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师傅的前来,搅动了一池秋水。场面即刻热闹起来。辛岳公嘲笑他为了吃酒竟宁愿晚来多罚几杯,老和尚便回到:“自然,自然,花和尚既是花和尚,又怎能辜负了这大好盛名,自然要啖肉吃酒样样不落!”说罢,还拎起手上的大葫芦,道:“不止如此,老僧今天还带来了!且有没有人来?这是那秋佬儿种的桃花,老僧托他采来酿的,味道可是不一样!”
众人大乐。
秋佬儿乃一个花匠,所巨之处有些远。他有一个园子,里面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一年四季,百花常开。作为一个花痴,秋佬儿从不爱出园子,整日在里面种花养花,在好花者之中,颇有声名,众人当下一听,即刻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哦?那秋佬儿小气得紧,这回怎舍得将花采给你?”
又有人问:“你这花和尚到底多有面子?老子与那秋佬儿比邻而居,却这些年从没得他赠过一回花,便是磨着他好些回,他也不舍得叫咱进去折一枝,你这如今倒连酒都酿出来了!”
一下子,院中笑语喧喧,人声鼎沸。
任先生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看向晓声道:“人似乎是已都到了,我们不如开宴吧!”
晓声点点头,大声道:“嗯,那我们就开宴吧!”
众人听得,一时各自谈笑着落座。此时,一轮圆月已挂罥树梢,悄悄的,仿佛在看着院中的花红热闹。众人便叫嚷着将灯火全都灭了,莫叫烛火与明月争辉。
一时,灯全灭了。
银白的月光洒下来,将树枝的影子裁剪得影影绰绰。众人沐浴在这银白的月辉下,格外静谧美好。
有人赞叹道:“日出月落日日有,月盈月缺月月还。只道日日月月景,到得再见心仍喧。”
任先生抚掌大赞:“正是此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辛岳公也道:“月明清辉还匝地,银光照旧当年人。如今亲朋同望月,何不擢酒敬月轮?”
众人一时看向晓声。
晓声:“大善!”
莫见他说得轻巧,事实上心底已过了几回盘转。若不是之前有人看他演练,此时估计早已经露怯。众人纷纷对诗的时候,晓声心底早已经惴惴不安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听差了什么。最后一首,晓声听得几乎要冒冷汗,幸而还听见了最后一句“敬月轮”。晓声下意识地想去看任先生,却生生地忍住,仍按照教的说话:“然则虽说敬月,余身为土地,却当先行祭月,谢此盛秋,赠我丰年。”
众人附和:“是也,当如此。”
晓声谨记当时步骤,起身立于香案前,摆出庄重的神色,念祭词道:“秋至而禾熟……”
念毕,秋佬儿亲自捧香上来。
晓声从他手中结果,在烛火上点燃,庄重地插在香案上,对牌位作揖,而后对月遥拜。
众人随他揖月敬酒。
一时完毕,晓声松了一口气。
于众人而言,宴会才刚刚开始;而于晓声而言,当走的程序终于完毕,剩下的只剩吃席喝酒,小心说话,便无大错。看着来客都挺和善的,晓声暗暗庆幸。
宴席重新热闹起来,众人对这不常有的宴席也是十分开怀,不等安排歌舞,他们已经各自玩闹起来,有说行酒令的,有说玩传花的,终究不对景,被搁置下来。
一个青衫文人模样的妖怪站起来说道:“要我说今日,我们还没有谢过一个人。这次咱们聚在此处,皆是托了清平公的福,否则咱各自修行,等到猴年马月能这样聚起来?不如请清平公开场,你等说如何?”
不等晓声反应,下面的众人已经一齐叫好。
那青衫人便道:“咱都不是那等俗世之人,开场也当是雅士,不如请清平公作诗一首,也不枉费这清明的月亮。”
晓声听得大急,任先生也知道他的斤两,不禁圆场道:“古今咏月诗太多,便是邀月也再难说。今日咱们不妨谈谈古诗词,毕竟再作,那些好的也难越过去。”
有人乐了:“请主公做什么?请邀月先生便是了。邀月先生既为‘邀月’,又是主公的幕僚,有他开场,不是最应景的么?”
邀月先生推辞笑道:“这邀月先生,本是你们给我起的号,现在何必又拿来难为我?在下以为,古今那些词,纵便是再绞一绞脑汁,在下也难越过去,就拿太白先生那首《月下独酌》来说,在下也是不愿再为貂尾。”
众人哄然大笑:“便是为了那一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咱也不应当再为难他,免得自己写的还不如别人写的更像他自己。”
又有人问:“那如今,咱们应当做什么耍?”
晓声接到话头,道:“如今,我这宅子里有个好去处,月亮下面景色颇有味道,咱们不妨去那里里转转?”
有人问:“什么去处?”
晓声微笑道:“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处流觞曲水罢了。只是那水弯得恰到好处,大家应当喜欢。”
说罢,龟佬儿便在前面引着大家去。
路上,众人吵吵嚷嚷,讨论着流觞时,应当拿什么做罚项。有人说接龙,有人说谜语,听得晓声一身冷汗。花和尚似乎是个心思与体态严重不符的人,看似放荡不羁,却体察了晓声的窘迫,微微一笑,提议道:“咱们此来,为的是赏月,本是乐事,何必玩得这般费力,如何简便如何来吧!何不宽松些,想出谜语便出谜语,想作对子便作对子,想作诗便作诗,便是想起先人的好词句,吟一吟也应景得很。”
众人笑道:“这样好!玩得也不累。”
晓声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一项是自己会的。他默默地在心里背曾经学过的有关月亮的诗——床前明月光,一首。明月几时有,一首。明月松间照,一首。还有什么?还有,还有……
晓声一检查,惊了一头冷汗,这样下去,轮到三回,自己就惨了!怎么办,想不起来了!有谁能救救我?有谁能叫我不玩这个,叫我倒霉我都愿意!
突然间,宴会外传来声音,游戏果然被打断。只听有人园外大喊:“魏梧庭小贼!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