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忘记了李彩柔的存在,已过了中午十二点,躺在床上的李彩柔内心凄凉无比,就算要折磨人也用不着这样吧,孩子是无辜的,不吃饭哪有奶水哺育孩子。
“妈妈,吃饭”,小女孩个子太矮,看不到妈妈的脸,只好努力地踮起脚尖,将饭碗高高举过头顶,碗太小了,那是小女孩自己平时吃饭的碗,她把饭盛的很满,还有几片肥肉盖在饭的上面。
李彩柔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起来,即便所有人都忘了她,但这个小丫头却依然记得,知道妈妈还没有吃饭,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
小女孩便是柳明珠,自小就讨人喜欢,粉嫩的小脸充满诱惑,谁见了都想轻轻捏一把,看着女儿认真的眼神,李彩柔笑了笑接过碗,将里面的饭吃的干干净净。
“妈妈,吃饱了吗?”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她自己平时可吃不了这么多,妈妈比她大,她已经在自己饭量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勺,以为这样才够妈妈填饱肚子。
其实这么小的一碗饭对于饥饿中的人来说毫无帮助,但李彩柔依旧很满足地点了点头说道:“明珠乖,妈妈吃饱了。”
小女孩甜美的笑了笑,狡黠的说道:“妈妈饱了,但弟弟还没有吃呢,我要再给弟弟盛一碗。”说罢,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走下楼。
看着身边的婴儿,李彩柔心里焦急不已,这都过去十几个小时了,小家伙还没有睁过眼睛,刚落地的时候哭了几声,往后就再也没发出过声响,其身体越来越冰冷,即便被捂在怀里,仍旧慢慢变凉。
李彩柔伸手轻轻搭在婴儿的胸口上,发现心跳还在,这才减轻了烦忧,她相信孩子一定能够醒来,因为这是她最牵肠挂肚的人,小家伙在梦里边也一定会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妈妈还在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什么原因,小女孩没有接着给弟弟送饭,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姑柳永慧送来了可口的饭菜,李彩柔心里很感动,永慧和她关系最好,嫁过来后直接撇开嫂子的称呼,热情地叫她姐姐,这样才更显得亲切。有好吃的东西也会经常想着她。
趁着吃饭两了说了些话,后来柳永慧端着空碗下楼去了,直到第二天下午,小姑柳永露才端着半碗红糖走上楼,说道:“姐,妈削了一点红糖,孩子哭的时候你喂他吃。”
“孩子动都不会动,还知道哭吗?”李彩柔心中的烦闷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都快过去一天一夜了,孩子始终都没有动一下,身体越来越冰凉,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她很害怕,害怕自己的儿子就这样睡过去,再也无法醒来。
柳永露也是一怔,但也没说什么,将红糖放到桌子上就要下楼。
“永露,帮我打盆温水吧,我给孩子洗洗身子。”李彩柔请求道。
温水送上来了,柳永慧听说孩子一天一夜都未动弹,也急得上楼探望。清洗过后,小家伙躺在温暖的被褥中,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又过了好一会儿,小家伙像是饿得受不了了,“哇,哇,哇”哭个不停。
孩子的命总算保住,但家里的二老却犯起愁来,最近两年,计划生育抓得很严,恐怕罚款就要交很多钱吧,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赶来掺和。
老两口的担心果然不假,没过几天,村委会管计划生育的人知道了,集合一大群人到柳家搅闹,这群人如狼似虎,一个个气势汹汹,好像别人劝了他几十万块钱一样,见到谁都摆出一张臭脸。
柳家颇有钱财,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终于逮到了机会,他们自然要狠敲一笔,一开口就是数千块钱,晚交半分钟都不行,拆楼梯的、收缴粮食的,整个屋子被弄得黄尘飞扬,甚至有的人爬到房顶恐吓,如果不交钱就要把房子拆了。
几千块钱啊,谁舍得眼睁睁看人拿走,要是个小数目还好商量,但这群人仗着自己是村里计生队的“狗腿子”,任你哭爹喊娘祈求,人家连头都懒得回。那年头赚钱多不容易,穷人一年的收入也才几百上千块钱,动辄就要数千,还让不让人活了。
柳爷爷和容奶奶也不是好惹的,顿时摆出一副刁民姿态,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俗话说“讲理的怕逞硬的,逞硬的怕不要命的”,我就是没钱,就不相信你敢拿我怎么样。
二老的强势终于起了作用,狗腿子们出师不利大感憋屈,奈何不了老的,折磨一下小的也不错,可怜的李彩柔,刚生下孩子没几天就被带到村委会拘留,就连未满月的婴儿也不放过,同样被带了去。
除此之外,凡是家里值钱一点的东西,都被搬到了村委会外面的土地上,缝纫机,实木柜子,电视机等,抗交罚款的后果很严重,一日交不清罚款,就休想将人和搬来的东西带回家。
大雨连连,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下就是好几天,看着外面被雨淋湿的家具,李彩柔心情很复杂,这些东西大多是陪嫁的嫁妆,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要不然也不会被搬来作为恐吓讹钱的筹码。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周旋,双方各自退步,以八百四十块钱的罚款摆平了整件事情,李彩柔抱着孩子回到家中,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面黄肌瘦,说话有气无力。
生活的船帆在艰难中扬起,这份爱情究竟是不是悲剧,李彩柔也不想妄加评论,只要一双子女健健康康长大,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满足,许多老人饱经风霜,最后只剩下子女可以依靠,子女便是他们幸福的源泉,能够为他们提供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长期的坚持、隐忍,塑造了李彩柔逆来顺受的性格,每当失意、埋怨左右了她的心智,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儿子,小家伙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如一株腊梅,在苦难中绽放,在绝望里重生。回忆让人伤感,也让人正视过去,眺望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