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之日几日后的一日,晓声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夏日的阳光如同有形一般填充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让大地逃无可逃。这个时候,反而万籁都寂了,只有不要命的蝉,躲在树叶的底下,拼命地喊。
这样灿烈的阳光让人很有种想喝水的冲动。只是,哪里有水呢?晓声向四周望去。呃,只有人家。真是,小卖部怎么不在这条街上?!
猛然见一个皱巴巴的似人又似龟的生物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在用长袖揾着颔下的汗水。他穿着层层叠叠的衣服,长袖几乎拖曳到地下,看起来热的不行;头上戴着小号的乌纱帽,只是什么都遮不住;一张脸皱皱巴巴,实在惨不忍睹,即使站在七老八十的人群,这皱纹也能称最;只他背上那个,不正是那日飘走的那个乌龟壳?!
只见他看见自己,却似毫不惊讶,站正了身体,如同演古代剧一般将手搭起一个拱,弯下腰深深地揖下去。
晓声吓了一跳,眼神闪过,胸中顿时如同打雷一般。却又很快平息下来,甩了甩头,继续向前走去。那龟佬儿等晓声走出了十步开外,方才站起来,左手拄着拐杖,右手仍旧拿着袖子去揾颌下的汗水,继续跟着晓声向前走去。
这一日,是非比寻常的一日。
这日,原本人员不多的学校,迎来几年不遇的一个转学生。“我叫乔羽,以前是南京二中的,今天转学到这里来。”那个人如此说道,眼角却流露着一股骄傲和不屑。然而当他看见晓声时,眼色却突然一变,对着晓声透露出隐隐的敌意。
就是这个人,将这本就不平静的一日搅得更加非比寻常。
在上学的路上,晓声见到了十分不可思议的生物。因为之前的一些缘由,晓声有些惊疑;又因为它十分的长相,心中有些不安。这个下午,晓声的课听得十分心不在焉。原本应当是个好奇源头的转学生,并没有引起晓声多大的关心。然而,就是这个转学生,却在之后的时间里引起轩然大波。
下课之后,乔羽从后排走过来。
“咝――”如同有电光一般,乔羽的眼神紧紧粘在晓声身上。晓声觉得自己仿佛被野狼盯紧了的猎物一般,浑身不舒服。
“这个人是谁呀!”晓声想。却没能多想便投入到下一堂课中去,继续遨游在龟丞相的幻想之中。
整个下午,时间过得极快。很快,已经是放学铃声响起的时间。
“铃铃铃玲!放学时间到了,老师您辛苦了!”大喇叭十分动情地说道。放学了。大家收拾起书包,已经有人在上课时收拾好,冲出了教室。
外面天还挺亮。
晓声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象着今晚的菜单。因为刚过了春天,香椿刚熟过,最近一直在吃那个。虽然很好吃。但是每天都吃一种东西,那也是致命的呀!
“希望今天吃点别的吧!”晓声有些无奈地想。最好是土豆什么的。菠菜也行。想来,菠菜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吃了。嗯。晓声一边走一边想。
“和我打一架吧!”突兀的声音让晓声偱声望去。是乔羽,那个转学生。
晓声四处一望,不知不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为什么?我打架又不是很强。”晓声有些疑惑,心中却不禁已经害怕起来,“再说,我又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乔羽如是答道,手上却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一把刀,直直地劈过来。
“啊!”晓声吓得大喊,却见那刀本就是偏着劈过来的。
“咚”的一声,晓声坐在地上。
“哼!不堪一击!”乔羽有些十分看不上地说:“这么弱,也好意思出来!”接着举起刀就要砍下来。
“不可!”一个巨大的乌龟壳冲出来想要挡在前面,可是不知道是因为种族原因(乌龟)还是因为太老了,总之动作慢了半拍。
晓声心中一急,连忙用胳膊去挡,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胳膊还能在不能在了呀?!却也等不及,一瞬间刀已经砍了过来!
晓声万念俱灰,过去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从脑海闪过。
“咚!”
刀从晓声的头顶上方落下,一瞬已落下二尺。然而,却并没有再落下。
原来,这刀恰好落在老乌龟壳的侧边上。这老乌龟速度果真是慢极了的,然而却站位极好。看似没有赶及,却恰好将刀卡在龟壳上,既没有伤害到自身,也没伤害到晓声。
“无礼小儿!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乌龟壳儿怒斥道:“你知道这位是谁便敢不分青红皂白拔刀相向?!”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要知道他是妖怪就可以了!拿命来!”乔羽挥刀,边说边砍道。
“你才是妖怪,你们全家都是妖怪!”晓声心中气急怕极,向旁边逃窜着,用尽灵魂般竭力吼道。
“我是道士,你们全家才是妖怪!”
“你们谁都不是妖怪,我才是!”乌龟壳吼道。他边挡边护着晓声,然而却着实无能为力。他绝望极了,似乎自暴自弃地道。
霎时间,战斗停止了,两个人同时看着这一只,方才意识到,是啊!这个才是啊!
不对,明明这个也是!乔羽看着晓声想道,却有些犹疑,便停了手,将刀比向晓声脖子:“说,有什么情况说完了再杀也不迟。”
晓声瞬时有些寒战:这不还是要杀吗!
却听乌龟壳已经开口说话了:“吾辈是妖怪不假,却也不是那些无主妖邪之辈,吾乃韩湘之主韩乡公魏梧庭座下主簿顾白是也,而这边这位,正是吾主清平公。”龟佬儿搭着拱对晓声行着半礼,介绍般向乔羽说道。
“你胡说什么!”乔羽说道:“别以为我闻不到他身上的妖气!”
“此地魑魅魍魉,草木牲禽无不尽知,你去问便可,个中缘由,只是不便尽说。”
“可是再怎么荒唐,也不至于让一介妖物做一方之主,你莫要欺我年小诓骗于我!”乔羽深切怀疑。
“呃。。二位。。”晓声不禁插嘴:“你们在说什么能让我也知道吗?”
龟佬儿愣了。
“……”
“……你是白痴吗?!”乔羽鄙夷得俯视着晓声说:“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
“不是,”晓声辩解道:“你们写在纸上我肯定能明白,可是文言文不是谁都能一下子就反应上来的啊!”
“我确信了,你果然不是清平公!”乔羽说道,拔刀又砍过来。
“竖子!”龟佬儿一见,急了,大吼一声,急忙从腰里面拽下一只玉葫芦的玉佩,却见上面的纹路迅速成长起来,长成宽宽大大的水草,把乔羽团团围了起来,乔羽躲之不及,挥舞着大刀,和水草藤蔓缠斗起来。
“事情我已解释清楚,你不信,我也无法。”龟佬儿对乔羽说,然后转身,请晓声离开。晓声惊魂未定,一路上听见乔羽远远的打斗咒骂声,腿都抖着,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去。
“啊!真是吓死小佬儿了。”龟丞相一边往回走,一边顺着胸摇头说道:“一个人间的小儿,那般凶辣狠历,真是可恶。”龟丞相侧头看晓声,正要接着碎碎念,却见晓声脸色很不好,隐约都发青了,生生忍住了,很是关切地道:“主公,可是身上不好?可要回家喝一碗镇魂汤?”
“什么是镇魂汤?”晓声说道:“话说我家怎么能有那种东西?”
“通常的大夫开副镇魂汤有何难?”龟佬儿说道。
“可是……”晓声刚要说什么,发现自己本来应该问的话都已经偏到十万八千里了,生硬地转变了话题:“先说说你是谁吧?”晓声问道。
“我乃主公座下书吏,乡丞顾白是也。”
“我一直听你说主公主公什么的,听你的意思,难不成这个主公,是我?”
“自然,主公以外再无主公!”龟佬儿有些骄傲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这些的意义是什么!晓声心里说,却有些接受了自己被妖人当做主公的事实。事实上,他对这一事已经有些相信了。他开口道:“你确定我就是你的主公吗?不会认错什么的?”
“不会!”龟佬斩钉截铁地道:“除主公外,这般倒霉的再没有他人了。”
“……呵呵……”这能作为证据吗?
“况且,这般滥好人的性格,却是主公无疑!”龟佬继续信誓旦旦地道。
……
晓声觉得,自己再次被戳中心房。
回家之后,晓声很快就回房间了,趴在床上,愣愣地发呆。
这一路上,他已经弄明白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什么样的神仙。原来他是这片土地的土地神,因上一任土地想卸任云游,留下空缺,便由他这个生死簿上七生七世的好人顶上,却因他滥好人被妖怪钻了空子,致使不得不投胎保命至于现在。原名魏梧延,被水鬼缠命致死。据说他前七生七世都死于非命,皆因滥信恶人听信小人谗言而死。
。。
这一世,自己绝不会让自己因滥好人而死!晓声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