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口上炖着的菌子汤冒着热乎气，大逵又把山笋子和咸腊肉扔进锅里翻炒，不一会儿就吱吱冒着香气。
“老二老三！去吧垛口的桌子椅子摆上，喊上阿爸妹子！吃饭了！”大逵啧嘴尝了尝笋烧肉的咸蛋，转手把苦菜丢入开水锅里快速汆熟。拿上碗筷调料。端着菜出了厨房门。
垛口旁的桌子凳子都放好了，老二老三规规矩矩地坐着，一旁是趴在桌上撑着腮看着饭菜的妹子，还有黑着脸坐在主位上的父亲，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吐着烟气。
“阿爹你可别吃烟了，马上吃饭了，怪呛人的。”小女儿发了话，伸脚在桌子底下踢着父亲。
“就你主意大！哄我说心口疼，急着赶路给你抓药把福叔的篷车顶刮破了！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路岔口那棵歪脖树！该死的树！该死的蒂族孽障！怎么掌的树灵！”父亲把拳头重重一锤桌子，老榆树造就的桌子面居然裂开了一道缝儿，吓得孩子们多多少少一激灵。
“阿爹......女儿错了嘛......福叔那里我去道歉，连同鸭子的事儿，都是女儿的不对，”小丫头说着说着眼圈蓦地一红，“大不了，大不了女儿就嫁给福叔那痴傻儿子做童养媳妇去，阿爹就不用犯愁怎么跟福叔赔不是了。”
父亲眼睛瞪了又瞪，“你就气我吧！杺儿！我给你说！再有下次！我就给你两个哥哥送去姑姑家，管不了女儿的鬼心思我还能管不了两个臭小子？”
大逵连忙把热汤热菜放在桌上，又用大碗给父亲满满盛了饭，递上筷子去，“阿爹别动气了，快吃饭吧，不然这菌子汤就凉了，我放了松仁子和练食呢，今天山里边儿落了一地的野果子，难得的收着了，下回再做给阿爹和弟弟妹妹吃。”
父亲接过碗，看着热气腾腾的汤不说话了，浓稠的菌子汤，汤浆是琥珀色的，似乎倒映着从前妻子做饭时的身影，“菌子汤，还是跟你阿娘学的手艺吧，她爱喝这个带着我也爱喝，连同这练食，”父亲的手握着碗微微抖着，“杺儿，缅儿，喝汤。”
老二听不得阿爹叫自己的名字，又想油嘴几句，却被老大用眼神制止，老三和小女儿也不声辩了，低头小口啜着汤。
一顿饭，一家人竟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只有轻轻的咀嚼声，喝碗筷的碰撞声。
吃罢饭，老二正想照常收起碗筷前去清洗，老三也才起身想要收拾桌凳。
“老三，杺丫头，明天跟着我上大镇去。该到上学的年纪了。”说完就转身走开了，也不给孩子们出声的机会。
孩子们僵在原地，本以为父亲说把自己送去大镇读书是气话。原来是真的要走了，而且就在明天了。
于是一时间，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