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客运站都有两班车路过他们村,第一班车早已过去,第二班车还有几个小时才启动,算着时间还早,柳永慧提议带着容奶奶到处逛逛,虽然容奶奶生病走不快,但走几里路还是不成问题。
逛街是其次,关键是想借此机会为容奶奶买点衣服,难得进一次城,不买点东西总觉得心里别扭,更何况容奶奶都一大把年纪了,没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明摆着是逛街,但大多在服装店里面穿梭,老人的品位与年轻人不同,明序自觉搭不上什么话,便在后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走一边看书,姑父张顺玉见了连声指责,告诉他做事情不能三心二意,走路便走路,顺带看书可不是好习惯。明序只得将书收起。
容奶奶每换上一件衣服,总要让大家看看,并做出些评价:“明序,你看看这件怎么样?”容奶奶问道。
“一般般啦,只不过我觉得太艳了,不适合你这样的年龄。”明序实话实说。
又逛了好几家店,但都没有买到一件合适的衣服,要么款式和颜色看不上,要么便是太贵,贵的衣服容奶奶干脆直接略过,试都懒得试,活了六十多岁将近七十岁的人了,她还从来没有穿过价值几百块钱的衣服呢。
容奶奶年轻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买整套的衣服,要穿衣服自己到街上买点布料,找个手巧的裁缝量身缝制,穿起来既合身又好看,不像这些店里挂着的衣服,要么贵的离谱,要么就是丑不堪言,总是这儿不满意那儿不满意的。
现在时代变了,大家都是买衣服穿,很少有人去找裁缝定制,平时二老所穿的衣服,都是柳永慧先斩后奏买的,把衣服拿给他们,爱穿不穿,反正都买好了,如果你不喜欢就扔了吧,二老哪里舍得,就算一万个不喜欢也得穿在身上,谁让花过钱呢。
柳永威独自抱着手蹲在一边抽烟,烟雾打着旋儿消散在空气中,给容奶奶买衣服的事与他无关,他可没有参与,身上只剩下几块钱了,连一块布料都买不到,更何况是买衣服。
“妈,你试试这件吧,款式新颖,颜色又比较素雅,我和姐姐都认为很合适。”柳永慧快要崩溃了,腿都逛酸了,还没有买到一件合适的衣服。
“彩柔也觉得好看?”容奶奶接过衣服,将信将疑地看着李彩柔。
“是啊妈,这件衣服是我和永慧一起挑的,真的很不错,你穿着啊,还显年轻呢。”李彩柔连忙说道。
容奶奶终于满意的笑了,既然女儿和儿媳妇都喜欢,想必错不了,一定是件合适的衣服。别说年轻人喜欢攀比,就是老人也喜欢在一起比这比那,一个帽子,一条围巾,一件衣服,甚至连一双手套都在比较的范围内。
这件衣服要是穿出去,一定会让几个老朋友羡慕的,想到这儿,容奶奶递过衣服说道:“好吧,就是它了。”看似很平静,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衣服厚厚的,对于老人来说一年四季都合穿,价格也不贵,才一百多块钱,是李彩柔为她买下的,本来柳永慧抢着付钱,但李彩柔说道:“永慧,你就别和我争了,你以前为爸妈买过那么多衣服,这次就让我来买吧。”
“可是……”,柳永慧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过身看了看明序,她知道李彩柔生活不容易,为了供明序上学几乎倾尽所有,原本想要阻止,但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总不能剥夺李彩柔尽孝的权利吧。
“如果弟弟柳永威能有大哥一家孝顺,两个老人又何至如此。”柳永慧不在多说,心里暗想道。
还有四十分钟就可以坐车回家,几人都在路口候出租车,柳永慧低下头去,正好看到了容奶奶脚上所穿的鞋。鞋子虽然漂亮,是经过姐姐李彩柔一针一线做的,但早已洗刷的掉了颜色。
“姐,时间还早,先别坐车离开,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柳永慧和李彩柔打过招呼,飞一般的跑向远处。
大家都很纳闷,永慧究竟要干什么,该买的都买了,该带的都带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被落下。看她急匆匆的样子,好像还有什么大事。
出租车走了一辆又一辆,有的司机主动将车开过来,但都没趣地开走了,李彩柔望着柳永慧离开的方向,没有注意到容奶奶脚上的鞋。
这双鞋是三年前李彩柔为她做的,容奶奶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平时很舍不得穿,重要场合才将之穿上,尽管用心保存,但还是变得很陈旧了。
十几分钟后,柳永慧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中抱着一个盒子,来到容奶奶的跟前,从盒子中取出一双黑色的高帮皮鞋,弯下腰去就要给容奶奶换上。
“妈,穿上这个。鞋都旧成这样了,怎么还穿啊?”柳永慧一边脱鞋,一便埋怨道。
“这双鞋是我最喜欢的,平时都舍不得穿呢!彩柔这几年忙,没空做鞋了,我要省着穿。”容奶奶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这话听在李彩柔耳中,却使李彩柔很难过,这几年为了供明序上学,都没有亲自做鞋了,家人鞋子坏了,就去商店几十块钱买一双胶鞋,做的鞋子虽然穿着舒服,但却费时费力。真没想到老人会这样念旧,把一双鞋子看的无比重要。
“妈,是我不好,好几年都没给你做鞋了,回家以后,无论多忙,我都做给你穿,赶快换上永慧买的新鞋吧,将旧鞋子扔了。”李彩柔劝道。
“不能扔,只是旧了些,还没坏,回家以后还要穿呢。”容奶奶扯过一个袋子,将旧鞋子放进袋子里,然后把袋子搭在肩头。这一举动在有的人眼中显得有些虚伪,但容奶奶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家有敝帚,享之千金。抱手旁观的柳永威不屑地看了一眼,忖道:“不就是一双破鞋嘛,哪用得着如此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