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实带着沮丧的心情准备离开星愿国际。就在他走出面试的小会议室的一刹那，林桦突然在背后轻声叫住他。她注视着转过身的郑实，经过极短暂的思考说道：
“今天常总在公司。我去秘书办问问范博。如果常总有时间，看看是不是能安排你见见他。”林桦脸上流露出一丝善意的笑：“也许是个机会吆。”
林桦离开后，郑实脑子里思索着范博这个名字，感觉好熟悉。两三分钟后林桦返回来，后面跟着匆匆走来的范博。郑实一眼认出，这个范博正是自己任职星愿时从郑州大学招来的一个2006年的应届毕业的MBA。后来被安排在集团经纪公司做了行政人事副经理。
“范博，你应该认识吧？”林桦问道。
“当然，我们曾经是同事的。”
郑实主动地同范博握了握手。范博没有寒暄，只匆匆地说：“董事长请你过去。请跟我来。”
郑实充满感谢地向林桦点点头，跟着范博向走廊的尽头走去。范博手里抱着一厚沓纸质材料，走路很快，像是在小跑。走廊的一头是个独立的办公区域，最外一间办公室是董事长秘书办，再向里的是星愿国际董事长常壅的办公室，而走廊的尽头是常壅的专用会议室。范博示意郑实在秘书办公室外稍候，然后径自走向会议室。会议室的门没有关，范博在门口向常壅通报了一下。
“好，让他快来。”会议室里传来常壅的声音。
范博向等在秘书办公室门口的郑实招招手。
郑实刚走进会议室便被一股浓浓的香烟味呛得忍不住干咳了两下。虽然门是开着的，由于窗户没有打开，空气无法对流，会议室中间的椭圆型会议桌上方漂浮着蓝灰色的烟雾。会议桌上凌乱的摆放着七八个半空的矿泉水瓶，几个玻璃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插满烟蒂。这是郑实熟悉的星愿国际高层会议结束后的场景。
常壅这时正坐在会议桌靠里的一端大口大口地吃着桌上的一个便当。便当是特别预订的，但看上去也仅仅比寻常员工吃的略为丰富一点儿而已。已经快两点半多了，常壅似乎很饿，有些狼吞虎咽。他看到郑实站在门口时，嘴里正被一口饭塞得满满的，说不出话。他用力咀嚼几下，就着一口矿泉水把饭咽下。笑着对对郑实招招手。
“郑儿，快来、快来。”
在郑实正不知是该找个椅子坐下还是继续站着的时候。常壅开始在桌上的两个烟盒里翻找香烟了。他发现两个烟盒都是空的，便低下头伸手在西装两侧的口袋里找，可还是没用找到。他有些自嘲似地舒了口气，冲郑实笑着说：
“走，郑儿，到我办公室去聊聊。”
常壅起身，主动与站在不远处的郑实握了握手。然后带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常壅身材清瘦高大，几年过去，原先就有些驼的背部感觉更弯了一些。岁月无情啊，郑实感叹。
常壅在自己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坐定，示意郑实在桌子对面的靠背椅上坐下。他急切地先找到放在桌上的一盒软中华，抽出一支点上，然后深吸一口。常壅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就在刚才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会上，他听到了关于包括公司将在海外顺利发行企业债等几个好消息。
“郑儿，这几年还好吧？家人都挺好吧”
“谢谢董事长，过的还可以。家人也都挺好的。”
“记得你是05年那会儿在公司的。”
“05年和06年，不到一年。”
“对，对。那时候公司还没上市呢。时间过的真快啊！”
“今天再来公司有个挺深的感受，感觉公司上市之后管理上更正规了。”爱被人捧是人的弱点，郑实知道，作为一个企业家没有什么比夸奖他们的企业更能让他们愉悦。郑实和常壅在一起虽然时间不是很久，但对他的爱好还是比较了解的。常壅深吸一口香烟，微笑着注视着眼前的郑实。
“郑儿这几年都在忙什么？”
“离开公司以后，我先去非洲和美国工作了一阵子，代表森鹰重工。”
“奥。工作了多久啊？”
“大概有两年吧，第一年在北非，第二年去了美国。主要负责大型工程设备市场的研究和推广工作。后来回国，自己投资办了一家工厂，不过不太顺利。”
“是啊！创业不是件简单的事，需要九死才能有一生。星愿在发展路上，尤其是初期，有几次也是差一点挺不过去。不顺利、有波折，很正常。”
“是的。不过，教训很深刻，损失也很惨重。”
“你还年轻，可以重头再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常壅用一种标志型的爽朗的笑安慰一下面前的这个曾经的员工。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郑实给他留下过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对这个小自己十来岁的年轻人的闯劲儿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好感。
“工厂还能经营吗？”
“已经卖掉了。”
“奥，有些可惜。那你最近在做什么啊？”
“我在一家朋友搞得小房地产公司帮帮忙。”
“在Q市吗？”
“对。”
“你感觉Q市场怎么样？”
“怎么说呢。总体上，Q市的市场是很平稳的。因为供地量这几年一直比较大，所以新房供应一直比较大，房价涨幅不是特别明显。不过，正是这个原因，作为一个省会城市，Q市算的上一个价格的洼地。目前看，城市的刚性需求才刚刚被释放出来，未来几年还会十分旺盛，如果土地供应一旦收紧，房价一定会有一个补涨的过程。这样就会刺激大量投资性需求快速进场，从而进一步推高房子的价格。”
郑实精心准备的面试内容到现在才算派上了用场。
“从统计数据看，03年以来Q市外来人口增长平均每年有九万多。作为人口导入型城市，未来的房地产市场是有很强的支撑的。前景一定看好。这一点从最近两三年国内前十强地产企业相继进驻Q市，就能给出判断。所以，董事长您当年选择进Q市是棋高一着的。”
常壅对这一观点是非常认同的，这不仅因为一直以来他对把走出H省的第一枚棋子放在Q市而感到得意，更因为许多数据表明郑实的论点确实正确。他频频地点头，嘴里以“奥，是不是？”这样一句反问似的句子，对对方的话表示一种应和和肯定。这是常壅与人谈话时的一个口头禅。
“公司在大桥区有个项目，现在正在销售，势头还不错。你知道吗？”
“我去参观过，做的确实很不错。”
“不过，这个项目两年之内就要清盘了。我们需要寻找新的机会。你觉得未来Q市城市的发展主方向在哪儿？”
“城市中央的LC区土地价值高，这个毫无疑问，但是拆迁成本太大、周期不可控，不适合星愿高杠杆、高周转的开发模式。Q市的南部是城市水源地，开发受严格控制。所以，投资的方向集中在北、东、西三个方向。尤其是东部，随着市委市政府的东迁，将有可能成为超过LC区的最有活力和人口最密集的区域。”
听完郑实的论点，常壅陷入短短的沉默之中。他是个不太善于言辞的人。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的成功得益于他的好学和勤于思考的习惯，也得益于他做事的那种执着和那股狠劲儿。至于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则几乎被熟悉他的员工们私下里当成笑谈。郑实第一次听常壅的讲话是在新员工的见面会上，那次他认为常壅的演讲还是可圈可点的。但是，很快郑实发现老板在大型会议上的每次发言内容都大同小异。以至于，三次过后，只要老板起个头，他都清楚地知道老板下面将说什么。可以说，常壅是个好的实干家，却不是好的演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