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马车内,陈劫天闭目静思,车驾前凌儿时不时掀开垂帘,朝里瞧望着,好似随时等待吩咐,腾幻生策马紧挨着窗边,林封云心情舒畅位于前方,正与近卫攀谈相笑,众人出城十里,在目送车队缓缓离去后,屹立片刻,转身回城。
驾!远方宽阔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疾驰而过,马是好马,马上之人骑术精湛,骑手服饰相近,头罩黑冠,镀金色锦袍上绣有图案,此图鲜明类蟒应为飞鱼服。
为首之人蟒袍玉带,威严无比,远远望见山海城时,整个人已如钉子般钉在地上,凭一只手,便勒住了奔马,马惊嘶,人立面起。
稍近一看,不免惊呼,为首之人鬓发皆白,脸间皱纹纵横交错,岁月痕迹一览无遗,实难想象仍有如此魄气。身后众人相继停下,远出一支铁甲骑兵匆匆追来,双方隔有不小一段距离,显然为首马队奔行过快之因。
众人视见,无不一脸钦佩之色,当间一人策马迎来,视目远瞭,转身恭言道:“大人,前方便是山海地界,您身份尊贵,切不可轻易涉险,当由我等先行前往探查为好。”
老者摆了摆手,凝眉沉思,言道:“据军士快马来报,山海关已被虏军攻陷,为何一路前来,未曾发现虏兵,倘若都驻扎城内,附近也应有斥候才是。”
扫视众人,见其尽皆一脸茫然,老者怒甩袖袍,冷哼道:“老夫受皇帝所托,不远千里昼夜赶来,不曾想,边务将官萎靡至此,此等大事,竟连锦衣卫都不曾有闻?”
拧起马绳,沉声道:“走,不管如果,先行洞悉敌情,就近环绕一圈再说。”身后锦衣卫忙是劝阻,老者虎目一瞪,正待怒挥马鞭。
就在此刻,有眼尖之人,指着前方惊呼:“大人且看,城外有马队驶入,百姓出城,看其装束都不像贼兵。”
老者一听,忙是驻马瞭望,神色中藏有浓浓惊讶,暗道:“老夫虽十余年未掌边关诸事,却无不时刻关注,山海关沦陷,板上钉钉之实,如今所见风平浪静,进出之士分明乃我汉人无疑,这又是怎么回事?”
“走,无论如何,我等定要前去瞧瞧,是贼是民,一见分晓。”抛却疑心,老者果毅言道。
锦衣卫首领听言色变,立即上前相劝:“先生,此事恐防有诈,不可不防也,您身系全军将士,为大军主帅,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万不可涉险啊。”另一人接着道:“是啊,大人,杨指挥使说的不错,况且此些人等倘若真为我朝百姓,由我等前去盘查自然再好不过,届时将马队唤来,听候大人拷问便是。”
两人言语间,不禁缓缓抬头,将目光投射后方。
“无需多言,场间并无虏贼,老夫戎马半生,就这点儿距离,若遇贼人,还是有把握全身而退...”老者摇头摆手,正欲接言间。
驾!话音未落,身后众锦衣卫相视一眼,已然策马奔腾,急速朝着车队方向驶去。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立即夺绳策马,转而跟上。
老者微愣,反过神来,见其渐行渐远,撇了眼身后骑军,摸了摸马儿颈侧,笑骂道:“让让你们这群娃儿也无妨,走!”
车马前,林封云蓦然转首,望着撅尘奔来的精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策马反行至车外,低声言道:“少主,后方有骑兵追来,观其装束,应是朝廷军官。”
“嗯,来得还真是时候,不必理会,我等继续前行。”陈劫天双目微睁,谈谈的声音自车内传出。
不多时,远处的锦衣卫挥舞着马鞭滚滚冲来,远远的便有吼声传彻四方:“大明锦衣卫驾临,车马停靠受查。”马速极快,几乎就在看见一群黑点时,便已出现眼前,观其凶煞模样,想来若是不马上分立两旁,就要沿路踏穿而过,将队伍强行冲散开来。
林封云眼睛微眯,策马迎上,在与马车拉开一段距离后,借势再冲数十米,几乎就在这一瞬,锦衣卫虎目瞪视,悍然撞来,怒而挥鞭,几鞭子同时朝林封云劈头抽下。
林封云不见惊慌,单手伸出,几道鞭子立刻被一把抓住,接着狠狠一扯。几名锦衣卫尚来不及松手,便一个跟斗狠跌地上,抬起头来,那数张汗水淋稠的脸上,因愤怒、恐惧渐扭曲,转而满脸吃惊地看着他。
一阵抽刀之声响彻,后方锦衣卫反应不慢,霎时拔出腰刀,只是耀眼的刀光还未出鞘,林封云早已握绳凌空,踏胸而过,骑手尽皆落马哀嚎,马儿惊散逃开。
腾幻生瞧见乱马散开,即刻轻点马背腾起,凌空翻了个身,自一头受惊冲来的马头绕过,等他再落之时,己然勒住马绳,看向倒地的锦衣卫,微笑道:“你们这么急,是要赶去投胎吗?”
锦衣卫倒地捂伤,却是强忍怒气,也知拥有这等惊人身手之士,显然并非他们所能抗衡,此刻忍不作声,默默等待后援赶至,只是盯着他们,那一双双眼睛内似乎有毒火喷出。
“不识好歹。”林封云笑脸一凝,手上马鞭随手掷出,沉声道:“想要是吗?那就还给你们。”
“住手。”赶来的锦衣卫首领,作势急吼。
哪知林封云直接无视,手一顿,又加了些力道,咻的一声,马鞭携裹着劲风,急速击打胸膛之上,只听闷哼数声,鲜血顿时喷涌洒开,数人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大胆。”锦衣卫头领气煞,携着刀光呼啸奔来。
林封云摸了摸背后阔刀,拔刀,迅速归鞘,动作行云流水,刀芒一闪而过。
“实质刀芒。”锦衣卫首领一声惊呼,暗道:“此人年纪轻轻,竟已踏入凝穴期。”眼看着刀芒急速荡来,来不及多想,宝剑横握,蹬马飞身,咬牙硬抗一记。
砰的一声脆响,气流四扫开来,锦衣卫首领身形一顿,倒射而出,狠狠砸击在地,激起一道尘土。
林封云手按刀柄,点了点头,开口道:“有点意思。”
“拍,拍拍!”就在此时,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策马缓缓前来,鼓掌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果然少年出英雄。”
林封云闻言,抬头望了过去,心头顿惊,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刀柄,皱眉暗道:“此老者是何修为,我竟然他看不透。”
老者看在眼里,不经意间撇了眼马车,心头恍然,缓道:“小兄弟不必紧张,小徒星寒及其众人,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杨星寒狼狈爬起,擦过嘴角血迹,拍了拍身上灰尘,一挥手,对着越聚越多的锦衣卫吼道:“把他们都围起来。”
转而看向老者续道:“此些人等胆敢出手,公然对抗官差,行为煞是可疑,先生毋须与他们客套,单凭此对抗朝廷之举,便足以人头落地。”(杨星寒。锦衣卫副指挥使,官从四品,奉皇帝之命,护卫主帅陈寅调兵前往山海关抗击虏军)
众锦衣卫点头,即刻散开,缓缓形成包围之势。
“放肆,老夫叫你们动了吗?”老者微怒道。
“先生...”杨星寒脸色霎变,心中已做好将此人拿下,好生折辱一番的准备,原以为有老者撑腰,必定手到擒来,殊不知老者为何要维护罪人,忍不住开口欲言。
“闭嘴,老夫的话你没听到,还是如今老矣,说话不中用了?”老者瞪了杨寒一眼,顿时怒道。
“我...学生不敢。”杨星寒连忙低头脸色数变,强行咽下怒火,摆手示意属下退后,恭候在老者身旁。
老者轻哼一声,向来对学生言行举止,要求颇为严苛,尤其是尊师重道,更是容不得有半点差池,否则就算再好的苗子,也是弃之不授永不再教。
“江湖水深,莫要以势凌人。”这句话,老者时常挂在嘴边,徒弟没看明白,他已瞧出端倪,车中之人显然非凡,倘若寻常权贵,怎会有众多修真之士充当随从。
“车内之人,不知何境何宗。”老者心中暗想,忍不住微笑打量众人,哪知这一看,再收不住眼,只见众人所着之甲,不仅甚是熟悉,佩带的兵刃,更在脑海中完全混合,伸手欲言又止,不便贸然直问。
此刻虽是一脸寒霜,平静心头早已翻江倒海,深深吸了口气,转头不经意间再次撇过马车,看向林封云客气的道:“小徒冒犯各位,老朽深表歉意,不知小兄弟贵姓,可知那山海关近况?”
林封云有些尴尬,这不是才刚把人徒儿打了麻,挠头笑道:“前辈海量,晚辈林姓,名封云,至于山海之事,请恕晚辈无可相告。”说完看向马车,那意思很明白,你得问车上之人。
老者含笑点头,先是打量腾幻生,乍一看竟是看得出了神,心中有如突起巨浪,暗道:“像,真像!一切何曾相似,只是,单凭这些,尚不足以证明什么。”
看着老者,腾幻生满脸严谨,手按腰间之刃,仿佛随时祭出最强一击。
老者按耐心思,点头报以微笑,转而看向马车,语气恭敬,拱手道:“鄙人陈寅,不知车上贵人,可否现身相见?”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纳闷了,尤其以锦衣卫为最,因为他们都知道,老者即便是面对当今圣上,也没有这等好口气。
林封云他们则认为,老者大把年纪了,少主显然不可能与其相识,算是阅历不凡,知我等为浮尘之军,也犯不着如此恭维,且看他一身蟒袍玉带,可是仅次于龙袍之物,朝中权位定然无比显赫,如是境中之人,我等又怎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