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森鹰工作,郑实接受了一系列关于产品和海外工作的培训。三个月后,他被公司派往北非的一个以石油资源为国民经济支柱的小国家工作,主要负责对该国工程机械市场和建筑市场的需求和前景进行研究。
在这个美丽而宁静的地中HN岸国度工作了半年之后,郑实向公司交上了一份五万多字的报告。因为工作成果优异,他被公司选派前往美国分公司工作。在那里,郑实负责着HSD俄勒冈、怀俄明、爱达荷、蒙大拿五个州的市场调研和开拓工作。
在那个孕育了卡特彼勒、凯斯、迪尔等世界知名工程设备制造企业的国度,森鹰的产品不仅要和本土品牌竞争,还要面对利勃海尔、沃尔沃、小松、日立、现代等德国产品、瑞典产品、RB产品和韩国产品的共同挤压。每天驱车上百公里拜访客户和一次次面对礼貌的拒绝,成为他生活的全部。
郑实在那里的最大收获就是遇到了集装箱建筑,他对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以至于最终他放弃了森鹰的那份报酬和待遇还算的上优厚的工作,回国再次创业。在美国这个最腐朽的资本主义国家工作了一年,郑实并没有遇到一次好莱坞式的异国恋情或者艳遇,即便是在那个被称之为花花世界的赌城拉斯维加斯,除了看看艳舞赌赌二十一点,他也一无所获。为此,他对好莱坞电影里所讲述的各种复杂而浪漫的情感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一定都是编剧和导演们的意淫,他这样总结。
因为开办工厂需要租用土地,需要建厂房、进设备,对资金的需求极大,郑实邀请其他四个股东加入,与自己合伙开办了工厂。然而,在厂子刚刚建成并试产的第一个月,就因为非法使用农用土地问题被国土资源部查处。工厂被所在地县政府的联合执法队强行拆除,并同时下文进行行政处罚。接下来几个月,已无法正常运转的工厂被供应商和债主哄抢,被企图浑水摸鱼的地头蛇告上法庭......
作为企业的法定代表人,郑实用了接近一年时间去处理一切善后事务,包括处理债务和纠纷,也包括去法庭应诉和应对公司股东们对剩余资产的争夺。为了尽快摆脱这场噩梦,郑实与妻子辛慧商议后以五十五万的价格卖掉了她名下的一套房子,用以清偿债务。
郑实在提心吊胆的状态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事情慢慢平息。那段时间他开始失眠,而且问题越来越严重,直到一天他决定去医院的神经内科向医生求助。一位戴着高度近视镜的中年专家只看了他一眼就坚定的说:“朋友,你抑郁了,抓紧治吧。”
事后清算,那次投资创业,郑实赔掉了大概三百多万,是他可以用来开创一份事业的大部分家当。然而,最令郑实绝望的事不是财去而是妻子的离开。也许辛慧实在难以忍受那种纷乱和压抑的生活氛围,也许她担心郑实会因为越来越严重的抑郁症而最终疯掉,她主动提出了离婚。
她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郑实的母亲在****期间因为政治上的迫害和婚姻的不幸曾两次患过精神分裂。辛慧知道这种病也是有遗传基因的。并且那段时间里就连郑实自己也不自觉地担心这个问题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郑实的内心被离婚深深地刺痛,但他同时又能理解辛慧的决定,虽然后来他经常会在睡梦中梦到她曾经冰冷的眼神。他对她的情感复杂和矛盾,既有怨恨又有有一种莫名的愧疚。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从未面对过巨大人生挫折的郑实确实表现的异常脆弱,以至于有几次动过死的念头。他后来知道这种彻头彻尾的懦夫表现可能与抑郁症有关,不过事后多年,每每想起这些他还是难以原谅自己那时的软弱。
一个陪伴你十多年的女人最终选择离去,一定是被你伤透了心或者对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感到彻底的绝望。一个发小这样给他解释。
为了生存下去,郑实一边处理自己惹下的烂摊子一边开始找工作。不能再做老板梦,凭着他的才能和全日制MBA的学历,找到一份工作还是不困难的。不过在Q市这样一个二线城市,想找的一份十分理想的工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半年之内他更换了两家企业,都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直到那场噩梦发生的第二年春天,在一名高中同学的介绍下郑实来到她朋友开办的一家小地产公司某到一份副总经理的差事,一切才算稳定下来。
在这期间有一件事让郑实感到找回了一些自信。那就是彻底戒掉安眠药。那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也许是希望一次性根除药瘾的想法过于急切,在最初断药的两个月里,郑实晚上忍受着失眠的痛苦,白天承受着时时袭来的整个头部的晕眩感和肿胀感。这样的状态自然会影响到工作。他感觉自己在工作时间时常会处于一种呆若木鸡或昏昏沉沉的状态,大脑一片空白。为了不让他人察觉,他用尽一切办法来掩饰。这包括随身携带一只图钉,在症状来袭的时候对着身体的敏感部位狠扎一下。
这样的坚持,在第三个月后渐渐起到了作用。在停用安眠药的大约第五个月,白天头部时常晕眩和肿胀的感觉彻底消失了,夜间的睡眠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好,但基本可以保障有两三个小时的熟睡状态。
打那儿以后,郑实的生活终于算是完全的安定了下来,一场噩梦终于做完了。
和妻子辛慧办理离婚手续是在去地产公司上班之前的事。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她在婚姻登记处的外边哭的很厉害,记得十几年前领取结婚证的时候也是在那儿。从做出离婚的决定到办理离婚手续,他们经历了大约一周的时间。在那个下午,在他们即将走进登记处的刹那。她哭着说:
“你以后多保重自己。不管今后怎么样,希望你记得我们在一起时,我对你的好。”
短短的一个星期她人好像瘦了一圈,证明她的纠结和痛苦。如果那一刻她不再坚持,只要她说一句:“咱们回家吧。”他们一定不会分开的。
离婚的感觉真的是很差,让郑实很久很久都心绪灰暗。郑实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离婚,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也会走到这一步。但是两个在一起度过了十三年时光的人就这么由夫妻变回了朋友。
对财产的分配,郑实和辛慧办的平和而简单。郑实留下了位于市中心还未交付使用的一套不到九十平米的小房子和十万块现金。他们在住的四居室的山景房留给了辛慧,还有汽车和剩余的二三十万现金。之所以要了十万现金是因为留给他的那套房子还有十几万的尾款和维修基金没有交。儿子归妻子辛慧监护,离婚协议约定郑实每年支付六万元的抚养费用于他的教育和生活支出,直至他二十二岁为止。
因为儿子还有半年就要上中学了,他们约定在他升学前先封锁离婚的消息,等他升入初中后再找机会告诉他。对双方的家人,他们也采取了同一策略。所以,离婚后的很长一段,他们仍然住在一起,像往常一样生活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