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郑实约成丽霞一起到大厦的负一层吃午饭。他对昨天例会上反映出的几个最严重的问题有很多的不理解,想向成丽霞详细了解一下。在他印象当中,星愿国际在上市之前几乎没有在集团级的会议上讨论过哪个项目的工程质量这样的初级问题。他印象中,星愿国际当年是以工程质量过硬才创出的一片天地。包工头出身的常老板尤其重视业主在房子质量方面的口碑。然而短短的四年时间,为什么情况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他感到奇怪。
“拿到项目了,这次?”成丽霞关心地问。
“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快?和政府还只是初步接触。”
“怎么样?项目位置还不错?”
“现在看是不怎么样,不过未来的趋势应该很不错。”
“在哪个区?”
“HQ区南四环附近。”
“呵!那可是够偏的。记得那边还是农村呢吧。”成丽霞在Z市也工作了几年,最近两年主管集团计划管理工作也经常到Z市公司出差,对Z市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
“土地投资得看未来啊。感觉老常对项目挺上心、挺看好的。Y省的情况你是知道的,Z市一家独大,整个省的人、财、物都往这一个城市聚,城市未来的规模是可以用难以想象这个词儿来定义的。”
“呀!你这么看好?我怎么感觉Z市这几年的城市发展速度并不怎么快呢?而且人口素质改变也不大。满大街都是人,可一看那精神面貌。哎!没法说了。”
“呵呵,你希望哪儿都像BJ似的!人口素质提不提高和房地产发不发展关系大吗?穷人也得有地儿住不是?你去过Z市火车站没?那人山人海的,我大眼一看,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地方市场可忒大了,干啥都能挣钱!”
“呵呵,看来你这趟收获还是蛮多的。至少信心满满。”
“嗯,收获是不少。”说到收获,郑实想起景雪,心中略过一丝愉悦。
“对了。Z市公司的事儿是怎么回事?”郑实一边吃饭一边把话题引向正题。
“你是说工程质量的事儿?”
“是啊!记得以前可没这些事儿啊。”
“哎!怎么跟你说呢?可能你在那会儿公司还是比较小吧,进入的城市也不多,相对比较好管。现在摊子大了,问题自然也就多了。”
“可是现在的问题出的有些太初级了吧?工程都管不好了,还怎么做房地产啊!”
“怎么跟你说呢!其实工程上的问题只是一些表面的现象而已,是结果。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那是相当的复杂,是公司管理系统上出的问题。给我的感觉就很多企业管理上的问题没有因为实际情况的变化而及时转变,日积月累造成了问题。”
“能不能讲的具体点儿?”
“嗯,你就说用人吧。对于星愿这种规模的公司来说,给员工的待遇其实不低,尤其是对新招进来的人,在整个行业里都是偏高的。没办法,公司的规模摆在那儿,行业地位摆在那儿,不多给钱招不到人。钱多花了,公司自然把对招的这些人的期望值也标的很高。其实呢,那些大品牌出来的人又能高明到哪儿去呢?所以公司一感觉不如意就要换人。结果来一波走一波,来一波走一波,跟走马灯似的。新来一波人一般总要搞点儿新动作,可是大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这波人就走了。你说就这么搞几次,公司能不乱吗?”
成丽霞算来在星愿国际已经工作了六七年,对企业有着深厚的感情。提起公司近几年出现的许多问题,她即着急又无奈。
“工程管理上的问题,根源是人的问题。不过也有制度和管理方法上的问题。你比如说按照行业通常做法,工程验收合格之前,进度款一般支付到百分之七十就可以了。可咱们家呢?支付到百分之八十五。钱付的多,又觉得那些乙方服务不到位,所以一发现质量问题,就要严格按合同罚款。可钱已经付了,你能要回来吗?有些事儿本身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家拿着合同跟你闹,有理你也说不清楚。就拿P市的事儿说吧。其实进度款都已近付到百分之七十多了。施工单位的成本已近够了,你不继续满足他们的要求,那他们就使劲儿闹呗。晚一天交工,我们公司承担的损失是多少?这不明摆着。没有他们,我们的项目也交付不了,人家就是拿准了这点儿了。”
“昨天听贺总在会上说P市项目的问题主要还是个别人的因素造成的,是这样吗?”
“老贺在大庭广众下能说是公司制度有问题吗?她所说的人的问题可能是有的。可是如果公司管理体系健全,制度完善,管控得力,没有多少空子可钻,谁想搞事也搞不起来啊。你说是吧?”
“贺总昨天说要亲自出马去P市,你看问题能解决吗?”
“老贺在国家最高司法机关干了三四十年,根子足够深,人脉足够广。如果找最高法或最高检的关系从中斡旋,估计公司和政府之间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不过和施工单位的问题,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涉及个人利益,不太好说。但愿能一次性解决吧,否则P市的问题,估计公司就没人能解决了。”
“按理说,老板可是老江湖了,又是施工出身的,公司不该在这方面出问题啊。”
“其实,我感觉董事长这人有时是很理想化的,还真有些知识分子的那种呆气。他老强调按规矩、按制度办事,认为大家签了合同都严格按合同办事就行。可现实是,权在手里谁说了算,钱在谁手里谁说了算。合同要保证有效执行,要么你有权,人家都求着你,要么钱在你手里攥着,人家冲着钱也会老实一些。你说对不对?”
郑实微微点点头,对成丽霞的话表示认同。他主要想了解P市公司的问题,昨天会后还专门向李惊涛了解了些事情的大概。他合计着,如果有机会,自己倒是可以试试,为解决问题出出力。但拿出一个合适的处理方案之前,他希望了解问题的关键所在。
“贺总是个什么类型的领导?我以前没接触过,你给说说,我也好留着心,有事儿了多注意着点儿。”
“她又不管拿地的事儿,你哪会有事犯在她手里?你担心什么?其实,老贺这人面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人是很正的。可是搞企业不是搞政治,不是办法院,你明白这意思吧?她虽然有个工商管理硕士学位,还有个经济学博士学位,可是管理企业的思路还是管机关的套路,根本没转变过来。还有就是,她不是工程出身,有些技术问题她根本不懂。了解的那些也不是多么系统。所以啊,很多人在她面前看着老老实实,跟老鼠见猫似的,其实是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有个关键问题,就是人事权在董事长那儿,你明白了吧?”
“哦!这么复杂!看来还真是公司体制的问题。”
“其实,每一个公司都有每一个公司的问题。十全十美的企业是根本不存在的。不过星愿上市之后的这段过渡期走得时间太长了。从大农村走进大城市,四年了,一直没找到感觉找准定位。可是就这么几年,原来那些还不如我们的地产企业就借着四万亿的这一波一下子起来了,把星愿甩开了好几条街的距离!这说起来啊,也挺让人着急的。”
成丽霞一边吃饭一边嘴里咕哝着自己对公司的忧虑。她是个性子直爽的人,有什么说什么。由于是校友,她把憋在心里多时的看法一股脑地跟郑实倒了出来。
第三天上午,星愿国际的代理总裁副董事长贺莺飞乘高铁去了P市。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