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穿越小说 > 大唐瓜果传 > 第一章 雪上加霜
    公元859年,李唐江山进入多事之秋,八月,唐宣宗李忱因服长生药中毒,于大明宫驾崩,自此,唐朝犹如一叶扁舟驶入沸海,只需来一波骇浪,便可将其葬身于海底。

    时局如此动荡不安,唯独一些偏远村庄方可享受如往昔般的平静,沂州蒙山腹地的龟山屯便是其一。

    虽说蒙山乃旅游胜地,多少文人骚客、帝王将相慕名前往,然龟山屯所在之地委实过于偏僻,时常有猛兽出没,寻常人等可不敢来此观山览水、吟诗作对。虽是龙潭虎穴,但对于龟山屯而言,弊中有利,屯中村户大都以狩猎为生。

    此时,明月悬高树,龟山屯沉眠于月色之中。几声犬吠,打破了静谧的夏夜。月光之下,有夜行人悄悄地潜入龟山屯,此人寻至一户人家的宅门前,轻轻地扣门,开门迎客者是个已过而立之年的长须男子。

    长须男子借着月光打量不速之客,蓦然吃惊道:“大柱?”

    大柱紧张地打了一个噤声手势,接着沉声道:“进屋言语。”

    二人走至堂屋,屋中有个老妪正在洗脚,看到来访之客,诧异道:“李大柱,你,为何夜闯龟山屯,却不躲在山中?”

    李大柱解释道:“王婆,我娘子即将临产,是以下山来请你接生。”

    王婆接声便道:“恕老身无能为力。”

    李大柱惶恐道:“王婆无需挂虑,我已备好拆红,不教你劳而无果。”

    王婆沉吟半响,缓缓说道:“当年你与香儿逃入深山,里正气得暴跳如雷,扬言倘若擒住你,即押至县衙,告你诱拐良家小娘子之罪。老身乃行将就木之人,岂能为了蝇头小利,铤而走险,以致惹祸上身。你,还是回去罢!老身也是爱莫能助啊。”

    李大柱黯然说道:“我等明日天未亮便进山,断然无人察觉。王婆如能走险,我甘愿备多拆红三个。”

    王婆叹口气道:“唉,垂暮老矣,平日迈两步喘一口,何况是进山。兴许半途未至,老身这条命便给累没喽。”

    李大柱‘扑通’屈膝下跪,身朝前挪,欲抱王婆之腿哀求,却见王婆双脚尚在洗脚盆之中,仅有如鸡啄食般地磕头,眼泪簌簌而下,哀诉道:“香儿自小患疾,随我多年,未曾有一子,如今万幸有孕,倘若……有个不测,教我如何苟且于世。你老行行善心,母子若能安然无恙,我便将你老当亲娘养供,前几日于山中觅得一棵百年人参,家中另有少许毛皮,皆取之赠汝,以表心意。求你了!”

    站立于一旁的长须男子不知是怜悯李大柱,抑或是对百年人参垂涎三尺,因而替他求情道:“娘,远亲不如近邻,你且出手相助大柱一回,不枉大柱一番殷殷之情。”

    王婆思忖片刻后,颔首说道:“如你所愿,老身且应允你。”

    当夜李大柱便留宿于王婆家中,翌日天微亮,遂领王婆进山。一路之上,王婆步履蹒跚,时走时停,李大柱纵是心如火焚,也不敢催促她。

    日影渐向西斜,自龟山屯向西翻过三重山,有一处四面环山的山谷,谷内有一座木屋,屋前有一妇人正在挺着大肚子散步,此妇人便是李大柱的娘子,香儿。

    香儿乃龟山屯猎户李归岳之女,母亲因其难产而死,她自小便落下疾症,依靠李归岳入山采药而得以维持病情,父女二人相依为命。香儿髫年之时,沂州各地遭遇荒灾,一个小乞丐流落至龟山屯,年纪与她相仿,言家人皆饿死于来途中,求心善人收养。

    不知是李归岳动了恻隐之心,亦或是他担心进山后无人陪伴家中的小女,是以他收养了小乞丐,取名李大柱。李大柱从此便在龟山屯安顿下来,舞象之年跟随李归岳进山狩猎。

    香儿也出落成小家碧玉,里正胡二财对她垂涎三尺,几次三番寻李归岳商榷,欲纳香儿为妾,皆为李归岳阻之。

    李归岳虽然不知道诸如曹彰以妾换马,司空孙晟以妾为桌,杨政杀妾取乐等典故,但明白妾如衣的道理,因而即便胡二财许下的聘礼足以令他垂暮无忧,李归岳依然拒绝。

    更何况,李归岳含辛菇苦,艰难度日,一个人将二小拉扯长大。如今二人已生情愫,李归岳正盼着有朝一日儿孙绕膝!

    但天不遂人愿,那年香儿桃李年华,正值妙龄,一场冬雪突如其来,细雪如梨花辨般随风凋落,零零散散,仿佛预兆着香儿的生活从此支离破碎。

    李归岳为了赶在大雪前采药,带着大柱前往鹰嘴崖。或许是上了年纪,药未采成,人已失足摔下山崖。

    当李大柱扛着李归岳的尸体回到院子里,香儿目睹父亲的尸体血迹斑斑,亲人就此撒手人寰,悲恸欲绝之余当场昏厥过去。

    “爹……”一声哀呼入云端,香儿醒后对着亡父哀嚎不已,任凭她摇酸双臂,父亲却从此再也醒不过来了。左邻右舍纷纷前来围观,看到香儿跪在李归岳的尸体旁哭得泣不成声,皆唏嘘不已。

    “闪开,闪开……”随着几声吆喝,人群被两个人拨出一条道来,里正胡二财典着大肚,倒背着双手,度着方步走了过来。

    瞅着尸体的长须挂满雪花,胡二财摸了摸下颌,触及之处寸草不生,随即摇了摇头,望向香儿。

    香儿乌发凌乱,飘雪落上,黑白分明,粉色短袄随着她抽泣而不停地颤动,脸上泪痕犹未干。好一朵雪中沾露梨花,我见犹怜!胡二财心中暗赞,接下去暗自思量:平日里有他父亲在,自己只能隔岸观花。如今天赐良机,今日若不摘了这朵梨花,岂非辜负了上天的一番美意!

    心花怒放之余,胡二财搓着手对众人说道:“诸位父老乡亲,归岳后事我自当操劳,不劳诸位费心。归岳即便遭此横祸,依旧是我泰山。前两日刚定下的亲事,不曾想今日却……”

    话尤未了,一旁的李大柱怒气勃发,叱咤道:“一派胡言!如今逝者尸骨未寒,你却在此想那龌龊之事,猪狗不如!。”

    “呸。”胡二财往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痰,指着李大柱喝斥:“你这野种!何时轮到你来掺和龟山屯之事,从今尔后,休想再踏入龟山屯半步。何去何从,轰走!”

    两个奴仆听闻胡二财下令,即刻上前架住李大柱,不由分说便往外拖。香儿眼睁睁地看着李大柱被拖走,悲从中来,忍不住再次失声痛哭。

    “明日备好棺材,我便派人接你过门。”撂下这么一句话给香儿后,胡二财便典着肚子,倒背着双手,度着方步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尸体抬进屋里,安慰下香儿后,各自离开。

    夜已黑,雪未停。

    屋内黑灯瞎火,死气沉沉,香儿面无表情地蜷缩于墙角,双眼暗淡无光,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时地对她耳语:“你害死了你娘,你害死了你爹……”。

    爹娘已撒手人寰,孑然一身!意中人亦归故里,劳燕分飞!明日委身于他人,佳人薄命!造化如此弄人,生不如死!绝望如虫噬般侵蚀着伤痛欲绝的香儿,最终牵引着她拿绳索,悬梁上,打结套,伸脖颈,蹬椅子。

    整个过程她皆是一脸麻木,直至绳索勒紧脖颈,脸上方呈现出另一种表情: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