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正廷终于还是没能在清明节之前赶回亳州,等他回到家中时已是四月中旬,恰是炎风已至初夏天、桃李花开果正鲜,亳州处处草长莺飞,景色宜人。回到阔别近一年的家中,黎正廷终于卸下了一路的风尘与疲惫,心情轻松不少。母亲仔细端详着儿子,不停的念叨着“我的廷儿瘦了。“、”廷儿高了”。看着母亲日渐衰老的容颜,正廷心中感到十分愧疚。母亲操劳一生、贤良淑德,自父亲去世之后,更是对他舔犊情深。近十年来,在母亲的鼓励和支持下,黎正廷心无旁骛、潜心学业,立誓要考取功名,无奈十年寒窗,屡次落第。
在正廷迈入家门后,母亲并没有问此次会试的情况,看着儿子稍显落魄和孤单的身影,她知晓儿子再次落榜了,这个结果是她预料到的,她并没有感到沮丧,因为她始终相信儿子的能耐,坚信儿子终有一天会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红花,在锣鼓喧闹声中回到这里,接受街坊的恭维和祝贺。
回家的第二天,黎正廷来到父亲的坟头,向父亲叩头报信,“爹爹,儿子又让您失望了,对不起!”。一阵微风吹过,坟头上的花草随风飞舞似乎是父亲在天堂给正廷带来无声的安慰。“如今朝廷上下贪墨成风、官员昏庸无能,天下纷乱,儿决意不再应考了,请父亲原谅,但您曾经教导我的道理,儿会铭记在心,父亲放心,儿子终会做出一番伟业,为黎家争光。“说完,黎正廷端端正正的向父亲墓碑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几只蝴蝶从旁翩翩飞过,夏风温柔,蜜雨嘤嘤。
从坟上回来后,黎正廷又在家中住了几日,帮母亲砍柴跳水,还去看了叔父、伯父几家,叔父、伯父少不得唏嘘感叹,安慰正廷不要灰心,千万不要放弃学业,下次一定会高中的,黎正廷只能笑着应付。
这天下午,黎正廷拉母亲坐在院中,试探的说道:娘,这次回来儿路径泽平府,去了有恒书院,已经拜那里的博阳山长为师傅,孩儿不日要去那里求学了。不知您意下如何?”母亲听了甚是高兴,嗔怪道:“廷儿,为娘难道会不同意你去吗?你爹爹曾经说过,人生在世,自当生作人杰,死为鬼雄,孩子,你就放心去吧!”
“可是,母亲我走后,谁来照顾您啊?”
“廷儿,娘还没到七老八十呢,身子骨还很好,能照顾好自己,再说,家中还有你叔、伯互相照应,不要牵挂。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好生去吧!”
“母亲,儿对不住您啊!”黎正廷不禁热泪盈眶,跪在母亲面前,母亲一把搂住正廷,哽咽的说道:“儿呀,莫说这些傻话,我们孤儿寡母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你长大成人,自应有你自己的一番作为,年青时不去闯荡,老来就会向你爹一样留下终身的遗憾。”黎正廷紧握着母亲的手,感恩的望着母亲慈爱的脸庞,泪水夺眶而出。母亲抽出手来,抹去正廷脸上的泪水,说道:”廷儿,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就放心去吧!“
”嗯!“黎正廷心里五味陈杂,他并不知道,这一别,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见到母亲,跪在她的面前,叫一声”娘“。这时,母亲返回屋内,打开一只木匣,拿出一个用红绸包裹的东西走了出来。”廷儿,娘有一样东西交给你。“
”这是什么?“
”这时你父亲临终前留下的一把钥匙。“
”钥匙?“黎正廷有点奇怪,细细观察,这把钥匙有点特别,圆形的手柄形如铜钱,匙身细长,为六棱形状,开锁部分状若蝙蝠张开双翅,在左右双翅的下方各悬一颗形如纺锤的吊坠,周身为金粉所覆。黎正廷拿着钥匙在手里掂量掂量,比普通的钥匙要重许多。他问道:”母亲,这钥匙是父亲留下的,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哎,这把钥匙已在锁在匣中十年有余,这是你父亲临终交付与我,他有言在先,只说待你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再交给你。本来娘还想再等一等的。近来,我看你思虑重重,为娘一向深知你的志向与抱负,想着你是又要出门千里了,昨夜我反复思量,娘帮不上你,还是把他交给你,你戴上他,就如同你爹在你的身边保佑你平安无事。“
”爹给您钥匙时还有什么嘱托吗?“
”他只说待你长大成人,功业有成之日交给你,并没有特别的嘱咐。“
”哦,“黎正廷又反复揣摩着手中这把有些的钥匙,除却外形有点特别之外,他也看不出什么,心想,爹爹为什么会给我留下一把钥匙,而且这把钥匙绝不是普通的一把钥匙,这把钥匙能开的锁在哪里,又锁了些什么?他不得其解。
这时,母亲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廷儿,你方才说你要去哪里?“
”娘,是定州泽平的有恒书院,哪里可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哪里的先生都是饱学之士,弟子们也个个聪慧异常。“
”对了,你爹爹曾经提到过,这把钥匙是他从泽平的一个地方带回的,其他的就没有了。“
这么巧?难道这把钥匙与定州的某个地方有莫大关系?黎正廷心里揣测。母亲并没有注意到他有所疑惑,只说:”廷儿,你就将他戴上吧,让他保你事事顺遂,一路平安。“
”是,母亲。“黎正廷找一根丝带将它系好,小心戴上。
与母亲作别后,黎正廷赶往州府,他并没有忘记他向王灵运的承诺。自京城一别,已是好几月的光景,黎正廷此刻倒想立即见到王灵运。赶到州府,已是隔日晌午,太阳变得毒辣起来,黎正廷浑身汗水,胸前的那把金匙紧贴着身体,有那么一丝清凉。
王灵运正在后花园中的阴凉处小憩,一把纸扇掉落在地上,亭下石椅上靠着一把宝剑。下人来报:”少爷,有客来访,说是H县来的。“
”哦,那个H县来的?“王灵运懒洋洋的问道。
”小的不知,他说与少爷有同窗之谊?“
”哼,本少爷仔H县哪有什么同窗啊!去去去,别打扰我睡觉。“
”是,少爷。“,正说间,只听到房屋上一阵朗声大笑,王灵云正自惊奇,那人说道:“胖子,你架子不小啊,哈哈!”
王灵运定睛一看,呼到:”哎呀,我当是谁呢,敢上我们家屋顶,原来是老弟你啊!哈哈!”说话间,王灵运也轻身一纵,跃上屋顶,两人拥抱在一起。
“没想到,多日不见,你长本事了,老弟,怎么爬上来的?”王灵运问道。
“呵呵,是啊,多日不见,你老兄也长脾气了,连我都不见,我只好自个爬上来了。”黎正廷打趣到,“诶,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的王府竟是这样的气派啊!”
“你别戏谑我了,我们下去说!在这里也不是待客之道啊!”王灵运拉起黎正廷就要一跃而下。
“别,别,别,胖子,我风景还没看够呢!”
“那你自个看吧,我下了!”王灵运双脚轻轻点地,黎正廷也随后飞身下地。王灵运扭头一看,不无惊讶的问道:”你学武功了?在哪学的?“
”这个说来话长,我口渴的厉害,王公子赏我一口茶喝吧!“
”哈哈,本公子赏你一壶茶喝,怎么样?“王灵云吩咐下人泡茶,并祝福弄一桌上好的菜,家里来了贵客。两人这才坐于亭下,聊了起来。
”几个月不见,你老弟变化真大呀,黑了瘦了,竟然学会了功夫,怎么回事?“王灵运急切的问道。黎正廷这次将这次无定河决堤一事如此如此说来,王灵运听的入神,问道:”那你的功夫如何学的?”
“说来也是被逼无奈,上到大音寺后,一块去的人都撺掇着我也练练拳脚,我想如今天下确不太平,且匪患极多,学些功夫用来防身也好,就跟着大音寺护院学了一些拳脚,算不得什么,皮毛而已。和你胖子那些功夫比起来,还差不少啊。”
“不像啊,刚才见你与我从屋顶跃下,落地无声,此等轻功绝非一般。一般人没有两三年功夫是绝做不到的,你学了不足两月,已能达到如此境界,非同一般啊。”
“王兄所讲,我亦不知为何。说真的,我还没有在旁人前漏过功夫呢。”
“如你所讲,那教你功夫的师傅可不简单,那日,你老弟要领我去见见啊!”
“好哇!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
“嗨,你知道的,虽然我师出名门,呵呵”说到这里,王灵运不自觉的笑了笑,继续道“但无奈资质鲁钝,有缺乏你老弟的悟性,又是非懒惰,回家这些日子来,只是想起来练练,没多大长进。”
“王兄,你也别太过谦虚,你天生神力,如若肯下功夫钻研一番,或许他日也会在武林中自成一家。“两人正谈的热切,下人来报,饭菜备好了,请过去用膳。
”黎老弟,请,今日好好为你接风洗尘!“
”那就打扰了!“
”嗨,客气个什么!“
”对了,灵运兄,伯父的灵位何在,我先去给伯父上柱香!明日再去墓前祭拜!“
“老弟有心了!”
“这是理所应当,本想赶在清明节前来祭拜的,不想无定河决堤事发,耽搁时日。”两人边说边往后堂走去。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上桌,桌上并没有人,王灵运突然眼睛一热,揉揉眼睛,对黎正廷说道:“不瞒老弟,如今老爷子已经过世,兄长又常年在外,操持着父亲留下的基业,妹妹已经出嫁,家中独有老母与我,这次体会到老弟你这些年的苦楚啊,来,老弟,为兄以茶带酒,我们干一杯!”
两人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相视而笑。用晚餐日头已经西斜,王灵运约黎正廷出去走走,刚走出前厅,一只白鸽落于石阶之上,王灵运跑去抱起飞鸽,解下飞书,打来来看。黎正廷想莫非是王灵运家中生意之事,谁料,王灵运看完信严肃的对正廷道:“老弟,我们明日就要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