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东帆所说的二次挂牌是Q市在全国范围内首创的一项关于房地产开发企业参与土地熟化的政策,即在土地熟化阶段公开征集一次土地熟化的投资人。
这一过程秉承公开公告、公开报名、公开竞争和价优者得的原则,最终确定谁拥有对目标土地熟化给予投资的权利。在确定了土地熟化的投资人之后,投资人须按与政府签订的合同将熟化资金分批支付给政府。土地熟化完成,政府按照国家相关规定再次进行土地使用权出让的公开招拍挂。但在相关文件中会做出规定,只有已经通过公平、公正、公开的程序取得了土地熟化投资人资格的单位才能报名。
这样实质上土地使用权的所有人在第一次征集土地的熟化投资人时就已经确定了。第二次的公开招拍挂只是履行个程序而已。
这样做的一个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开发商们对参与土地的一级整理有了较高的积极性,把钱交给政府有了十足的动力。虽然说参与土地的熟化绝对是件要冒风险的事。但有了土地这个地球上最稀缺的资源做保障,冒点儿风险又怎样?高风险才能高回报,这是投资的不二法则。既不想冒险又期望获得不菲的回报,那是白日做梦。
再说,其实开发企业所冒的最大风险只不过是地上物拆迁的周期不可控而已,直白些说就是拆着拆着遇到了几个几十个钉子户,可能其中还不乏为了达到目的拿桶汽油往身上泼了闹****的那种,让本来预计一年的活儿变成了两年三年甚至N年。
但话说回来,这住房商品化也推行了小二十年,期间土地的价格岂止翻了一翻两翻?就拿这Q市来说,2000年前后市区二环路以内的房子大部分在两三千块的价格上,建安、配套、税费等土地外成本大约是单方一千块左右,现在,这个区域内的房子大部分价格在一万块以上,核心区域有些项目的价格已经突破两万了。除去单方四千五百块左右的建安、配套、税费等土地外成本,房价中土地的部分已经由十年前的每平米几百块涨了五倍、六倍、七倍,甚至十几倍。从这个角度看,投资土地的回报比建了房子再卖掉还要高的多。只要你没借高利贷,也没被债主催着还借款,投资土地的收益肯定比存银行、买理财、投股票高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钱多没地儿花的大型国企十几年来到处囤地的原因所在,这其中也包括大量非地产开发企业。他们都是国家的亲儿子,要资金各大银行挤破头地上门送,一家比一家给的利息低,一家比一家给的条件好。这么便宜的资金都投到实体产业搞研发搞创新挣那么点儿或有或无的小钱实在划不来,哪赶得上炒地皮来的痛快?搞开发促建设那也只是个由头,炒地皮才是核心诉求,而且暴利。
十几亿劳动人民辛辛苦苦挣的银子存在了国有的银行里,再由国有的银行借给国有的企业去购买国有的土地,国有的企业把国有的土地增值到原来的数倍十数倍乃至数十倍,最后在这里建起的房子又卖给了十几亿劳动人民中的大部分,让他们由脏乱差的筒子楼住进了高大上的新型社区,切实改善了居住条件。整个过程中,国有银行赚得了巨额的利差,国有企业实现了巨额利润,各级政府取得了GDP快速增长的政绩,购房的人们则分享着乔迁新居和资产增值的快乐,良性闭环,皆大欢喜!
当然,民营企业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的资金使用成本太高,基本上是国企的两倍三倍甚至更高,炒地皮确实风险大了不少。另外政府在配合上也要差得多,对明显的墩地行为,民营企业遭到追查、打击的概率明显偏高。所以,大部分民营地产企业还是希望快拿地快开发,以资金的使用速度和营业规模的增长速度弥补土地利润空间上的不足。也正是这个原因,民营地产企业在介入土地熟化这个事物上相对而言表现的更为谨慎。一般会把基础工作做得比较扎实,感觉有了几成把握才会出手。
总体上说,不论国企还是民企,大家对这个二次挂牌的政策反响还是积极的,毕竟它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展示才华和能力的空间,使得土地的运作变得更具灵活性、技术性和艺术性,不再像直接的招拍挂那样简单、粗暴、枯燥乏味和缺乏想象力。
不过凡事也都有它的两面性。搞这个土地二次挂牌,土地的熟化资金是有了出处了,可让谁出不让谁出,凭什么让他出不让我出就成了一个大有学问的问题了。取得土地熟化投资人的资格名义上是要通过参与公开的征集程序,通过公开的竞争,出最高的价格才能如愿以偿的。可是,这土地一级整理,牵扯到拆迁、安置、补偿,你不事前和政府以及政府的平台公司达成共识,你知道真实成本是多少?你知道最靠谱的拆迁周期是多长?你知道难缠的钉子户有几个?你知道地底下埋着啥?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报名当土地熟化投资人不等于找死!土地是要涨价的,可这不等于说花了钱就能等到她被拆干净。如果不听政府的话,不配合政府的工作,一年的拆迁工作变成三年,一个亿的事儿最终出到了三个亿,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你把未来十年土地涨价可能带来的收益提前贡献给了政府和广大被拆迁的人民,你这哪是囤地致富,纯属闲的没事找根绳子上吊玩儿。就是上吊也是死不了活不成的那种,比死了还难受。
所以,在Q市投资个几千万甚至几个亿参与土地熟化,先争取二次挂牌政策是必须的。这是为什么岳东帆了解了臧牛片区的情况之后,先想要落实这个问题的原因。
“如果这个项目能走二次挂牌,我看搞搞可以。行啊!伙计你刚回来没多久就要搞这么大的项目,状态不错。有什么需要协调的吗?”
“呵呵,还真有。不知道你和西区投资集团老大黄得胜或者二把曾惟熟不熟?”
“这两个人以前还真没直接打过交道。你说的黄得胜是不是原来市建委的副主任?”
“就是他。”
“那行吧。我给你联系一下看,等我回信吧。”
郑实让分公司行政部的小薛把那份城中村改造项目初步方案复印了两份,一份留给岳东帆,一份准备回京交给李思旭。
从岳东帆办公室出来,郑实又去老芮屋里坐了会儿。老芮正为手头上的事发愁,一波一波的人到他办公室汇报工作和请求指令,大都是因为工程进度问题和老业主闹事的问题来找他的。郑实见他正忙,插空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从Q市公司办公室出来,郑实开车来到与分公司办公室一河之隔的星愿星城项目工地。
Q市公司的这个项目自2009年年初拿到土地以后已经开发了三年多时间,由于种种原因,项目一期的施工进度大大滞后,导致按期交付难以实现。岳东帆是在拿下这个项目之前几个月就离开了星愿国际的,对项目存在的问题并不十分了解。这次以集团副总裁的身份常驻Q市,常雍希望他能够帮助公司处理掉星城项目存在的问题,彻底扭转Q市公司被动的局面。
不过,在岳东帆上次离开星愿国际之后,前后有五任总经理接手了星城项目。过于频繁地更换主将,使项目在管理上已经混乱不堪,问题纷乱如麻且已经搞不清前因后果。
老芮是主持工作的第五任当家人,上任才不到三个月,之前他是集团派来的工程总监。他的前任因为工程进度滞后问题不能妥善解决和售楼处遭业主打砸问题处理不力而下课,他被火线提拔,成了三年时间里的第五位总经理。
现在,他所要面临的问题比他的前任们都要棘手。首先,两个总包单位之一,Q市二建因为在工程进度款支付和工程质量认定上与星愿国际产生争议而公然将所承担的标段全面停工,使得本已大大超期的工程进度更加遥遥无期。其次,由于降价促销而导致的老业主闹事问题还没解决,七十万方五千多户的一个小区没有配套小学的事又被捅了出来,造成广大老业主的强烈不满,也急需抓紧解决。
老芮不是Q市人,家在BJ来Q市总共工作了半年,在本地的人脉还没怎么建立起来,处理这些问题确实力不从心。
郑实开车在星城项目一期二期之间的施工道路上走了一圈,发现项目归属Q市二建的标段施工确实处于了停工状态。工地大门紧锁,门内传来一阵阵刺耳的狗叫声。青灰色的建筑主体和锈迹斑斑的脚手架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潮湿阴冷。
暑气的蒸腾下,场地里散发出的泥土和野草的味道,和远处传来的带着回音的工程机械的轰鸣,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清冷。郑实不由得再次感叹为什么公司在短短的几年里乱成了如今这个局面。这和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朝气蓬勃的星愿国际简直天差地别。到底他妈为什么?郑实既感到迷惑又感到有些痛心。同时,他意识里也隐隐觉得这一切也正是给自己在Q市大展拳脚提供的绝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