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宿舍的外墙是明媚的大红色,正跟吴杺身上新缝制的红褂子一样,小丫头最喜欢红色了,不由得眼前一亮。
“旁边的白房子里住的都是男生,你们这群丫头片子可不要往那里跑,不过夜班也是有人巡逻查看的,要是被发现了,就把你送回乡下种田去。”走在前边儿不苟言笑的黄裙女子叫慧姑,高颧骨,尖鼻头,看得吴杺很不舒服,让人莫名想起村里总是跟自己一家不对付的萝娘子。
不过,眼下再怎么不喜欢,也是要巴结住的,小丫头努了努嘴,绽开一个甜腻腻的笑来,“知道啦,谢谢慧姑教我。”
没想到慧姑不过冷冷一瞥,仿佛是见惯了姑娘家的讨好样儿,“叫我慧老师,别没大没小。”
这一下吃了瘪,吴杺心里也不太乐意了,收起可爱的笑容来,低头闷声走在慧姑身后,跟着她进了宿舍门。
女生宿舍大多都安置好了,床铺上也都坐着或者趴着半大的小姑娘,纷纷好奇新鲜地打量着来者。
吴杺身量纤细,头发却是乌亮不毛躁的,加之大哥多年来用头油细心地呵护,才成今日强韧浓密的两根麻花辫,红头绳跃然发间,随着小丫头的走动上下翻飞着。吴杺生来黛色双瞳,睫毛不长但也浓密,鼻头小巧,唇色微淡,肤色不同于其他农村里的孩子,奶白色的肌肤让在场的女孩子心生嫉妒,脖间一颗小红痣,却如红梅落雪间分外惹眼。
小丫头环视一周,发现靠里的温暖干燥的好床位都被人选走了,离门口近的床位既冷又没有隐私,不由得蹙眉。慧姑见她迟迟不定下床位也没了耐心,转了几圈后就走了,也不做多余的交代。
终于吴杺选好了一张不那么湿冷的床铺,刚刚放下包裹和怀里的油纸包,几个身材略高的女生就围了过来,吴杺脸上瞬间又有了平日里的神采。
“你们来的好早呀,都安置好了,我这里放好了就跟大家伙一块儿唠唠。”
左边的一个姑娘却是瓮声瓮气地发了话,“你是哪里人呢?家里应该挺富裕吧,呀,这红袍子上绣的小花多精巧,怕是哪个大户的小姐吧。”
吴杺见她脸色暗沉,皮肤也是暗哑的枯黄色,脸上多斑,心知也是农村里送来的孩子,看着自己干净光鲜的心生妒意,随即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来,“不是,我是田埂村的,小农户出生。”
“小农户?这是打量着诓我们呢?闻闻这是什么味儿,”一旁土黄色小褂的姑娘很快接过了话茬,“啧啧啧,枣花馍馍,这可是年节才吃的上的好东西啊,大小姐你也赏我们穷苦人几个尝尝甜嘛。”
吴杺见眼尖的人觊觎大哥二哥给自己的东西,不由得抱紧了油纸包,心头一阵恼火,“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这也是我哥哥忙活着攒给我留个念想的。”
“不想分就不想分,还什么念想,拿捏着搏谁同情啊?”又是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语气里咄咄逼人的味道使得空气里火药味更浓。吴杺咬着嘴唇,想象里的学舍生活不是这个样子,但她也明白,这里鱼龙混杂,不会有人再像阿爹和哥哥们一样,哄着她宠着她,眼下还是需要打好关系的,不然自己以后的日子只会寸步难行。
小心地分开油纸包,雪白的枣花馍静静地躺着,取出四五片给大家分食,看着众人得了吃的纷纷散去说笑享受了,怀里只剩下两三片馍馍了。吴杺鼻头一酸,一双大眼含着泪却迟迟不坠,努力地抽着鼻子,低头继续整理着床铺。
“你看她好像怪伤心的,也就一身衣服好看了点,瞧她别的吃穿用度也没啥稀罕。”
“哎,她衣服上的小花好看啊,等晚上,咱们拿剪子给她绞咯,回头拿针线缝咱么衣服上呗。”
“你咋还带了剪子呢,在登记处包裹可盘查了不许咱们带这种东西。”
“这还能拦得住我?瞧那丫头样就是个好欺负的,且看着日后吧。”两三个姑娘家窝在床铺上窃窃私语着,吴杺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沉浸在自己的思念之中。将松仁小心翼翼地藏在床铺下,吴杺这下可算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害怕松仁会被别人再抢去,但她不知道他人的歹心已经牢牢锁定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