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穿越小说 > 大唐瓜果传 > 第六章 离情别绪
    白驹过隙,光阴荏苒,转瞬又是一年半载过去。

    过去的光阴虽不长,但对于香兰而言,时过境迁,物事人非。一年半载间,围绕着香兰发生了诸般事,有欣慰之事,诸如桂花姐添了个儿子,虎子哥娶了娘子,家境日渐殷实;有无可奈何之事,譬如自家柴门外的苦楝树依然枝繁叶茂,邻家的童子依旧爬到树上摘果实,在树下喝斥童子的老人鬓发苍苍,此白首老人便是爷爷,已过花甲之年;有困惑不解之事,譬如李瓜果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天未亮便独自扎进深山老林,直至天黑才返回。

    猎人狩猎日子忌逢七,每逢初七、十七、二七便呆在家中。李瓜果毫无顾忌,仍旧去狩猎,然未曾见他走过霉运。

    香兰爷爷每日吃完晚饭后会去路口等待李瓜果,一个时辰左右,便会看到李瓜果那修长的身影从夜色中走来。

    天黑虽看不清脸,但香兰爷爷知晓,此时他那张五官清秀的脸上充满忧郁之色。即便他走至香兰爷爷眼前报之一笑,眼神之中仍有掩藏不了的忧郁。

    每每此刻,香兰爷爷总会千篇一律地说道:“你这孩子,怎地回来这般晚?”

    除此之外,香兰爷爷难以言喻此时的心情,只因李瓜果进山狩猎从未空手而回。

    李瓜果狩猎归来,每每肩上扛着百余斤的猎物诸如野猪、山鹿、野山羊之类;背上绑缚着一卷能卖到好价钱的毛皮诸如山貂皮、野狸皮、虎皮之类;手里拎着山中的奇珍异宝诸如熊掌、灵芝、人参之类。

    猎户们虽然看不到他每日满载而归,但从虎子隔三差五便去一趟县里卖毛皮不难看出来。自然而然,李瓜果成了猎户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猎户们对他褒贬不一,与李瓜果同辈的猎户皆视他为楷模,意欲与他结伴去狩猎,满载而归时分一杯羹,奈何李瓜果起早贪黑,独来独往,神龙见首不见尾;年长的猎户训斥自家儿子时往往要提及他,不如此无以提高言语分量;亦有猎户痛心疾首,希望李瓜果手下留情,不可只图猎杀之快而将龟山屯附近的猎物赶尽杀绝,害得大家要爬山涉水到偏远的地方狩猎;尚有不谙笔墨的猎户自恃才高八斗,打了一首歪诗,以解心头之妒,云:虎窝虎种瓜,瓜熟瓜蒂落,砸薨窝中虎,虎在地府泣,本是同窝居,相戮何太狠?

    不管猎物们如何想,因李瓜果之故,香兰一家过上了殷实的生活却是不争的事实。

    邻家的儿媳与女儿天麻麻亮便到田间劳作,香兰与她嫂子日上三杆还没出门,即便出门,也是到附近挖些用来开胃的野菜,至于打理菜地,自是由她母亲来操心,还轮不到香兰与她嫂子插手。她二人只能在家中处理毛皮,既便如此,这活儿大都被香兰爷爷抢走,老人在家中闲得发慌!香兰嫂子只好做些缝补、刺绣诸如类似的活儿,香兰则闷头呆在闺房,抄抄写写,不亦乐乎。

    香兰能有此闲情逸致,得益于家中的田地早在数年前被她父亲转让给她的大伯,家里的粮食皆是从县里买回。据媒婆所言,即便香兰家中的壮丁三年内不去狩猎,一家人仍然可以高枕无忧。

    媒婆所言不虚,香兰家境的确殷实,仅从香兰一家人的吃饭当中便可一叶知秋,邻人盛了第一碗黍米冬瓜粥后,就地蹲在锅旁狼吞虎咽,唯恐失去盛第二碗的机会。香兰一家则坐于餐桌前手抓蒸饼,就着一桌菜与汤慢吞细咽,唯恐肚子撑得快。

    又到龟山屯饮烟直上时,日虽西落,酷热犹在,村汉劳作一日之余,纷纷坐小木凳于院子,敞开胸膛,手摇竹扇,且纳凉且翘首等待,等待厨中的娘子端出饭菜,灶炉前烧饭的娘子汗流浃背。

    正当家家户户忙于做饭之际,香兰一家人早已围在餐桌前吃饭,得益于家中无田,使得香兰母亲可以提前做饭菜。李瓜果往昔早出晚归,今日竟意外地出现在餐桌前。他素来沉默寡言,孰料在他吃到第二碗小米饭时,他突然开口道:“叔,婶,过几****想去县里。”

    香兰父亲满口答应道:“后日你虎子哥将去一趟县里卖毛皮,你随他去便是。我观你终日寡言少言,闷闷不乐,去趟县里散心,亦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李瓜果期期艾艾地说道:“叔,我,意欲,长待县里。”

    香兰爷爷纳罕道:“咦,你这孩子,咱山中猎物漫山遍野,狩之不尽,猎之不竭,为何要离开龟山屯?”

    虎子抢先说道:“果弟天生奇才,岂是池中之物。”虎子最钦佩之人当属李瓜果,是以愣头愣脑地冒出此话,丝毫没觉察到自己点了火药桶。

    香兰父亲气得将筷子拍在桌上,厉声说道:“住口!你这养不活的小儿,咱家能有今日光景,少不了瓜果之功,你小子倒好,眼看日子好过,却想着撵人。”

    虎子虎背熊腰,被父亲训斥,瞬间忘词,讷讷道:“我,我……”

    虎子媳妇赶紧替他开脱道:“爹,虎子仅赞果弟有通天之才而已,毫无他意。”

    香兰母亲意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当下缓缓说道:“果儿啊,我一手将你拉扯大,早已将你当成亲生苦肉,你且听婶一句话,好生在龟山屯安顿下来,娶个娘子,过个三五年,咱比那胡二财过得还要……”

    话犹未了,香兰眼圈微红,哽咽道:“我也要去县里。”说完香兰泪眼汪汪,径自哭泣起来。初时香兰闻听李瓜果要去县里,心中好似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听家人一搭接一搭地说,苦于插不上话,心中正暗自焦躁,忽闻母亲说出娶娘子这三字,香兰恍惚间好似看到李瓜果喜滋滋地戴着红花在县里娶了别家小娘子,心中倏然委屈,情不自禁地打断母亲的言语,道出心声。

    香兰父亲长须抖动,用筷子点着香兰,气道:“你你……”方才他趁着自家娘子劝说李瓜果之际,拿起筷子想夹块野免肉,孰料自家小女说起了混帐话,不待他训斥,她倒先委屈起来,气得他口中蹦不出第二个词来。

    虎子诧异道:“香兰,我就纳闷,你说你想去县里,一家人尚未来得及表态,何以你便自言自哭?”

    香兰气不打一处来,扭头便道“我欢喜我乐意,咋了?”说完继续垂头抽泣。

    香兰母亲似笑非笑地对香兰说道:“你这小碲子,被宠惯坏了,我且问你,你去县里意欲何为?”

    香兰应声说道:“跟果哥。”香兰直接了当,丝毫不拖泥带水。

    香兰母亲口气一转,严厉道:“疯小碲子,也不知晓害臊!果儿允许你去么?”她轻飘飘地将皮球踢给李瓜果。

    果不其然,六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李瓜果,李瓜果犹如被狗熊一屁股坐到了胸口般,顷刻感到窒息,仓促之间急忙埋头扒饭,嘴里则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在龟山屯呆久了,闷得慌,想出去。”

    李瓜果答非所问,却教香兰母亲钻了一个空子,使她可以脸含微笑地对香兰说道:“傻小碲子,你看果儿都没应允你,你倒没皮没脸先了。”

    香兰闻听母亲此言,按捺不住内心委屈,掩面哭出声来,尔后朝李瓜果瞪了一眼,脚一跺,站起来跑进里屋。

    香兰母亲不理女儿,扭头问李瓜果道:“果儿,你是铁了心要走么?”

    李瓜果回道:“婶,倘若我在县里寻得落脚之处,自是回来看望大家,再说虎子哥与叔亦时常去县里,总能碰面。”

    唉,自知已无法挽留李瓜果,香兰父亲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心道:这孩子即将弱冠,终究要自立门户,如若强留,倒教不知情者以为自家想榨干其血汗。

    次日早,李瓜果在进山路上被人拦住,拦路之人乃香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香兰伸出三根手指头对李瓜果说道:“今日你必须回答我的三个问题,倘若你的回答不能教我满意,那你今日甭想看到山上的花儿为何这般红。”

    李瓜果前后左右望了望,说道:“香兰,此处不宜言语,恐有他人看到,惹人闲话,咱去那边林子。”李瓜果往日虽然与香兰嘻笑无忌,但自己将欲离开龟山屯,在这个节骨眼上,李瓜果自是不敢掉以轻心。

    香兰愠恼道:“好你个李瓜果,打小便使劲地缠着我,甩也甩不掉。如今你却……干啥,干啥。”香兰激动地说着,好不容易在眼眶里攒下一点泪水,正要酝酿着脱眶而出,孰料被李瓜果忙不迭地抓住胳膊往林子里带。

    进了林子,李瓜果放开香兰,坐在一截断木上,望着她说道:“有何疑问,尽管道来,我回答你便是。”

    香兰对李瓜果竖起中指说道:“好,第一个问题亦是最重要问题,何以不带我去县里?”问完香兰挽起裙摆,亦坐于断木上。

    李瓜果看到香兰借着问话之机,向自己竖中指,窃笑之余,不免又有些不痛快,便生了逗她的心思,当下两手一摊,说道:“我何曾说过不带你去?”

    香兰恼道:“但你亦未曾说过带我去。”说完香兰用翘头履踩在一撮野草上,仿佛那一撮野草长得像李瓜果。可怜萋萋芳草无辜受此牵连,惨遭横祸,变成了香兰的出气筒。

    李瓜果佯装未见,问道:“倘若我有此意,你家人会同意么?”

    香兰不加思索道:“若不同意,咱一起私奔。”香兰情急之下,提前一千年用上私奔这两词。

    李瓜果频频摆着手,隐晦地说道:“己所私欲,勿施于人。我未曾打算背上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骂名,亦不曾想博得虎父无犬子的美名。”

    香兰情急之下,不由得站了起来,说道:“岂能相提并论!如今无人与你争风吃醋,再说我爹也没上西天……取经。”

    李瓜果反问道:“然也,现如今未曾有如胡二财般的无耻之徒逼迫我,你家人亦健在,斗胆问一句,我为何要拐走你?”

    香兰跺脚道:“你……你还是不想带我去。”说完香兰挽起裙摆一屁股坐在断木上,胸脯兀自起伏不定,余怒未消之下,弯腰拾起一根细枝,双手使劲一扳,断了。好在树枝无生命,倘若有,它必定后悔莫及,后悔自己长得像李瓜果。

    李瓜果见香兰又生气了,窃笑不已,好似要将压抑了一年半载的苦闷转移给香兰一般,李瓜果佯装满脸尽是无辜表情之状,两手一摊,说道:“我何曾说过不带你去?”

    香兰怒道:“你别跟我绕来绕去,尽说些无用之话,教人听了心烦。你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你的意图,我洗耳恭听!”

    李瓜果看到香兰凤眼圆睁,知道自己逗得过了头,当下不急不缓地说道:“你暂且安心留在龟山屯,等我在县里寻到事做,再跟你爹要人也不迟。”

    香兰平下怒气,但心存疑虑,问道:“彼时我爹便允许我去县里?”

    李瓜果拍着胸膛说道:“我素来不许下无把握之承诺,到时我定当教你父母心甘情愿地将你双手奉上,我保证。”

    香兰不吃李瓜果这一套,遂道:“保证亦未能使我安心,你且说说你如何说服我爹。”

    李瓜果卖起关子,道:“你可知你家人为何不让你去县里?”

    香兰笃定道:“怕我被你骗了呗。”

    李瓜果叠声说道:“那……那便假设他们有一丁点儿这般杂念,其实他们最担心是你去县里住啥?干啥?吃啥?喝啥?拉啥?”香兰竟然如此回答前面的问话,教李瓜果始料不及,气得他用一连串的问号炸她。

    香兰顿悟道:“你言下之意乃解决诸般问题之后,家人便允许我去,然否!”

    李瓜果颔首道:“然也,彼时他们自然没理由拒绝你。”

    香兰见伸出两根白如葱的纤纤玉指,说道:“你既已把话说满,我便姑且相信你一回。接下来第二个问题,为何你要去县里?”

    此话捅到了痛处,由不得李瓜果幽幽地说道:“李正果锒铛入狱,我呆在龟山屯感到很压抑,像坐牢般,是以欲离开此地去县里,换个环境生活。”

    香兰挠头问道:“为何他要入狱?”

    李瓜果应声答道:“被警察抓到了。”

    香兰疾疾追问道:“为何被抓到?”

    李瓜果耸肩无奈道:“我还是一口气道清原委罢,你洗耳恭听即可。”

    香兰噘嘴埋怨道:“早该如此,你不嫌回答烦,我都嫌问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