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瓜果为避人耳目,仓促训练二十四名壮兵之后,于当日夜间率众乘三艘大船驶往欧阳无笛之前所设的关卡处。抵达时已过三更,下了船后,李瓜果对跟随而来的李叔再三叮嘱:明日天黑之际,二艘大轮船在此等候。尚有明日三更之前,自制的大小轮船与租借来的大船在柏林乡码头等候,且每艘船上需备有遮布抑或干草。
目送李叔率三船返回后,李瓜果与众人手执火把前往离已废弃的关卡两里远的欧阳无笛的老巢。关卡离柏林乡码头仅有十余里远,逆水行船只需一个时辰左右,是以李瓜果打算明日天黑之际从关卡出发,二更前赶至郑家庄。
老巢的众乡亲虽已迁至宅地,但茅草庐犹在。李瓜果便安排二十二名壮丁在茅草庐里休息至明日午时,另两名壮丁轮流放哨,因这几日的雪皆是昼停夜下,是以复又安排放哨的壮丁将老巢余留下的柴火用来生火取暖。安排妥当后,李瓜果与吴应雄跟随欧阳无笛走至一个临山挖成的洞***此洞穴为欧阳无笛原来的居所,可容纳三人。
李瓜果在地上铺好随身带来的衾布,脱下长袍及里面的精钢铠甲,而后对着铠甲叹了一口气,这铠甲薄如芭蕉叶,且只有三片钢,其余具是绸缎。香兰吩咐周师傅锻造好钢板后,教他将钢板周边凿出小孔,她自己则连夜将绸缎与钢片用针线缝合起来,做成一件短衣。香兰称此铠甲为防弹衣,而李瓜果称之为马甲。
吴应雄见李瓜果身在福中不知福,遂说道:“瓜果,如此合身的精钢铠甲,我与欧阳无笛求之不得,你尚有何不称心。”
李瓜果苦笑道:“马甲虽合身,但我穿上以后感觉浑身不自在。可马甲又是香兰的一番心意,不穿又觉得对她不住。”
吴应雄摇头道:“穿履者不知赤足者之苦,待到你因无此铠甲而被敌伤到之时,你方能理解唐军兵将为何抢着穿教人急行之时气吁吁的笨重铠甲。”
李瓜果点头道:“我亦想教诸位身披铠甲厮杀,奈何时下铁器紧缺,即便有,但仓促间亦赶制不出,待到咱冶炼出铁器后,我自当教周师傅为尔等量身打造精钢铠甲。”
吴应雄抚掌说道:“如此甚好,我观唐军时下的铠甲如指头般厚,但犹不及你的簿如蝉翼般的钢板耐抗击。到时我等有如此铠甲,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欧阳无笛不以为然,道:“铠甲再好又有何用,只需我投个炸天雷出去,保你灰飞烟灭空留甲!”
李瓜果深以为然,说道:“我等尚有钢弩这等利器,即便郑庄主私兵皆披铠甲亦不足为虑,钢弩尚且可射穿我的精钢马甲,更何况是郑庄主私兵的普通铠甲。有炸天雷与钢弩这两般杀器,我等大可有恃无恐。而今我等只需好好歇息,养足精神,待到明夜天黑之际,奔袭郑家庄,杀郑庄主个措手不及,教他养兵千日,兵败于一刻。”
次日天微暗,老天照例下起小雪来。李瓜果率众人行至河边时,早有二艘大轮船停靠在岸。
夜,无边无际的黑,笼罩着孤独,教人窒息。风,肆无忌惮的吹,裹挟着怒意,逼人心寒。雪,随心所欲的飘,倏忽没入黑暗,无影无踪,催人心惶惶。
己时,一群穿着紧身黑衣的夜行者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安静的郑家庄,临近郑家庄庄主宅第时,为首之人打了一个手势,余夜行者即刻止步,纷纷熄灭手中的火折子,严阵以待。
李瓜果复又打了一个手势,吴应雄与一组壮丁即刻跟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郑家宅门前的两个守夜护院靠近。待到足够近的距离时,李瓜果与三人手执钢弩瞄准两个护院。
嗖!嗖!两声箭响过后,手执灯笼的两个护院应声倒下,随之脱落的灯笼顷刻自焚。李瓜果执四尺余长的木捧率先奔向宅门,吴应雄紧跟随。
奔至宅门前,李瓜果无暇查看两个护院的死活,而是借着灯笼自焚的火光观察宅门的铺首衔环。
大唐宅第大门多为双扇,因而铺首常成对附着于左右门上,其作用既可牵环便于开闭门户,又便于来访者以环扣门。除此之外,尚有装饰作用以及御凶功能,大唐人常借此捍卫门禁,辟除不祥。通常,铺首的形象像虎头,又像熊头,大唐人称之为“饕餮”。饕餮乃凶恶神兽,让其衔环,作为铺首置于大门上,用以驱邪。饕餮常常与“四灵”,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在一起,加之嘴中衔一巨环,统称“铺首衔环”。
铺首多用金、银、铜等金属制成。而郑家的虎首衔环乃铜制而成,李瓜果随即将手中的木棒插入两个门环中,而后与刚检查完两个护院死活的吴应雄赶回原地待命的众人所在之处,方才跟随来暗杀护院的一组壮丁则守护在宅门前,以防他人拔出门环的木捧。
李瓜果率众人手执火把疾行至离郑家后花园三丈之处,后花园近挨着的便是正堂与其左右的偏房,即是郑庄主与妻妾卧榻之处。李瓜果当下毫不迟疑地挥手,一个身背炸药包的壮丁忙不迭地冲向后花园的高墙,取下炸药包放置墙角,用火把点燃引线,尔后此壮丁逃命似的飞奔回原地,惟恐来不及将火把立在妥当之处,此壮丁情急之下扔掉火把,亦与众人一般,五体投地,两手捂住双耳。
轰!一声足以唤醒郑家庄所有人禽鸟虫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大地为之颤抖,此刻,郑家鲜为人知的后花园俨然已成为荒野之外的一处风景,任人前往观看。
李瓜果甩掉头上的尘土,立身挥剑,用低沉而有力的嗓音说道:“杀!”
众人争先恐后地冲入后花园,用铁制炸天雷炸开花园的木门之后,又将正堂的后门炸了个稀烂。李瓜果一马当先,冲入正堂,正堂之中一片狼藉,一个侍寝婢女已倒在血泊中,瞧及血肉模糊之状,想必是她听到动静后,走至正堂后门意欲探个究竟,孰料被用来炸门的铁制炸天雷炸了个粉身碎骨。
堂内尚有个被吓懵而瘫坐在地上的老妪,观其衣着不难看出,此老妪非郑庄主之妻即是妾。李瓜果当下将刀架于老妪脖颈上,厉声问道:“郑庄主何在?”
看到老妪颤巍巍地指向右手边的敞开门的房屋,吴应雄提刀冲入内,未几,拖拽着尚穿着寝服的古稀老者而出。吴应雄一把将他提起来,推搡至李瓜果面前说道:“老畜生竟躲至床底,教我一番……”
话犹未了,老者对着脸与戏子的花脸不相伯仲的李瓜果忿怒道:“尔等知晓……”
啪!李瓜果反手用刀背拍打在老者的嘴上,止住了他的言语,尔后走向正堂前门,拔掉门闩,拉开两扇大门,随即闪过一旁,于是七个投雷手相继往内院投竹制炸天雷。
嘭!嘭!嘭!炸声不止,内院硝烟弥漫,到处是残火与余烬。内院较外院大两倍,其左右厢房为郑庄主家眷的居室。
李瓜果手一挥,三组壮丁即刻手执火把冲入硝烟未散的内院,内院中郑庄主的家眷有的闻声出门观望,已在观望中的家眷有的被突如其来的炸天雷炸懵抑或吓哭,有的被炸天雷炸死抑或炸伤,有的被眼前此情此景吓得尖声叫喊,抱头鼠窜。
冲入内院的九名壮丁无暇杀戮眼前的无首苍蝇,诸人的任务是占据通往外院的内院大门。待九人赶到内院大门前时,看到有一个郎君正试图拔掉大门门闩,间不容发之隙,六名弓弩手忙不迭地对他便是一番乱箭,可怜意欲开内院大门的郎君当场被弩箭钉在门板上,动弹不得,在弓弩手的次轮箭雨之下,此郎君便失去了垂死挣扎的权利。
三组壮丁守住内院大门之后,三名手执火把的投雷手不时将竹制炸天雷扔往前方,以此警告试图来开大门的胆大妄为者:此门已被我等扼守,若有九条命之人大可来试一试。六名弓弩手则左顾右盼,希望能寻找到炸天雷开花之下九死一生之人,以便能够静下心来好好练习弓弩技艺。
正堂前门的三组壮丁如发炮制,余下的一组壮丁则守在花园,以防不测。李瓜果与吴应雄则在正屋搜寻漏网之鱼,所得之鱼皆交予欧阳无笛绑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