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清新的晨光，穿越昨日残迹，裹挟着五彩浮尘，落在了鸳城一隅。
“青药堂！”素灰布衣少年，喃喃说道。
那是一块古朴青褐色的门匾，高悬于半镂空油亮大门之上。
浓郁的药香徐徐而来，屋里头一个臃肿肥胖中年男人，正撑着一只手伏在下巴，闭着眼打着小盹，轻微鼻鼾声缓缓传出。
“你好！”游悟笔直站在他面前，轻声问道。
肥胖中年眼皮动了动，透过一条缝隙，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随即又闭上了眼，似乎并没有理会的意思。
“你好！”游悟依然客气，没有一点焦躁意思。
“有屁快放，你什么好？”肥胖中年挪动身子，眼里都是白点，眼睛微开。
“我是来买天凌草的。”游悟见此眉头微皱，模糊眉川微现。
“没有，早卖完了。”肥胖中年不耐。
“茹家二小姐昨日曾答应给我暂留一株。”游悟不经意间翻了翻眼。
“茹家二小姐？你叫什么名字？”肥胖中年小眼睛转动，似乎在想什么。
“游悟，山水游，竖心悟。”
“游悟...游悟...”肥胖中年小声叨念了两句，突然额头弯曲细纹一直，他眼睛全都张开了。
“原来是游悟小爷啊！”肥胖中年，眉毛一弯，转瞬一脸和气。
看惯了世道人心，对于肥胖中年态度的巨大转变，游悟只是有几分无奈，别无它感，仅此而已。
“您要的天凌草，我这就去给您拿，请稍等片刻。”肥胖中年已经万分客气起来。
一会。
一株红艳植株，一个满脸堆笑胖子，映入游悟眼帘。
“这是您要的天凌草！”双手捧着天凌草，笑眯眯。
“谢谢！”游悟放下两枚青焰币，就此离开。
“慢走，有空再来！”圆润的声音远远而来，混在空气里，消失在游悟耳旁。
青药堂外的早上，人影憧动，商贩吆喝声起起伏伏，错落着几丝早上亮光，半晦半明。
怀里游悟长舒了一口气。阳光照射，此刻青岚塔顶金光闪闪，散出神圣的味道。
不远处，几道人影藏在小货摊边，窃窃私语不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混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本来这很难分辨的。
时停时续，节奏一致，这脚步似乎很不同。
又走了一段路，转过一条杳无人影的小巷。心里很静，耳朵很明，急促地脚步声又跟进了，似乎有不少人，数步做一步，越来越近了。
“当”警钟在游悟心里响起，很清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绝对来者不善。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没有时间再去揣度了，他没有把握，也不想蹚浑水。
“站住，小兔崽子！”背后一声咆哮，颠乱了尚还宁静的早上。
几个人风一般追着游悟跑去。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街道之上充斥着喊骂，怨声，哭声...
混乱至极。
一盏茶时间后，游悟扶着石墙喘着粗气，心里暗暗叫糟。一时慌乱跑进了一条死胡同，现在已经无路可跑。
“小子，你再跑啊，你跑啊，怎么不跑了？”一个尖嘴巴少年出现，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
接着又出现三个人影，刚开始时无一不是嘴上骂骂咧咧，待看清已是穷途末路的游悟时，不禁喜上眉梢，双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狠狠教训游悟一顿，就算不死也是要掉层皮。
“我想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饶是平时从容的游悟，此刻心头也不免微有苦涩之意。
“是啊，无冤无仇，我们干嘛追你？”
“但是，收钱办事，你不长眼，惹了不该惹的人。你也就别怪我们，好好的让我们收拾一顿就好了。”尖嘴巴脸少年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神经病，洪瑞？”川眉散开，反倒平静下来，既然尖嘴巴少年不为天凌草，那自然就很容易猜测。
“生动形象，说实在的，上等人就是想法就是稀奇古怪的，他居然给了我们一枚青焰币，让我们好生招待你，事后呢，你守口如瓶就好了，白吃下这个亏，也没多大事。否则搞得妇孺皆知，到时伤及了洪三少爷的颜面，最后吃苦头的还是你，明白不？”尖嘴少年似乎找到了有见地的新伙伴，喋喋不休说道起来。
“那我还要感谢你煞费苦心的替我着想？”
“识趣！”尖嘴少年哈哈大笑起来。
“同为布衣平民，何至为他人欺凌同类，逞凶扬恶？”游悟愤懑起来。
“去你妈的，谁和你一样，给脸不要脸，况且你懂什么？钱是个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尖嘴巴少年说到最后，满脸竟是陶醉之意。
“为虎作伥的狗腿子。”游悟根本不指望他会放过自己。
“牙尖嘴利，小子们给我上！”尖嘴巴少年狞笑。
话音刚落，一个面黄肌瘦少年捡起一根木棍率先冲了上来。
木棍临头，急风灌顶。急难下的游悟自是洞若明火，早已做好了准备，借着八品惊鸿拳的皮毛，脚下突然一动，身子往一旁撤开，顺势一把抓住那肌瘦少年持棍的手。脚下磨地，转过身来，手臂一挥，借着少年手中的木棍打向，正冲上前来的另一蓝衣少年。
“啊...”惨叫声在胡同里响起，蓝衣少年脸上印上一道红色棍印，瞬间倒地不起。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打中蓝衣少年必然，这么快倒下则是难料的。
迟疑中过去几秒。
另一手持石头的少年，已经欺身到游悟左侧，石头高举，下一秒就是鲜血横流。形势危急，已经容不得半点走神。游悟急忙收回心神，扭头半寸，堪堪避开少年攻势的同时扬起了右腿，用劲往左侧少年腹部踢去，少年石头坠地，双手抱腹，一脸痛苦之色。
又倒一个，两个瞬间，游悟已经是一头冷汗如瀑。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人数占优，人多手杂，稍有不慎，游悟就此重伤倒地，不可谓不凶险。
“漂亮，着实漂亮。”尖嘴巴少年看着，零灵力的游悟赤手空拳，凭着灵活的反应速度瞬间击倒两人，不由咋舌称赞道。
“接下来，你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语落，尖嘴巴少年直接催掌而上，身影闪烁，就到了游悟跟前。一个念头迅速闪过，游悟右手一扯，将身边持木棍少年拉到自己面前，堪堪挡下了这一掌。
持棍少年，受此一掌，身子软绵绵倒在地上，面色青红交替。
“真想不到你这儒雅的皮下是一颗阴险的心。”尖嘴巴少年反唇相讥。
“阴险？真是恬不知耻，为了点蝇头小利，尽是做些蝇营狗苟之事。”缓了一口气的游悟则立在一边，义正辞严道。
“呸，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身为蝼蚁的你，看到的是什么？”最后一个字吐出，尖嘴巴少周身灵力陡然浮现。
那是一个虚幻的镰刀，尖嘴巴少年双手银闪闪，像是锋刃，这是心焱之力，彻彻底底的三重境武者，远非二重境凡人可比，即便游悟将八品拳法皮毛发挥到极致，也终究只是无灵力积淀的虚晃招式，而尖嘴巴少年那攻势却是实实在在的灵力，两者毫无可比性。
此刻游悟面色极度凝重，阴郁得能滴出水来，尖嘴少年居然是个武者，游悟至终不敢相信。
怎么办？
还未想到应对之策，突然眼前一黑，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麻袋套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怨灵直接缠在游悟脑袋上。
也就在这瞬间，腹部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力，敏感的痛楚神经全部扭聚在一起，难以言表的痛感传遍全身。
游悟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因为呼吸在此刻都成了一种痛。
紧接而来便是暴雨梨花的无眼拳脚，所有的一切都是猝不及防。每一拳每一脚已经不是落在皮囊之上，而是深入了骨髓的屈辱。
“混小子，你敢打我，敢打我。”佯装昏迷的蓝衣少年，恶狠狠看着到地的游悟，顺势一手拉去他刚乘机套上的麻袋。
“让你他妈打我。”蓝衣少年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游悟脑门上，面颊青红交替，扭曲起来。
“别废话了，揍完，你把他们两个搞醒，我们快活去。”尖嘴少年看向蓝衣少年。
“是，老大。”
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游悟，像是砧板上的鱼，随意遭受着皮肉之苦，屈辱之痛。
疾风骤雨的拳脚混杂横飞四起的唾沫，他只是紧缩着身子，死死将天凌草护在怀里，眉头至始至终不皱上一下。
半柱香时间也就是四人大摇大摆走后，一个黝黑少年出现。
“心高气傲，活该。”
“不是什么人你都惹得起的，几斤几两自己掂量。”
“...”
黝黑少年站在游悟面前，以一种绝对骄傲者的姿态，对游悟一顿落井下石，耀武扬威。
天会黑，人会变。曾经的逝去的，此刻已是面目全非。
看着黝黑少年凌厉的奚落，游悟只是冷冷看着他，舌头在嘴里缓缓蠕动着。
絮絮叨叨永无止息，身心俱疲的游悟终于陷入了昏迷，沉入了太虚梦境。
身着素衣，手持炫眼长剑，剑柄上的雕饰茹星宿运行，闪出深邃光芒。轻踏黄地，凭虚御风，顷刻雪域山巅，转眼荒漠古林，须臾恣肆汪洋。
站在汪洋之上游悟，持剑轻舞，漫天风起云涌，天上降下一道道闪电，似龙似凤盘旋海面，叫嚣着大海，最后一头闯入，掀起万丈骇浪，大有荡海拔山之势。
他仰天狂笑之间，天地浑然失色，天空撕开一道深邃可怕裂缝，一口黑色巨钟从头而降。
金阳刺破了青红交织的眸子，游悟惶然而醒。
他艰难爬起，踏了几下地面，霎时尘土飞扬，视线被黄尘掩盖。他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只是被呛得俯身直咳嗽。
黄粱一梦罢了，终究是浮动的内心，游离的思绪，都是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