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逵才从田埂上回来就看见屋外站着一双兄弟,个高的抬头望着天,个矮的低头瞅脚尖。
“大哥回来咯!”望天的男娃跺跺脚,引得身旁的弟弟伸长了脖子瞪,直见得大逵挺拔的身形向跟前走着。
放下身后的药篓子,从怀里掏出山上摸来的甘草叶叶,在两个男娃面前晃了晃,“又惹阿爹上火了?这次是拔了谁家鸡的毛,还是偷了哪亩田里的苣菜?”
两个孩子盯着甘草叶叶晃动的身子发怵,高个子把脑袋重重一扭,“不用问也晓得这次也是摘给妹子的,别想拿幌子唬了我跟老三!”说罢继续抬着下巴望天。个子矮些弟弟的舔了舔唇,大眼巴巴望着大逵。
“你不说我也猜得又是为了妹子出的鬼点子闯祸了!阿爹舍不得打罚妹子便让你俩搁这儿泻火了呗!”大逵眼里闪过一丝狭促,将甘草揣进了怀里,“那这甜叶叶也不给她了,太不像话不服管,免得惯出一身病将来没婆家要!”
“大哥!”老三急了。
“大哥!”几乎是同时,门里闪出穿着红褂子的小姑娘,双辫儿垂脑后,大眼睛忽闪着,与老三面貌有着七八分相像,只是眉宇间少了点老三的男子气,嘴唇子泛着微紫。
两个男娃眼瞅着妹妹出来了,顿时来了劲儿。
妹子来了,可得救了。
“大哥......我就是想编个蒲草环儿,阿爹生辰好送给他嘛,这不我又怕福叔家塘里的鸭仔子,不敢去摘蒲草,二哥三哥就帮我去赶鸭子去了......谁知道那鸭仔子胆子那么小,竟是吓死了几只。福叔提着死鸭子来找阿爹,阿爹这才动了肝火。”小丫头说起话来鞭子一甩一甩,眼睛直勾勾望着人,纯良可人的小模样,天生一副糊弄人的好皮囊。
“阿爹罚你们站多久?”
“太阳下山去呗。”
“阿爹在屋里不?”
“没在,我嚷着心尖子疼,阿爹借了福叔家的篷车给我抓药去了。”依旧是脆生生的嗓音,这话语却是让大逵一声苦笑。
转过身,对着两个弟弟,大逵又沉了脸面,“多大人了?还总给阿爹找不痛快,尤其是你,夭子,你说你明年就成形了,咋还跟个孩子似的?老三不懂大事儿你也不懂?”眼见着弟弟们脸面上的不服,心里也是一阵好笑,“咋的能因为几只死鸭子抓得把柄?就不会寻思个安静地方给他埋了?或者背回家炖汤吃?这么点事儿也得大哥教你们么?也别干站着了,回屋把灶口热上,大哥我今个儿在山里捡了不少野菌子,给你们熬菌子汤去。”
男娃娃们复又笑逐颜开,妹子也笑弯了眼,伸手握住了三哥的手掌,“看吧,我就说大哥是救星,肯定不能不管咱们呀。”说着踮起脚尖亲了亲三哥的脸,“好三哥今天摘回的蒲草够韧,阿爹生辰那天肯定欢喜。”
“妹子你咋偏心眼呢?这赶鸭子追鸭子的活二哥我也没少做,咋就不亲我呢?”老二腆着脸凑过来,妹子却左躲右闪着,笑呵呵就是不肯给哥哥亲。
老三来了兴奋劲儿,嘚瑟地瞄着二哥,“我俩可是同时从娘胎窜出来的,这亲热劲儿二哥你可比不来!”
“臭小子今天泥塘里没有闹腾够是不?”二哥大笑着扑向了三弟,两人扭打上后院去了。
大逵也笑着拾起药筐,却见妹子还杵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自个儿,“咋滴了妹子?回屋等喝汤去啊。”
“拿来呀。”
“啥?”
“甘草叶叶,大哥想独吞么?还是要去给村头的荭姐儿?”
大逵红了面皮,忙不迭拿出甘草塞给妹子,“可不许多吃,回头去了镇里的学堂有的是甜货吃,这是贱命玩意儿多吃降口味。”
“知道啦我的好大哥!”红褂子一闪身进了门,欢腾地一溜小跑,估摸着是去跟两个小哥哥一块儿分享了。
大逵挠了挠头,自己怎么不记得啥时候在妹子面前提过荭姐儿的事儿了。罢了罢了,这丫头的心思永远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