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左转右转,天明终于来到了旬夫子的住处,竹扉木栏,藤蔓攀附,繁茂而阴。门前靠山处还有一方泉水,清泉自流,如鸣佩环,泉水清可见底,水面上漂浮着三两竹叶,点缀清晖。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天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真是处好居所。
天明走到竹扉前,轻轻扣门,不多时走出来一个小小书童,约莫六七岁的样子。
“先生何事?”那小书童一脸的不谙世事的,却显得极为聪慧。
天明笑笑,对小书童道:“烦请转告旬夫子,弟子荆天明求见。”
那小书童点点头,关上门又走回去了。
不过片刻,那小书童知返,请了天明进去。院子里面朴素的很,只是青石板铺路,摆放着一些粗制的木质家具,旬夫子便坐在院中,伏案写字。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天光大好,这个时候房子里面的采光都还是不好,室内昏暗而难以看清书本,所以如果是晴朗的天气,大多数人都会更喜欢在室外写字,旬夫子也不例外。
“小巨子,找老夫有什么事情阿。”旬夫子头也不抬的问道。
天明也不管旬夫子看的看不到,照旧是行礼道:“小子听张良先生说您的小花园需要修葺一番,故而前来帮忙。”
“哦?”旬夫子抬起头来看着天明。
天明的目光清澈,面带微笑,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旬夫子的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有一日石兰曾经提起过旬夫子正在缓慢的修葺着花园,但旬夫子毕竟年纪大了,所以天明也不确定,究竟修好了没有,但天明和旬夫子素来没有什么交集,倘若一开口就是来讨要东西,那岂不是显得非常奇怪,而且没有礼貌,故而天明跳过酒的事情不提,反而是说要来帮忙修葺花园,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了。
旬夫子心下有些奇怪,他之前的确和张良聊起过自己的小花园,但是他并没有提过要让别人来帮忙,而以张良对自己的了解,也断不会随意差人过来。
旬夫子虽然心下疑惑,但见天明心意诚恳,也就收了笔墨,站起身来道:“你跟我过来。
天明依言跟着旬夫子走到院子的更深处,此处已经不是木头篱笆的围墙了,皆是山石砌成的墙壁,但如今那墙壁塌了大半,院中的花草也都被移了出去,种在了另一侧,显得极为拥挤。
“就是这里了,除了围墙要重修,后面的水池也要清理干净,重新注水,这些花草也要重新移过去,是有些麻烦。”旬夫子站定,为天明介绍了一番。
天明点点头,也不觉得为难,只是承诺道:“旬夫子请放心,我一定帮您打理好这些杂事。”
旬夫子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天明一眼,点了点头,就进了屋子去。
接下来的几天,天明白天下了课以后,就去旬夫子的院子帮忙,到了晚上,依旧刻苦习剑,有时候还会去纸鸢的府上坐上一会儿,喝上两杯纸鸢煮的茶水。
而天明也终于在第三次去的时候,见到了纸鸢的面。
纸鸢此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光着脚丫哭鼻子的小姑娘了,她穿上了鞋子,换上了一身精致宫装,宛若一个小公主一般。
“天明,你怎么来了?”纸鸢见到天明,有几分惊喜。
天明看了看徐明远道:“我认识你师傅,这几天都经常过来坐。”
纸鸢秀眉一挑,严肃道:“他可不是我师傅,他差的远了。”
徐明远陪着笑容,给纸鸢斟了一杯茶水道:“做我徒弟有什么不好,全天下有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做我的弟子,偏得你不愿意。”说到后面,徐明远已经是一脸苦笑了。
纸鸢坐下,端起茶水,香气袅袅中她的青葱般的玉指按在了瓷杯上,相映成玉色,显得美极了,纸鸢美美的笑着想到了什么,她道:“我的一切都是少爷给我的,他教我做人,教我修行,过不了几日,他就会接我回去了。”
纸鸢说道这里,看了一眼徐明远道:“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少爷不在这里,不然他说不定会打死你的。”
徐明远听闻此眼,被气的一阵脸红,却似乎是忌惮着什么,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天明则是一阵无奈,纸鸢家的少爷还真是凶恶的不行阿,偏得纸鸢还喜欢他家少爷,喜欢的要死。
纸鸢看徐明远生气,连忙安慰道:“不过你也对我挺好的,就算少爷要打你,我也会为你求情的,你不要担心。”
徐明远和天明相视一笑,笑容中都带着些无奈,二人颇为默契的低头不语,喝起茶来。
纸鸢察觉到冷场,也不以为然,依旧笑的眉眼弯弯的,又换了一根香来点上,并心满意足的嗅了嗅。
“喂,小子,那件事做的怎么样了?”徐明远趁着纸鸢换香,低声问天明。
天明摸了摸鼻子,扯了个慌道:“快了,快了,你别着急。”
“你们在说什么?”纸鸢眨着点星般的眸子,好奇的问道。
天明正要如实回答,徐明远却先一步打起了哈哈道:“没事儿,没事儿,随便聊聊。”
纸鸢聪明伶俐,自然是不信徐明远这个老滑头说的话,她撅着嘴巴瞪了徐明远一眼道:“不说算了,小气鬼。”
徐明远则是哈哈的笑了起来,他看向纸鸢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像是在逗孙女儿的老爷爷。
天明突然有些羡慕纸鸢了,在外面有徐明远,回家里还有少爷,真好。
一念及此,天明突然有些坐不住了,他告别了徐明远和纸鸢,离开了纸鸢的府邸。
高月和素梨还在城外的墨家据点里面,他出了纸鸢的府邸,又出城去了,好在桑海是个小地方,又没有宵禁,往来还是方便的很。
天明这段时间每日修炼鬼谷吐纳术,都感觉事半功倍,最终他发现了一个奇妙的事实,是纸鸢的茶给天明带来的这种变化,所以今日天明才会再过来,如果可以喝喝茶就能在练功的时候事半功倍的话,那么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那茶真的很好喝。纸鸢这个神秘的小姑娘身上,一定还有不少的秘密。
天明想着想着,脚底下不自觉的运起了盗跖教给自己的轻功,这段时间,只要是在无人的路段,天明都会这样练习,到了现在,天明单人行进的速度已经是极快了。
来到桑海以后,颇有些岁月静好,世事无尘的意味,而天明就像是旬夫子的竹子一样,没有人知道天明的成长,他看起来依旧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但谁又知道,天明扎了多深的根呢。
出了桑海,进了庄子,天明见到了盖聂,盖聂站在井边打水,看到天明回来,就对天明招了招手。
“我之前跟你说要出去一趟,你还记得么?”
盖聂一说,天明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数日前也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盖聂站在门口对自己招招手,说要带着天明出去一段时间,他说有一些阴阳家的线索,要去查探一下。
天明点点头道:“大叔,我记得的。”
盖聂放下手中的水盆,道:“你准备一下吧,三日之后,我们就出发。”
天明还有些没吃过味来:“三日么?”
盖聂见天明似乎是有些犹豫,就追问道:“怎么?你还有事情要处理么?”
天明低头想了一下,对盖聂一笑道:“没有了,大叔,到时候咱们按时出发就好。”
盖聂一脸赞赏的看着天明,他很满意现在天明的状态,专心,专注,心无杂念。
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完全不会影响到什么,这是一个习武的好状态,但在一个地方待的久了,还是应该出去历练历练,盖聂现在就准备带天明出去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