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玄幻小说 > 墨玉歌 > 第七章 希望很长
    次日清晨,曙光照临大地,无边绿海自黑暗中醒来,初秋的风还未有肃杀天地的萧瑟,只微微拂过,给人一份清凉,一阵爽朗。

    若些年前,曾一样的清晨,旭阳初升,光明重现人间,被黑暗一时笼罩的人生开始踏上新的行程。父亲一个人为他送行。王诩背着家里半数的积蓄,挥手言别。父亲眼红,自己落泪。他又想见母亲那夜一宿的哭声。

    少年曾走出小镇,走过长亭,走在阳关古道,走在初阳洒满的路上。

    如今,璀璨的金光同样铺洒在王诩眼中。不同的是,此番已是归程,少年褪去了稚气,穿上了长袍,多了分坚毅。可是,王诩内心不安。他要在这金光下回到当年出发的地方,寻离别的人相逢。

    王诩收拾心情。轻抚着孩子稚嫩的额头,担心也不舍。

    云歌轻轻从王诩怀中“抢”过孩子,倩手遥指远方。甘甜的声音漫入耳边。

    “去吧。就此坡下去,径直走二十里,会有一条古道。你沿着走,就能回家了。”

    王诩心中记下,点点头。双目与孩子无邪纯洁的眼神交汇,一大一小,直直对视,任凭山风吹过,吹的长发随风舞动。

    “嗯。我就走了。”王诩咽了咽喉咙,收回目光看向云歌,眉目满含柔情。

    “你要好好的照顾这孩子。他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断奶了没有。御剑在天上冷,你要…”

    “是~了!土娃娃,我知道。女侠我用你教吗!啰嗦~”云歌不耐烦的打断了王诩的“谆谆教诲”。轻轻的挪过了脸。

    王诩愣愣的看着少女,心里有无尽感激的话语,此时竟也不知从何说起,无辜凝噎。他看的有些出神了,却仍是吐不出音符,畅舒满心真情。

    “快走吧。有缘还会相见的。”云歌低头逗着孩子的小脸,随意的说着。

    “嗯!”王诩清朗的声音一扫闲情杂绪。深深作揖,转身离开,不再多言。孩子纯真无邪的双眼目送着王诩远去的身影。一路直直的向回家方向走去,身影渐渐缩小,仿佛要随这初秋的风一同消失在茫茫山林中。

    云歌终于似无意般抬起头,看着渐行远去的身形,轻轻舒一口气,唏嘘着感叹:“声皦皦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还挺像他的呢。”看着初阳洒满的山林,云歌眼神中尽是迷茫,她若许天下来,竟然什么也没有找到。她疑惑究竟什么,才是她要找的!轻轻抚摸怀中的孩子。

    忽然。远处,一阵清脆的声音随风飘来,打破山林的寂静,唤回少女思绪。

    “云歌。我日后去哪还可以找到你呀。”声音久久的飘着。

    云歌抬眼看去,少年正站立在初阳下,用力的向少女挥着手,一身白袍。挺拔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云歌很开心。笑颜展露脸上。

    “你快走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云歌清朗的音符回荡在风中。

    王诩终于走了。再没有回头。

    云歌抚摸着怀中的孩子。揉着孩子的小脸,一阵戏弄:“就把你带回去。找到个娃娃也是找到呀。你说是吧。”边说边捏着孩子小脸蛋,玩弄。

    心里又暗暗生气。哼。一群老头子,话说一半,故作高深!

    ……

    不知过了许久。王诩沿古道前行约莫数十里,两侧树木渐已稀疏,似是将要走出山林。果然,及至远方,横现出数十道栅栏,封锁山路。

    王诩料想自己应已走出后山,前方不远处便该到小青山地界了。慢下脚步,徐徐向前走去。经历昨夜一事,王诩内心仿佛看破了些许事情。也许是死亡冲淡了悲伤,也许是时间消磨了伤痛,王诩的心脏依旧蓬勃有力,又要开始要面对新的现实。

    “来人止步!”数声喝令齐至。

    十余名衣冠鲜明,身姿挺拔,手握长枪的军士出现在栅栏边上,一名夫长手提长枪,两名军士翼于左右,大步流星,走到王诩面前。

    “少年。后山狼群成灾,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夫长模样的军士,洪亮的声音直逼王诩脸上。

    王诩敬之揖礼。

    “将军。我是山茶村之人。早年外出求学,今日回来寻亲。”王诩镇静有力的回答,只是声音有些乏力。

    夫长上下打量王诩。

    “小青山地界现已全部化为警区。周边的村庄一律封存,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因观之年岁不大,面容青涩,似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遂稍松警戒之心。但其响亮的声喉却没有丝毫变化,也听不出是否参杂感情。

    王诩只感到一阵深深椎心之痛。握紧拳头,他认为自己早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只是干燥的喉咙,锥心的疼痛,无名的悲伤使他难过。

    “这个地方你不能呆了。”夫长转过脸,看向身后一名军士。“小徐,带他去镇上的大营,登记名册。”

    “是!”一名军士响亮答道,跑步前来,身后的栅栏被徐徐挪开,让出一条通道。

    “请吧。”徐姓军士走近王诩身边,伸手指向让出的通道。

    王诩谢过夫长,便随军士前去。仿佛木讷了一般。

    近乡人怯。王诩今日沉默寡言,一声不吭,似乎是唯恐有人告诉他山茶村的近况。少年方十六,内心层层恐惧,深深畏惧着现实。

    两个人一路无言。

    徐姓军士领着王诩走走出小青山,走入太淮镇,走进城中军营,走到登记处的营帐中。走了一路,两个人仍旧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王诩的脸色煞白了许多。

    “李先生,这个少年从后山过来。秦夫长命我领他来登记名册。”军士面对危坐着的老儒生,声音中满含尊敬。

    “知道了。你回去吧。”老儒生缓缓得挥着狼毫,书写名册,连头也未曾抬起。

    “是。李先生。”军士仍然十分恭谨。说完便徐徐离开。

    王诩静静的立于帐前,默默的看着老儒挥笔。他有无数的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他无比的心系双亲,又不敢直面一问;他不知将何去何从,又苦于天大地大。他在内心默默的祈祷,愣愣的立着。

    “后生。”不知过了多久,老儒终于缓缓停笔,开口道。“你是何人?从何而来?所来何事?”

    王诩渐缓过神来。苍白的脸庞,一身白袍显得格外孱弱,与老儒沧桑的面孔相对。

    “我叫王诩。从清风城,万山镇求学归来。回家探望双亲。”王诩的声音分外低沉乏力。

    “你家具体是何方位?”老者一边问一边挥笔记录。

    “山茶村。”王诩吐字分外吃力,声音沙哑。

    老儒生又停下了手中的笔,再次抬眼向王诩看去。

    “后生。山茶村多次遭遇狼群袭击,现在恐怕已无生机了呀。”老儒叹息着说。

    “我知道。可是我还没见到父母!”王诩突然深沉且坚定的话语让人不得不动容。

    老者似有所被感动。缓缓从身旁一侧的书架上抽出一部名册。

    “孩子。山茶村现已明确遇害者名单全部在此了。你…可拿去看看。”老者伸手递于王诩。

    王诩走上前去,一阵恐慌,本能接过名册。内心的恐惧在这一瞬间要将他淹没了,胸部的膻中穴疼痛感愈发的强烈起来。但王诩已顾不得许多,唯有顶住意志,不让其崩溃。

    一页一页,一行一行,一字一字,畏惧并怀着希望翻看,每阅过一个名字便可释怀一次,每当看下一个名字时,心又提到了嗓子上。如此反复,一次一次。

    老儒生如坐中堂,四遭的空气也寂静下来。此时的每一息,于王诩而言都是一次生死的经历。时光难逝,王诩一直在冲击自己的意志极限。

    “呼~!”

    王诩终是长舒一口气,轻轻的合上名册递了回去。额头现已冒出微微虚汗。

    “老先生。名册中未曾有二老的名字。是否……”王诩盯着老儒看去,目光中全然是渴望。

    老儒生自是清楚王诩内心的全部感情。

    “也许吧。孩子。”老儒面露笑容看着王诩。“近年来,后山的山精野怪不知怎么了,开始肆意的进攻人族城池与领地。小青山下的村庄,似山茶村、渔林村、咸云村等十数座,早于狼族侵袭之前,便已多数迁居出去。现在更是已经全部变为废墟,无法住人。山村里的年轻人多数年前便早早搬了出去。我观你年纪,约莫十六七岁而已。想你父母也一定还很年轻,必定是早已搬了出去,不在此名册亦是情理之中。你大可去寻访家族中一些近亲好友。我想你父母必然是投奔亲友去了。”

    老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肯定,王诩越听也是越心动,仿佛拨云见日,万里的阴霾瞬间被扫荡开去。青雉苍白的脸庞上终于显现出一缕笑意,一丝血色。双目中亦是活跃出最难能可贵的生机。

    “孩子。此地已沦落为是非之所,你一介少年莫要在此逗留过久。”老者大有深意的规劝着王诩。“你不如拿着此牌去领些救济钱粮,早日去寻双亲。此地万不宜久留。”说完,自桌面上一叠的铜牌中取出一枚,递于王诩。

    “不可!”王诩本能的吐口而出。

    出言之后便又察觉有所不恭,遂轻言温语转而解释道。“既然父母尚在,则没有领取救济的一说。多谢老先生为我谋划。”

    王诩深深作揖,向老者拜别。

    他一直很尊敬人,克己守礼。然而父母尚在的火焰在他此时的心中何等炽烈,哪容得有半分不敬。他坚信父母一定正在哪里等着他!

    老儒目光一直伴随着王诩走出帐门。久久哀叹一声:“可怜的孩子。”

    他看见过多少的人事沧桑,多少的艰辛苦难。后山野怪肆虐,死伤未被记录者不知凡几。但是有人前来寻亲,他都仍会给出这些个记录“完全”的名册,最终给人点燃一份希望。

    王诩走出军营,走上太淮镇的街道,看看此时太淮镇的景象,确实比三年前萧条了许多。以前他也来过这镇上的学堂,虽然之后,没学多久便又被当时的先生劝退了。后来王诩听从父亲的提议,上京去找二叔,中途又机缘巧合入了药王门下学艺,三年里竟只回过一封家书而已。王诩想起往事,似乎皆是历历在目,触手可及。

    而今王诩竟然又要收拾心情,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