣寺,他们也想同更南边打打交道,只是隔着千山万水,中原之地又衰落多年,就这么耽搁下来,但中原的文化他们并未忽略,不然言识明王也不可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
近二三十年,草原和中原的态势慢慢发生转变,直到六年前中原皇帝率军北征,汗庭做了不少的准备,当时站在汗庭一方的呼图达克寺作为盟友,表示诚意自是应该,于是寺中派出曾游历过中原的天境上师,这位据称圣寺数百年难得一见的高手在中原战绩不俗,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得到天境上师的名号。
连同另两名高手,以及强盛的狼骑,汗王信心满满,就等着南朝皇帝自投罗网,最后的结果不用说,狼骑大败亏输,天境上师死于无名之手,一代人杰的陨落令呼图达克寺实力大损,痛定思痛,经慎重决定,寺中高层定下铁律,不再掺和任何势力政治军事上的俗务,一心埋头发展教务,保持绝对中立。
中原的胜利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为长远计,呼图达克寺派出尊贵无比的诸明王之一,并带上寺中传承千年的宝物,世间唯二的舍利子。传说西方有圣者东来,决心在某地播种大慈悲,以此建立了最初的呼图达克寺,这位圣者圆寂后遗下的舍利子只有两颗,大如鹅蛋通体圆润,恍若晶莹透亮的珍珠,更加奇特的是,其中心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芒,象征着普照大地的万丈佛光。
中原强大,这样的圣物才拿得出手,才能表明诚恳之意,贡品贵重不必言,故遣重兵护送以示尊崇,哪知却……
“原来如此……”
不断有人惊叹,不是惊叹什么舍利子,而是惊叹此间的迂回曲折,无名之名再次得到印证。
难道真是他干的?
明王老辣的瞧出各人心思,存心脱离有可能陷入的斗争漩涡,双手合十,说道:
“即来中原,则受中原管辖,敝僧为前时的鲁莽道歉,圣物牵动敝寺,汗庭和天朝三方,敝僧拜托各位,尽快找回,敝僧将在这里为江南的官民们祈福,向上天祈求世间从此祥和安平。”
接下来是你们的事,我不掺和。
作为草原以智出名的将领,阿尔合马反应不慢,圣寺都袖手旁观了,他算老几,掉进汉人的勾心斗角,小心连渣都剩不下,他当场表示要带着部下和圣寺方面一起祈福,案子自有天朝担待,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子们有办法还在江南搞屁!
本来无计可施的京差更是愁眉苦脸,无名那尊大神早就否认,再去等于找死,鲁院首的事还没着落呢,拖吧。
京差来陵城的消息马上传了出去,连同案情一起,这下子江南可炸了锅,当然,谁也不敢明说,无名的名声悄悄在风口浪尖上流连,人们想不通两件事的关联区别和缘由,胡乱的瞎猜,基本不靠谱。
无名下江南是领受特殊命令,清理整顿江南各不服王化之豪强大户,鲁院首一事是警告,亦是开端。
当市井流言越传越邪乎,江兴和陵城两地同时爆发了这么一条惊天动地的的消息,很明显,消息是有人刻意放出,清晰的逻辑,完整的故事架构,确切的指向性,江南上下大哗。
无名为什么去陵城,为什么在江南贸易司内小住,前些时唐家遭到的严厉处罚,还有种种台面下的勾当余波,不能不使人多想,至于为何对贡品下手,消息里说得清楚。
胡虏颠覆我朝的心思始终不绝,大行皇帝逝去,天下态势不稳,正是内外勾结的大好时机,使团出使中原,名为进贡,实伙同心怀不满之徒欲对朝廷不利,江南是此行的关键之地,盗取贡品,让胡虏们无心无力,再不敢轻举妄动。
有些内容很贴切,有些理由很牵强,所谓流言流言,总会有真有假嘛。官府动作极快,消息传出的当天便大索全城搜寻源头,然而一无所获……
无名是大英雄大豪杰,身怀密令不稀奇,他这等无官无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执行暗命最为合适,不合适的,是被执行的对象。听到风声,阿尔合马吓了个半死,草原有心加强与天朝的往来,不惜花费血本示好,都他娘的毁在谣言上头,天神啊……
还是明王把他给安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