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还要开口,程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掌合十,对老和尚礼貌的说道:
“大师好意,小女铭记在心,比起缘分小女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凡事顺乎天理即可。”
程绣不是王七这个粗鲁没教养的混混,拒绝人也拒绝得彬彬有礼,老和尚抚须大笑,
“施主有无上的慧根,人行于世,离不开生老病死,也离不开凡尘俗事,老衲观施主,与至亲之人似有隔阂,父母之恩重于天,但往往做父母的不明白子女,做子女的不明白双亲,以至平白生出诸多变故,老衲希望用佛祖的智慧在双方之间连接起一座桥梁,施主请勿推辞。”
这老和尚的一番话令程绣微微意动,想起父亲许久前便对自己有所疏离,能找到办法拉近彼此的关系,对将来的事态发展有益无害,王七见她表情不定,连忙大声抗辩,
“姑娘切莫中了老秃驴的奸计,他定是诓骗咱们入他的贼窝,只要进了虎狼地,男的抓去当一辈子苦力,女的被他们糟蹋之后买到窑子里永世翻不了身……就算姑娘想玩那劳什子佛法啥的,等回了府,一切恢复原状之后,咱们再带上大把大把银子,见一个甩一个,这帮秃驴连咱们的屎都会舔干净,万不可不急于一时啊……”
王七口不择言,骂的那些小沙弥怒目圆睁,老和尚须髯如戟,咆哮怒吼,
“你这厮如此妄言,辱骂出家清修之人,我佛慈悲,老衲也免不得要行大力金刚事了……”
“行了,你不得在大师面前放肆。”
程绣明白王七的暗示,没有过于责备他,又对老和尚施以佛礼,
“既然大师愿意指点,小女便遵循佛祖意旨,请大师为小女带路罢。”
“阿弥陀佛。”
老和尚终于显露笑容,领着程绣入寺,王七捶胸顿足的嚷嚷几下,闷闷不乐的跟在后边,在心里不断念叨她怎么三言两语给人挑动,乖乖的入了瓮……
寺庙清雅幽静,疑神疑鬼的王七看谁谁不对,老和尚打发小沙弥们散去,独自带着他们来到后院的待客禅房,推开门请两人入内。禅房的陈设简简单单,程绣坐上椅子,王七跟着蹿到身后,
“佛法讲究清静无为,老衲与施主化解,旁人请便。”
老和尚不客气的赶人,王七理也不理,低头在程绣耳边说道:
“这老秃驴一肚子坏水,不定是哪座山上下来的大王,剃了头上的毛装良善,小的要护得姑娘周全。”
低头说话,声音一点不小,老和尚立马便要发作,程绣哭笑不得,轻声吩咐,
“你在门外等着,我心里有数。”
王七无奈的答应,踏出房间关上门,程绣正襟危坐,仔细听着老和尚的讲解,
“施主近日多遇不平事,可知其中的缘由?”
单刀直入,老和尚却没讲及亲情,程绣神色严肃,恭敬的说道:
“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那是因为施主尚未遇到有缘人,倘若遇到,一切灾祸可自解也。”
“哦,不知大师口中的有缘人指的是哪位?”
“老衲可以引荐,施主今日缘分已至,可喜可贺。”
老和尚离开座椅,从禅房内室走出一人,掀开帘子,笑眯眯的抱拳鞠躬,
“程家妹妹别来无恙,小生这厢有礼了。”
“是你!”
程绣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冷冰,这人正是刘家府上刘氏的侄儿,那位玉树临风的唐大公子,老和尚同他诵了个佛号,
“老衲不打扰两位有缘人谈有缘事了。”
“大师请走好。”
老和尚关上门,唐侄儿坐到老和尚的位置,看着程绣的眼睛,满脸笑容,
“自刘府一别,小生始终忘不了程家妹妹的音容笑貌,时常彻夜难眠,如今在此相见,乃上天安排的良缘,小生愿和妹妹促膝长谈,让贵我两家的友谊更上一层。”
“指使苗人袭击我的,是你和你的唐家了。”
“妹妹勿恼,有些事,需要在外边压一压,贵我双方才能找到共同点,这也是为将来的长治久安着想,妹妹可要体谅。”
他的嘴角轻轻扬起,英俊的面孔全是迷人的微笑,这才是世家做派,比起王七那个假冒伪劣的样子货高到不知道哪儿去了,程绣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神情由冰冷转为淡漠,
“我的随从哪里去了?”
“为了不影响我和妹妹议事,已经叫人把他安置了,妹妹勿忧。”
对程绣关心一个下人的态度稍感诧异,唐侄儿笑道:
“一个奴仆而已,我们还是继续我们该继续的事吧。”
王七踢着脚下的碎石子,嘴里骂骂咧咧,
“天杀的老色胚,装个啥的得道高僧,唬得姑娘一愣一愣,爷爷比你强多了,等着瞧吧,改天爷爷进了门,找个机会把你宰了,再和各位女施主去修那欢喜禅,嗯……一次一个还是两个?三个太多,贪多嚼不烂嘛,就分单双日好了……”
离禅房有段距离,他四下里观察。咦,那些和尚一个个跑哪里去了,怎么影子都没见到?正纠结时,周围冒出几名劲装汉子,有人将手伸向腰间,王七情知不妙,拔腿就跑。
他妈的,又来!姑娘,你自个作死不算,偏要拉着爷爷我,等咱们到了黄泉路上,尽情的做*爱做的事吧……
“程叔叔这个人太执拗,大家都属朝廷麾下,尽心尽力是应该的,但也不能过于认真,官面上的事情适当做一做,在下面和大家搞好团结,齐心协力,多美。”
唐侄儿向程绣陈述厉害,程绣冷冷的说道:
“你把江南当成自己的地盘,视朝廷于何处,视江南百姓于何处,你们不要太嚣张!”
“妹妹这话说得不对,江南可不是我的,江南是大家的,程叔叔就是因为和大家走的远,没有来往,大家才对程叔叔有些不同的意见,程叔叔应当走到大家中去,和大家一起,把江南的局面办好。”
“这样做,你以为你们能躲过朝廷的制裁吗!”
“这么大的一摊子,朝廷哪里管得过来,天南地北各有不同,我江南自有江南的情形在此。再者,朝廷管大事,我们大家管小事,谁也不妨碍谁,大家还不是听圣上,听朝堂诸公的。”
“你还有脸说,大行皇帝的厉害你们不是没有尝过,难道想重蹈覆辙吗!”
“先帝他老人家再高明,毕竟不在了,一个死人……眼下圣上年弱,大权都被宫里那位掌着,虽说她很了得,一介女流又能撑多久呢,。现在的政令能影响京师周围就算不错。过几天,我们大家还要推一推,请她退到后面安享荣华富贵,圣上才好真正的处理国事,到那时,我们大家都是功臣,所以呀,妹妹和程叔叔一定要把握正确的方向,认清形势,不要误了前途。”
唐侄儿的语气越发的温柔,程绣脸色稍霁,似有所感,
“你们大家,不知是哪几位?”
“等妹妹和程叔叔成为我们自己人后,我会牵着妹妹的手给几位长辈问安。”
“哈哈哈哈……”
程绣猛地站起,一拍桌子,眼里迸出森厉的杀气,
“拜你所赐,我司衙损失了几十名响当当的好汉子,你还想拉我入伙,做梦去吧!”
唐侄儿也跟着站起,依旧不慌不忙,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下面死几个人不算什么,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妹妹今夜千万莫像上回那样,我还有很多事同妹妹沟通交流……”
话没说完,门房“砰”的一声被大力踹开,王七扛着根不晓得从哪个角落里翻到的木棒,刚进门便听到这不要脸的言辞,立即大骂不休,
“老子都没上过手,你他娘的算老几!”
程绣一头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