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穿越小说 > 大唐瓜果传 > 第十九章 把酒言欢
    李瓜果与县丞回到县衙时,已快酉时。为了提高县衙官员的办事效率,李瓜果决定事成之后在费城县最好的酒肆凤祥楼,宴请县令、县丞、县主薄、县尉,酒后尚有礼相赠。

    四官听闻为民办事之余尚有这等美事,随即忙碌半个时辰后将三份园宅地的契约送至李瓜果面前,并告知李瓜果,买二十亩地的价钱是十二贯,折合十二两银子抑或一金二银。

    四官办事竟然如此神速,李瓜果惊讶之余,对价钱不置可否,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手中的地契,这是一张园宅地的买卖契约,买卖日期却是今年的二月份,卖主是宋中基,买主是李瓜果。契约上牙人赵寅成的担保词、县官官印等一应俱全,也就是说,李瓜果只需在地契上签名与按指模,地契便可生效。这也意味着李瓜果已在七个月前买下了那块地,而不是今日。

    李瓜果看完契约后,大惑不解。十二两银子的买卖岂能当作儿戏,李瓜果自然要问个清楚。县主薄只好跟他道出原委。

    原来今年开春,沂州城被黄巢草军攻陷,刺吏府被盛怒的草军一把火烧为灰烬,府中所存的档案文书无一幸免,魏县令四人便利用这个时机私自伪造地契,将费城县无主田地与园宅地卖予他人,从中谋利。伪地契的诸般凭证,州府无从查证,皆以县衙所持为准,故而魏县令四人有恃无恐。如今费城县早已无田他与园宅地可卖,今日李瓜果竟然来买荒地,魏县令四人窃喜之余,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便伪造了此园宅地买卖契约。至于买主宋中基与牙人赵寅成,按户籍上所备注的,此二人已于今年二月逃荒至百济,大唐从此再无此二人。

    除此之外,李瓜果尚有一个方法可以拥有那块地,且不用花费银两,那便是走正常渠道。按朝廷规定的,李瓜果以开垦荒地为由,可以向县衙申请授田,县衙再向州府申请,州府审批下来后,李瓜果即可从县衙领到地契。但是,该地仅能用作耕地,不能用作园宅地,占耕地盖私宅是大唐律法所不允许的。因此若走正常渠道,李瓜果得到地却不得建宅,魏县令四人亦从中捞不到油水。

    而今魏县令四人妙笔生花,一纸园宅地买卖契约便可以将诸般问题迎刃而解,皆大欢喜,李瓜果当下毫不犹豫地签名、打指模,付钱。虽然魏县令四人狠了点,如此偏僻的弹丸之地竟作价十二两银子。好在今日县丞丈量园宅地时,李瓜果赠送他一两银子,教他将三十多亩地虚报成二十亩地。

    看到三十多亩园宅地已被当作二十亩园宅地写入地契里,李瓜果心满意足地取了一份地契,吹干墨迹揣入怀中,尔后与四官走出县衙门,准备同去饮酒作乐一番。

    凤祥楼虽然离县衙不算太远,步行一柱香便到,然魏县令是何等身份,岂能与民同步,是以吩咐两个衙役去驿站牵座驾,等到衙役牵来四匹马时,尴尬的事情出现了,李瓜果不会骑马!

    于是队伍中又添一名食客,捕头果断地接受共乘一骑去饮酒作乐的任务。

    唐朝盛行胡服胡装,更盛行到胡人开的酒肆饮酒寻欢,连大唐诗人李白也留连忘返,只因胡人酒肆里有胡酒和胡姬。

    凤祥楼主人为胡人,既称凤祥楼自然有凤,客来凤起舞:体轻似无骨,观者皆耸神,曲尽回身处,层波犹注人。

    李瓜果一干人在二楼雅间左右席地而坐,且饮着从西域传入的葡萄酒,且欣赏胡姬的胡旋舞,其间不时有妩媚的侍女端着美味佳肴鱼贯而入,更有卷发绿眼,貌美如花的侍酒胡姬相陪左右,频频添酒。每每斟酒一次,胡姬笑靥如桃,频频送秋波。魏县令四人皆为读书人,本应饮酒之际吟诗作对一番才是,孰料四人被侍酒的胡姬撩拨得豪气干云,饮胜不止,一杯接一杯,一斟连一斟,读书人形象荡然无存,早已变成酒徒之辈。

    反观浓眉粗眼的捕头倒像个读书人,饮起酒来不急不缓,但他的吃相未免太猴急了些,左手抓着整只叫化鸡,右手握着一条烤羊腿,两腮鼓如拳,嘴外尚露出鸡屁股,长须挂有长寿面,这教李瓜果心如刀割。

    酒到酣处,李瓜果向魏县令透露消息,意欲买批铁器,用于铸造炼丹的炉和鼎。

    当今黄巢兵马作乱,朝廷没钱造兵器,故一改之前限制铁器买卖,禁止民间造兵器的做法,进而鼓励百姓开采铁矿,冶炼生铁,打造兵器。支持乡绅士族广聚义勇之士,号召地方官员予以配合,一同抵抗黄巢兵马。朝廷的这一做法促使费城县冶炼铁器的作坊日益增多,导致县衙库中的铁器卖不出去,往昔炙手可热的铁器如今成了魏县令的一块心病。

    是以乍闻李瓜果有意购买铁器,魏县令喜出望外,遂对李瓜果附耳低言:欲购,明日宅邸商谈。

    曲尽舞散,空樽卧地。李瓜果付了酒资,以皂赠五人,谢绝捕头相送,独自踉跄而回。

    此时皓月当空,空荡的街道,偶有更夫路过,或有婴啼声隐约入耳外,大户朱门前尚有无家可归之人,皆是老幼病残。旦凡四肢体全之人最苦也不过是去当佃农或卖身为奴,谁都不想露宿街头,乞讨为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熟悉这句诗的李瓜果感觉手上提的点心犹如有千斤之重,遂将点心一一放在乞丐的身旁,原本这些点心是带回给香兰她们的。

    方才李瓜果要付酒资时,魏县令五人另外点了点心带回家,皆曰:买醉晚归,恐遭夫人训斥,故带回取悦之。李瓜果既是罪魁祸首,自然要他一并买单。

    李瓜果觉得五人思虑周全,也点了四份带回家,欲教香兰她们也尝尝西域的点心,孰料酒后徒增悲悯,沿途将点心施舍殆尽。再碰到乞丐时,怀着难得做善事的心情开始施舍钱,尤其是碰到一老妪与一壮汉时,李瓜果多给了壮汉两文钱。壮汉如能抛弃老妪这个累赘,凭他这副身板,去大户人家做个护院,想来光景差不到哪里去,但此人却对老妪不离不弃,想必老妪乃其老母亲,此人实属孝心难得。

    唉,此人尚可孝顺其母,但我却无此机会,甚至脑海中没有残留有已故双亲的一丝印象。他人若是如我一般的遭遇,尚可在梦中虚构出双亲模样,聊以慰藉,而我却有心无力,只因一生所梦皆为一人占据……

    心念未已,李瓜果发觉自己走进了一条巷子,前后被手持凶器的四个蒙面人堵住了去路。

    这四个蒙面人原本是沂州城名门大户的郎君,今年开春沂州城被攻破,此四人家中遭受黄巢草军掠杀,眼看在沂州城无立足之地,故而结伙至费城县,专干些劫财的勾当,四人整日混迹于酒肆、青楼之中,寻怀揣钱财之人,择机下手。

    蒙面人晃着手中的凶器,文绉绉地对李瓜果说道:“我等乃冲天太保均平大将军的部下,今日到此为天下百姓均钱。”说完蒙面人已经做好上前收银两的准备,因为他知晓,旦凡此话一出口,面前之人十有八九跪地求饶,颤颤巍巍地将银两双手奉上。

    “呸,黄巢乃当世大英雄,尔等鸡鸣狗盗之辈,休得沾污大将军的名号。”李瓜果身后响起声如洪钟的喝斥声。

    李瓜果转过身来,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稀看到喝斥之人身材高大,蜂腰猿背。虽看不清其面庞,但从其身形与装束不难看出,此人竟是被自己施舍过的壮汉,听其言应是识得黄巢。

    四个蒙面人自小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素日拿凶器吓唬人还过得去,真要干仗他们可不干,是以听到壮汉喝斥,均作鸟兽散。

    李瓜果走近壮汉,对他施一礼,言不由衷地说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壮汉坦然受礼,揶揄道:“我观阁下酒后虽踉跄,浑身却透着一股精神,适才看到有歹人尾随于你,左右无事,便来瞧瞧。”壮汉言下之意是过来瞧热闹的。

    李瓜果看到眼前五官棱角分明的壮汉转身意欲离开,忙不迭地说道:“依阁下方才所言,阁下与黄巢必有瓜葛,恐歹人明日告官,不如随我往居所避之,如何?”李瓜果觉得此人可用,就凭他认得黄巢。

    壮汉谢绝道:“阁下好意,鄙人受领。”言尽转身离去。

    李瓜果一语中的道:“阁下,敝寒舍尚有空屋容身,如不嫌弃,可与家母同往。”

    果不其然,孰能忍心看着高堂日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壮汉固然也忍心,是以壮汉停下脚步,转身,抱拳施礼,恭敬道:“如此多谢阁下,鄙人恭敬不如从命。”

    途中,李瓜果从壮汉言语中得知,壮汉名为吴应雄,已到而立之年,乃黄巢表亲,与母亲相依为命。因自小习武艺,练就一身功夫。乾符二年六月,黄巢带他一起聚众数千人响应王仙芝。四方苦于苛征暴敛的百姓,及散居民间的庞勋旧部,争先投奔黄巢,数月之间,众至数万。

    此后,吴应雄追随黄巢攻郓州,袭沂州,转战河南道。前两月,黄巢率众南下,吴应雄不忍心让年迈母亲颠沛流离,故并不尾随之。家乡已然回不去,吴应雄便与母亲从沂州城附近流落至不受烽火侵袭的费城县。

    李瓜果从吴应雄的言语中好似发现了一丝端倪,但究竟是哪般,饶是李瓜果比往常多拍了几下脑门也理不出头绪。

    吴应雄将反唐之事坦然相告,不言而知,他已将自身安危托付于李瓜果,李瓜果焉有不知之理。是以到了鬼宅后,李瓜果便叫醒李叔,吩咐他做些吃食给吴应雄母子,再从厢房腾出个屋子给他二人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