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纷飞,车帷内并无应答之声,陈寅也不着急,拟自等候着,双眼仔细打量周围众人。蓦的,眼皮一跳,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摆开应敌之态。
杨星寒从未见先生如此恭态,眼神中有些迷茫,待见他后退一步以为恼怒,心想:“先生以礼相待,不曾想此厮傲慢至极,将我等视若无物,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难不成拼起来,我等还怕了他们不成。”
他并非无脑之人,当时先生呵斥下,已觉对方非同一般,但眼见对方态度恶劣,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哪里受得了,顿时怒道:“大胆狗贼,尔等擦亮狗眼,可知眼前之人是谁?来人啊,将他们给我拿下。”
“剌拉一声。”锦衣卫何时受过这等羞辱,此刻早已按捺不住,拔剑呼拥而上,将众人团团围住。
杨星寒纵身进前,长剑泰然刺出,剑尖真气破风,直指林封云胸口,出招之快恍若奔雷,显然是杠上了他,打算出其不意,将他刺伤再说,至于能否击杀,却是未想,不是不想,而是自知敌手强大。
看着长剑刺来,林封云有点兴趣,手掌虽痒不敢托大以掌硬接真元一剑,也未立即拔刀,而是先睹威势,内聚真元。
“找死。”杨星寒嘴泛冷笑,手劲一抖,剑尖徒然加快,心想:“你自己做死,那就怨不得谁了,莫以为修为高上一分,便目中无人,倘若你空手对招,我反而有三分忌惮,现在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再挡快攻。”
剑身嗡鸣,快似奔龙,转眼间便点在林封云胸前。
“铛。”杨星寒此剑虽快,林封云心念一动,却是更快,关键之时以刀面抵剑,看似缓慢,实则快到极致,看似惊险,实乃随心所欲,这心刀合一之术,在锦衣卫看来已是登峰造极。
哪知林封云却摇了摇头,好似感觉不太满意,心道:“这对手可是不差,御刀术仍是没有半分长进,门槛也恁高了些吧。”
剑身柔韧,一压之下弯成弧形,杨星寒惊骇作退,林封云怎会任由轻易退身,右臂略低,刀身横斩过去,出招之快真乃任何刀法所不及,只见光芒一闪,已至腰肋。
杨星寒也非庸碌之辈,吸了口气,将浑身真元聚于剑身,霎时剑光大盛,双手握柄狂劈下去,刀剑相撞,砰的一声响彻四方。
“坏了。”陈寅惊醒,眼见徒儿即将受伤,来不及多想,身形速移,朝他闪去。
“老前辈,你的对手是我。”腾幻生一跃而下,身后竟似有道道分身,刹那间便出现老者眼前,虽说言语恭敬,奈何一脸寒深,实叫人生不出丝毫笑意。
陈寅微微侧头,但见两兵交接之处,杨星寒招架吃力,被震荡开去,紧接着空中一个转身以脚尖抵地,恐是受力过大,仍是向后滑去,而后脚根猛的一转,没入脚裸后这才稳稳着地,总算伤之不重,忍不住松了口气。
林封云震退数步,打算立即发难,瞧见老者目中带慌,正盯着自个,觉得他还算客气,略卖薄面,便收住攻势。
“都退下,没老夫发话,谁都不许上来,否则当以军法重处!”陈寅递上感激眼色,一声大喝,转而望向马车,拱手道:“小徒莽撞无礼,实乃老朽管教不严之过,还望尊下息怒止戈。”
“这老者又不认识我,起初为何这般恭维?定是瞧出了我青纹军士甲胄,无怪如此,朝中大员知我浮沉亦不在少数,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吧。”陈劫天虽有些莫名其妙,但想通这关节后,霎感无趣,便不再由着性子,况且山海关这事,实怪不得他们。走上前去,拿手指点了点芸小凌后背,低声说了几句。
芸小凌脸色一红,侧耳倾听,站起身来回道:“我家少主说了,见面就不必了,两方并未伤命,此事宜解不宜结,若没甚么事,我们这便走了。”
声音清脆,这位起初未受过多关注的小姑娘,顿时映入众人眼帘。看着众人齐齐望来的目光,凌儿脸颊,刷一下红个透彻,忙是坐了回去,将脸遮住,嘀咕几声,也不知说啥。
不远出,排头万骑终于追赶近前,一眼望去,铁甲森严密布旷野,马上将士气喘吁吁,待看见锦衣卫后,几道身形魁梧之人策马奔来,其余则纷纷驻马停歇。
锦衣卫无不精神一震,相互环视信心倍增,原尚可言势均力敌,如此一来更是胜劵在握,大感骑军来得及时。
腾幻生视而不见,自顾向陈寅抱拳道:“老前辈,少主有令,我等告辞。”转身便走。
“少侠且慢!”陈寅脸色一变,心头疑云重重不得解,欲作挽留,乍一听此言,不及多想,急忙呼道。
腾幻生脚步停顿,面色更寒,冷声道:“不知老人家还有何事?”
“少侠怕是误会了,老朽...”陈寅脸色急变,欲言又止,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只顾不得当众言明,心想:“此些人老夫从未见过,何况即便外宗之人,也解不了我心头疑事。”
“当真糊涂,暗自揣测,倒不妨试他一试。”陈寅笑然,接着道:“老朽观少侠身法了得,今日有幸得以一见,手脚欲动,只怕这把老骨头已不中用,但习武之人倘遇此等身法,未能讨教一番,实乃生平一大憾事。”
腾幻生皱眉,心想:“你要找回场子,直言就是,何必弯弯绕绕。”转过身来,回道:“不敢。”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冒犯了,老夫领教领教你的身法。”陈寅抱拳,当下身形一晃,率先发难。只见刷的一下,已至腾幻生身侧,抬起右腿,横扫后背,一招透背而过,空中一顿,猛然踩踏地下,化掌为拳,左拳凌厉轰出。
右腿劈来之刻,腾幻生身影散开,四面留有脚印,立即聚气凝拳,拳击左侧,不料陈寅反映极快,两拳悍然相撞,只听轰声响起,拳风荡开,拳下土地分裂蔓延,腾幻生被生生震退数步。
身形渐凝,众锦衣卫定眼一看,忍不住大声喝彩,后面赶来的将领,更是如见神人,眼中惊喜连连。
“老人家,你好深的修为,在下可不及你,再来领教。”身形后滑,腾幻生倾刻间消失不见。
陈寅心头好笑,暗道:“好小子,在老夫面前玩隐匿功夫,只怕火候未到。”足尖左右磨开,摆开架势,耳根一动,只听四周皆有破风声袭来,侧开身子,轻轻巧巧便卸开凝气数拳。
片刻后,腾幻生眼神微凝,见他身形沉稳,当真无懈可击,大吼一声,丹田真元疯狂转动,狂聚左臂,风声霎起,似有虎音咆哮。
“且慢!”陈寅急忙伸手,立即撤开架势,转头将一双浊目,直勾勾地投射在腾幻生脸上。
“说打就打,说停就停,你拿我当谁?”铁拳大放,隐约可见虎头仰首,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腾幻生拧拳,毫不犹豫,一拳破空击去。
陈寅心头惊欢,却也焦急万分,眼见铁拳化虎咆哮而来,不愿再争斗下去,徒然一声大喝:“腾傲与阁下有何渊源。”
陈劫天、腾幻生闻言,心口皆是一震,后者急忙收住拳头,奈何拳势过快,收缩不及,仍自迎了上去。陈寅侧身避开,伸手直抓手腕,手臂狂颤欲脱,一只手却犹似虎钳牢牢钳住,挣扎片刻后渐渐平静下来。
左手一拍额头,陈寅不管不顾,心道:“哎呦,我怎把这事忘了,莫非那林中乃是隐卫,难道里面真是少主或小少主?只是以少主的身份,怎可能、又怎可能出现在这,还认不出我来?倘若是小少主,四周怎会无神将戍守,还带下一群“吸灵期”的甲士?
起初没往那方面想,原因很简单,以“浮沉境”少主身份,即便出境历练,随从至少也是通脉以上高手,凝穴、化晶护行,而通脉以下则不得出境,此乃历来规矩。
思索片刻,陈寅缓缓摇头,看着腾幻生,再道:“腾傲与阁下有何渊源,为何你会使这拳法?”
腾幻生冷哼一声,挣脱开来,脸色冰寒得令人不敢直视。
“罢了,罢了,你等既是防备如此,老朽不问便是。”陈寅一脸萧索,但想到所来用意,忍不住再看马车,恭声问道:“山海关近况,贵人可否令人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话音一落,四周仍显安静,但此刻陈劫天却早已打起精神。只见陈寅驻足半响,摇头苦笑后默然转身,未走数步,沉静即被打破,自车内传出淡淡的声音:“虏军已退,山海关暂时由我军驻守。”
惊!此话传出,一片死寂,只闻浓重呼吸之声,有甚者脸色煞白,无不紧握手中兵刃。
陈寅苦涩自嘲,心中失落,不曾想此声音竟是如此年轻。
杨星寒闻言,失声呢喃道:“什么,虏军退了?山海关被你派兵驻守,你...!”手指马车半响,说不出话来,倒吸一口冷气,呼道:“你们想造反?”
回过神来,杨星寒脑海快速搅动,明知朝廷之中不可能有此号人物,仍是细细回想,有恐遗落某些大人物,只是毫无眉目,心下一宽,连忙高声狂吼道:“各部将士听令,此些人等乃乱臣贼子,快快将他们拿下。”
“乱臣贼子?”万骑将士还未喘过气来,这一听那还得了,主帅还在里头,连忙冲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