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李瓜果告别法海主持,与吴应雄前往刘太医居所。路上,吴应雄摸着脑后犹如鹅蛋般大的肿包,咂嘴说道:“瓜果,你武艺如此高强,一人便能生擒九人,应雄自愧不如。可怜我往日浑然不觉,竟以恩师自居而授你武艺,而今教你贻笑大方,日后你莫要缠着我教你武艺,自当你教我才是。”
李瓜果谦虚地说道:“非武艺高强,乃出其不意。”
吴应雄吃惊道:“莫非瓜果事先已知晓众禽兽扮鬼?”
李瓜果点头道:“正是。”
吴应雄摸着脑后仍然如鹅蛋般大的肿包,不悦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提前告诉我,好教我免遭畜生的雷霆一棒?”
李瓜果脸带笑意,说道:“若提前告诉你,便不叫出其不意,况且我也意料不到你躲不过歹人的暗算。彼时,我可是听到了背后有动静,于是冲向前将扮厉鬼的郑之豪一拳挥倒,顺带着躲过了背后的暗算。待我回头看你时,发现你已然昏倒在地。”李瓜果言下之意是,你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吴应雄疑惑道:“当时你我已吓得火把掉地,当然你是有意为之,但如此漆黑之夜,你如何制服剩余的畜生?”
李瓜果幽幽地说道:“旧年,我夜间时常做噩梦,一旦入睡,即做噩梦至鸡鸣,为此我每日狩猎至亥时,以此少睡眠,少做梦。久而久之便习惯了黑暗。反之,剩余的八个奴仆乃睁眼瞎,是以能手到擒来。”李瓜果回想起李正果入狱的梦境,至今仍历历在目。
吴应雄疑惑未消,又问:“不是有几个畜生躲在远处装鬼叫么?为何诸畜牲不逃,却乖乖地呆在原地束手就擒?”
李瓜果回忆道:“既是伸手不见五指之夜,奴仆自然浑然不知我已然出击。况且未得主人允许,奴仆岂敢擅自逃离。我当时击倒郑之豪后,跟着制服了推独轮车的奴仆,又一举拿下袭击你我的两个奴仆,随后静静地呆在原地守株待兔。躲在四周的五个奴仆左等右等听不到任何动静,于是学蛤蟆叫,见无人回应,便手执火折子上前来一探究竟,遂被我三拳二脚逐一击倒,之后便是你醒来所看到的情形。”
吴应雄担心地说道:“虽说我等业已将众禽兽关押在妥当之处,但尚需县衙来处置,我素来不信任县官,担心此事有变数。”
李瓜果猜度道:“朝廷与民间一向重视道教与佛教,对于涉及到道教与佛教的荣辱刑案,我想,县官再不济,也未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此案草草了结。”
吴应雄深沉地说道:“但愿如此。”
刘有敬太医的居所座落在蒙山之南的大山脚下,来到如此偏僻之处,李瓜果与吴应雄以为出现在眼前的将会是一座茅草屋,孰料除了有十几座当地村人的泥坯墙茅草屋之外,竟然尚有刘太医的红墙绿瓦二进大宅院,这可真教二人始料未及此也。
李瓜果不禁担忧起此行的目的,世代太医之家,家境这般殷实,刘太医未必肯舍家弃业随我出山,此番前来多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既来之,则安之,好歹争取一番,即使不成功,咱死皮赖脸地也要买到他的丹炉,再不济也要跟他借到徒弟抑或是炼丹秘籍,不枉我二人辛苦走这一遭。
心想至此,李瓜果敲开了刘太医的宅门,刘太医家里没有管家,只有婢女和徒弟。李瓜果便是让徒弟给引到了刘太医的书房,书房内书盈四壁,大都是医学书籍,看得李瓜果眼花缭乱。
“咦,饮水鸟!”李瓜果看到书桌上摆放有饮水鸟,惊讶之言不禁脱口而出,忘记了跟书桌前看书的主人打招呼。
刘太医脸上的惊讶之色不亚于李瓜果,他放下书本,打量着李瓜果问道:“阁下如何得知此物?此物乃师祖炼丹偶得,仅此一只,未曾流落入他人之手。”
李瓜果大言不惭地说道:“久仰刘太医之名,鄙人今日拜访刘太医,能观此物,真乃三生有幸。鄙人不仅知此物,且懂其理,还能仿而效之。”李瓜果抓住契机,夸夸其谈,其时他亦是一知半解。
已过不惑之年的刘太医抚须道:“哦,老朽今日可算是遇到了高人,还望阁下道明原理。”
李瓜果避生拣熟地说道:“此物内含之水可作医学麻醉物,装水器皿非琉璃,乃玻璃。可惜药王所制玻璃色泽不亮,透光不足。如若有刘太医相助,鄙人便可将晶莹剔透的玻璃炼制出来。”
刘太医不解道:“阁下既已知原理,自当能炼出,为何还寻老朽帮助。”
李瓜果叹气道:“鄙人虽知原理,但不知如何采集矿物,亦无炼制玻璃的丹炉,更不知如何使用丹炉,故而千里迢迢地赶来求助于刘太医。”
刘太医拒绝道:“阁下有所不知,老朽封炉盖鼎已有数岁,当年已立下誓言,永世不再炼丹。如今怎能出尔返尔,恕老朽爱莫能助。”
李瓜果从包袱中取出香皂说道:“刘太医当年著《外丹谬误》警示后人,鄙人深以为然,故鄙人所炼之物皆为什物,非内服丹药,便如这香皂,望刘太医赐教。”说完李瓜果将香皂放置在刘太医书桌上。
刘太医拿起包装上印有字的香皂说道:“老朽已知此物,昔日曾探究其制作原理,但百思不得其解,以至废寝忘食。孰料竟是阁下所炼之物,幸得今日有缘相会,还望阁下道出制皂原理,以解老朽心头之痒。”
李瓜果皱眉道:“刘太医,制皂原理非三言两语可说清。敝劣徒随我制皂已有半载,但其所学之识仅可窥见一斑。是以刘太医欲知制皂原理,可令聪慧的徒弟跟随我炼制,不出一年半载,足下之徒必能深谙其理,满载而归,到时莫说可解刘太医心头之惑,即便是刘太医操此皂业,亦未尝不可。”
刘太医戳穿李瓜果道:“阁下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原来竟是打老朽徒弟的主意。”
李瓜果理直气壮道:“非也,旦凡行医之人学成有业,无不想散枝开叶,造福百姓。譬如师祖药王,桃李满天下,刘太医不正是其一么?刘太医不想散枝开叶么?如今正值鄙人求贤若渴之时,刘太医如若让令徒择木而栖,择主而侍。假以时日,令徒在鄙人倾囊授予学识之下,必然能够独挡一面,为刘太医佛面添金。”
刘太医摇头道:“但阁下所炼之物非医用之物,与敝徒所学不符,有违医道。”
李瓜果侃侃而谈道:“刘太医此言差矣,鄙人所炼之物与医学息息相关,譬如香皂,其外用功效已在包装油纸上注有,鄙人不再多言。又如玻璃,制成器皿之后,用以装药、配药,既轻巧又可一目了然,与瓷瓶瓦罐不可同日而语。
倘若制成密封条状,内注银水,可测患疾之人体温,知其症状。且炼制所用之识大多出自医学与炼丹,令徒不仅能将一身知识派上用场,而且还将获益匪浅。反之,若令徒所学之识与所炼之物并无瓜葛,鄙人又何苦千里迢迢来此寻找无用之人。然否?”
刘太医替李瓜果担忧道:“阁下所言固然有理,然敝徒大多在本地安居,或有家室,恐不愿随你奔走他乡。”
李瓜果宽心道:“不劳刘太医费心,鄙人求贤若渴,早已在费城县购地建宅,庭院虽不深,屋脊虽未雕,但好歹也是砖瓦三合院,令徒若有意追随鄙人,大可举家迁往费城县。”
刘太医赞道:“阁下耗费巨资,大兴土木,择贤入住,此番用心良苦,必能成事。老朽甚是期待阁下炼出医学所用之物。”
李瓜果拱手说道:“鄙人一定不负刘太医所托。另有不情之请,还望刘太医包涵。”
刘太医迟疑道:“阁下不妨说来听听,老朽尽力而为。”
李瓜果诚心地说道:“刘太医能否将丹炉售予鄙人?”
刘太医挥手说道:“无用之物,且拿去。权当老朽赠送予你。”
李瓜果喜道:“多谢刘太医相赠厚礼,此情鄙人自当铭记于心。我观诸如《太清真人炼云母诀》、《烧炼秘诀》、《太清丹经要诀》等书略有尘土,乃知刘太医不常阅读,既如此,可否借之?”
刘太医正色道:“虽不常阅读,但具是祖传秘籍,欲借之,立借据方可,且惜书自当如惜己。”
李瓜果再次拱手感激道:“刘太医大可放心,鄙人尚且敝帚自珍,何况乃借来之书。承蒙刘太医鼎力相助,鄙人无以言表,自当尽快炼出医学所用之物,教刘太医用以福泽苍生。”
刘太医站起来说道:“如此,阁下与我同往院子择徒。”
李瓜果恭敬道:“劳驾刘太医带路。”
到了院子,刘太医逐一为李瓜果介绍徒弟。刘太医以制药为主,是以尚有诸多徒弟在蒙山之中采药,其余徒弟均在院子里炒、煎、煮、捣、磨药与制作药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