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不早,李瓜果吩咐六组壮丁将此刻躲于内院厢房的一干人等具押至正堂前门的石阶之下。待六组壮丁逐一搜寻厢房押来郑庄主的家眷时,李瓜果发现只有两个成年男丁,余人皆是老妪、娘子与孩童。经方才前去夺门的三组壮丁禀告,李瓜果方知郑庄主之子眼下二缺一已成定局。
李瓜果将刀架在被逼迫跪地的郑庄主脖颈上,对着石阶下的阶下囚粗声粗气地说道:“好教尔等知悉,我等乃王仙芝旧部。数日前我等在他乡杀劣绅官吏之际,忽闻郑庄主冒名顶替王仙芝大将军麾下打劫寺庙,我等乃王者之师,焉有此般沾污佛门圣地之行径。是以我等此番前来,一来乃平反昭雪,二来乃对郑家的万贯家财仰慕已久,三来乃。”
话说至此,李瓜果手起刀落,郑庄主的项上人头便一咕噜滚下石阶,停在他的两个犬子面前,其双目兀自心有不甘地睁着。郑庄主一子瑟瑟发抖,一脸惊恐万状之色。另一子胸前起伏不定,一脸悲恨交加之色,余家眷则纷纷磕头求饶。
李瓜果将血刀在尸身上来回擦拭,尖声对着郑庄主的二子说道:“倘你二人敢不听从我的吩咐,令尊便是你二人的下场。”
浑身怯意的郑庄主之子闻此言,磕头便道:“大将军饶命!家中钱财你且取去,我与家兄皆听从你的吩咐,不敢有何异心,只希冀大将军放过我等家人。”
李瓜果望向吴应雄,却见他呲牙咧嘴,握刀之手攥得紧紧的,生怕刀会脱落一般。此情此景,李瓜果知晓吴应雄也认出了方才求饶之人便是郑之豪,郑之豪的言语声,吴应雄化成灰也听得出来。李瓜果生怕吴应雄按捺不住而露出马脚,当下复又粗声喊道:“刘德桦刘副将听令!”
大花脸的吴应雄来不及又纳闷李瓜果为何对此名情有独钟而用它来作他在此番斩首行动中所扮演的角色的名字,便走下阶梯,转身抱拳恭身说道:“末将刘德桦接令!”
为了不教郑之豪辨认出自己的声音,为了教被困在外院的众人听到自己的声音,李瓜果不得不又变着声调大喊道:“命刘德桦将军率领众将士,押郑庄主二子前去收降外院的管家与护院首领。若外院之人胆敢起异心抑或轻举妄动,则先杀郑庄主二子,再群发火箭,将外院夷为平地!”
吴应雄复又恭身说道:“末将得令!”言尽,吴应雄一把拎起正在纳闷刘德桦将军的声音何以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的郑之豪,与押郑之豪兄长的众壮丁一同前去内院大门。
而外院众人此刻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倒座房住的是奴兵与做杂役的奴仆,诸奴仆在未经内院的郑家主人与外院掌管者的允许之下不能擅入外院,而内院更是诸奴仆的禁地。外院住的是管家与众护院,尚有侍奉的奴婢。因而听到闻所未闻的轰鸣声后,为防变故,管家率众护院走至内院大门旁,静待郑家家主开门吩咐。护院首领则打开通往倒座房的垂拱门,下令众奴兵出宅门去探查情况。众奴兵不敢怠慢,整装待发,孰料宅门打不开,门环已被人用木棒拴住,疾呼门外的值夜护院亦无人回应。
门虽被拴住,但用力拉门尚能够拉出一条门缝来,可用手抑或用刀去拔掉木棒亦可用刀劈断木棒,再不济,尚可合众人之力卸下门板。正在众奴兵破口大骂始作俑者之际,嗖!嗖!门缝里突然射来两箭,一奴当场被箭透胸致死,一奴被箭射穿大腿。众奴兵大骇,忙不迭地紧闭宅门。啪!天上倏然掉下一物,正好落在众人中间,众奴兵心惊肉跳之余,赶紧用灯笼照看,却发现是一节如手胳膊般大的竹筒,兀自冒着烟。众奴兵赶紧用袖子遮鼻,以为是门外歹人抛进来的毒烟。
嘭!一记爆响,一股呛烟,躺下一片人,一番番咳嗽,一声声呻吟,一阵阵哀嚎,宛若人间地狱!众奴兵惊恐万状,尚未回过神来,啪!又来了!众奴兵哪还顾及勿入外院的规矩,争先恐后地逃往外院,外院方乃安全之地,君不见那夺命竹筒接踵而至,一路撵着众人跑,来不及逃的去寻阎王叙旧,逃未及时的,竹筒开花,其臀也开花。
众奴兵进得外院赶紧关上垂拱门,即便如此,听着内院不时传来相似的嘭嘭声,众奴兵兀自心惊胆颤,管家与护院首领则贴在内院大门侧耳倾听内院的动静。待听到李瓜果的一番足以让外院众人听清楚的言语后,众人方知晓郑家一家人已被王仙芝旧部擒住,而招降的兵将即将前来开启内院大门。对此,管家与护院首领一筹莫展,若门开之际率众进内院拼死救主,且不说众奴兵与众护院能否经得住彼方火箭的轰炸,就怕敌方盛怒之下将郑家老少杀个精光,到时皮之不存,毛之焉附?是以管家与护院首领只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内院大门缓缓开启,吴应雄与众壮丁押着郑之豪两兄弟走出大门。大敌当前,众壮丁不敢怠慢,弓弩手箭在弦上,随时齐射,投雷手左手执火把,右手握着教众奴兵闻风丧胆的炸天雷。而吴应雄昂首阔步,一副天神大将来临的模样。昔日他尚且敢在万敌之前厮杀,何况此刻面对的是区区数百的惊弓之敌。尤其是刀下有人质,更教吴应雄有恃无恐。
吴应雄正待喊话,孰料郑之豪兄长抢先喊话道:“管家,护院首领,彼方仅数十……”
话犹未了,郑之豪兄长人头落地,尸身颈断处兀自血喷如注,瞩目惊心!外院众人一阵躁动,投雷手赶紧将炸天雷引线靠近火把,作欲点燃之势,吴应雄则将架在郑之豪脖颈的佩刀收紧,逼迫郑之豪发话,郑之豪顾不上失去手足之痛,颤声说道:“护院首领与管家,你二人须听从于诸将士,不得有差池。”
郑家家主次子既已发话,护院首领与管家只好喝斥外院的众人,平复躁动,而后跟随吴应雄诸人进入内院,来到李瓜果面前。
李瓜果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管家尸首分家,一旁的护院首领求饶不止。马威已立,李瓜果当即挟持护院首领与郑之豪来到外院,命令众奴兵与众护院鱼贯进内院缴械。
望着内院堆积如山的刀剑与铠甲,李瓜果不禁暗咽口水,倒不是自己缺兵器,而是众兵器皆是铁器所造,眼下自己不正好缺铁器么?既然节外生枝将兵器占为己有,势必会费些周折来搬走,而留给自己的时辰已不多。
心想至此,李瓜果一不做二不休,将护院首领与郑之豪斩于刀下,而后对着外院手无寸铁的众人说道:“郑庄主与其子胆敢冒用我等威名率众行凶,乃罪魁祸首,而今落了个尸首分离,实属咎由自取。尔等之中虽有帮凶,但本将军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姑且饶过。
我等素来为民杀劣绅官吏,开仓放粮,分财均田,妇孺皆知,今日亦如此。片刻之后,众奴婢依次在我等指派的诸人手中取回卖身契约,百名护院乃良人,听从我等差遣之余,我便以钱财相赠。至于郑家的良田,我将田地契约烧毁后,明日尔等便可与庄中的父老乡亲均田。若县衙胆敢派人收回田地,哼哼!我便率领众将士将县衙杀个片甲不留!尔等大可将我今日之言放话给县衙听。为时不早,庄外尚有数千将士待命,我等不便在此久留。临走之际,尔等自当听吩咐行事,如若不然,项上人头不保!”
言尽于此,李瓜果将搜出来的地契当众付之一炬,又将卖身契约交予数名识字的郑庄主家眷发还给奴婢。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失去了主心骨的郑庄主家眷只能依吩咐行事。
在李瓜果众人看押之下,百名护院将郑家所有粮食与财物尽数搬至内院。李瓜果复又吩咐一部分护院将堆积如山的粮食与粗布匹拿至外院分发给众人,余下护院则将满地的金银、珠宝、绸缎、兵器装箱抑或装袋,再绑缚于从宅内收缴来的十八匹马背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瓜果与众壮丁牵着驮物的马匹经正堂大门从后花园塌墙处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