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长老挥手一拨,祖母身前的大风尽数消散。
“曾华盛族长,你不该如此对族母。”五长老皱了皱眉,严肃地道。
族母枯槁的手此时摆了摆,示意五长老噤声,而后,族母走向族长曾华盛,拉起他的手,另一只枯瘦的手覆在他的手心上,双手握住他的手认真看向他道:“华盛,我给你的,绝对是曾族的秘藏,族母绝不骗你。只是……你不会打开而已……”
“那不是,那绝对不是。”曾华盛转过身,忍着心中的愤怒道。
随后,猛地推开了族母的手,退后一步,狠狠地瞪了族母一眼,从怀中抽出一本书,低吼道:“你确定这本你丈夫写的书,是曾族秘藏,他是曾经的族长没错,可他不是造化者,这不是功法,这只是本指指点点罗里吧嗦的曾族故事书罢了。留给你哄你的好孙子睡觉去吧。”
曾华盛冷嘲了一声,将手中一本老旧的书朝天权的床上扔去,半空中传来风掀书页之声。
“曾华盛,族长是你这样当的吗?”五长老喝道。
“我一心想着怎样能令曾族强盛,不被其他外族欺负看扁,而主脉之人给了我什么,那本所谓的曾族秘藏无非叫我隐忍,隐忍,再隐忍。他是叫我懂得受气的吗?我是族长,一族之长啊,不是用来受气的。”
曾华盛一肚子气顷刻间疏泄出来。
石室之内再度陷入沉默。
曾天权挪动了一下身体,低头看向那本书。
《曾族余继之志》。
曾族“余”字辈和“继”字辈这两代人留下的志向吗?
天权沉思片刻,欲要捡起那本书翻看,奈何双手仍无法动弹,只能作罢,遂看向这一时尴尬的气氛。
忽然看到门外有三个脑袋伸了出来,偷偷窥望。
那是天维、启承和清妮。
天权顿觉好笑。
突然,门外急匆匆奔走过来一道身影,那是曾族负责传信的子弟。
他一进来便慌张地道:“族长,大事不好了,二长老运返的夏季收成的辎重,被劫匪抢去了。大伙们都受了伤,二长老独自追踪途中,被歹徒伏击受了重伤,现在在奇福镇外十里亭处。”
“什么?此事干系重大,你现在速速召集雷霆护卫队,随我一同前往十里亭。”曾华盛果断命令,那名报信之人听令后立刻退去。
不久后,外边传来一声轰天雷拖着尾音升上天空,最后如雷般轰响天际的声音。
那是召集雷霆护卫队的信号,此时的雷霆护卫队必定会集中在曾族牌坊前,候等族长发号施令。
雷霆护卫队,那是由曾族实力强悍的子弟们组成的一支直隶于族长的护卫队,他们每个人皆是经过族长和大长老筛选的实力强悍之人,共有上百人。是奇福镇其余三大家族不敢小觑的强力部队。
“你们继续藏着曾族秘藏吧,现在族里又有大麻烦了,你们请便吧。”曾华盛扯起嘴角讥笑一声,随意作了作揖后,大踏步而去。
走到门边,曾华盛一顿,喊道:“曾启承!曾天维!”
“在!”两个人从门边窜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应道。
“你们两个私自武斗,没有点到即止,同为曾族子弟相互残杀,严重忤逆族规,现派你们随我族雷霆护卫队,助我寻回曾族辎重,将功补过,否则事后处罚。听明白了没有?”曾华盛沉声道。
“是!”两个人应声,心中各有疑虑。
曾华盛向前走去,启承随之而去。
天维依然顿在原地,深深地看向石室内躺卧床上的人。
天权也是看向他,两人一阵沉默。
片刻,天维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他走后,天权丧气地垂下了头,叹了口气。
“继佳,你也跟过去看看。”天权祖母喊他儿子道。
“知道了。权儿,你没事吧?”继佳应了一声,转过身抚了抚天权的额头,问天权道。
天权有些羞意地扭过头,催促并嘱咐父亲道:“父亲,快去吧,遇事不要鲁莽冲动。”
“不,我先问问五长老,我想知道我的儿子是为何受伤的?”曾继佳皱住浓眉,出言问道。
曾继佳做声哈哈笑道:“五长老,我儿天权是为何受伤的,能说说吗?”
可他还未收敛的武气,说明他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这小子可不是那种尊老爱幼,能讲明道理的人。
五长老顿时皱了皱眉,沉吟一会儿,正想解释。
“父亲,天维与启承比武,我看得好生热闹,也就掺和了进去,结果受了点儿伤。嘻嘻,那两个家伙伤得更加严重呢。”天权抢过话头解释道。
“此话当真?!”曾继佳皱皱眉,满脸不相信地质问五长老道。
天权在侧向着五长老单眼眨了眨,示意五长老圆这个谎。
“是唉……这小子受的伤算是轻了点吧……”五长老转身走至天权床沿,握住他的手臂,查探脉搏道。
曾继佳武气尽数收敛,咧嘴开怀大笑起来,走到天权床边,满是手茧的大掌轻抚着天权的额头。
“儿子,没事就好。”
曾继佳瓮声瓮气,憨声笑了笑,就跟出去了。
接着天权听完祖母与母亲一阵嘘寒问暖之后,便找个借口说要打坐调息想要尽快恢复,叫走了她们。
她们临走时,天权忽然发现妹妹善美竟没来看望他,随意问了下,才知道原来是回校去了。
天权“嗯”的一声,示意她们不必担心,他会很快好起来的。
石门转动,祖母与母亲走后,石室内只余下五长老以及悄悄进来的曾清妮。
五长老抚着鬤,等人基本上走后,命孙女清妮先出去一下。
“祖父,我需要护理他的伤。”清妮却不走,淡淡道。
“过会儿吧,我有事跟天权谈谈,你先出去一下。”五长老轻轻拍了拍清妮,和蔼道。
曾清妮低头,沉默片刻,说道:“祖父,天权哥同时受到罡气煞气入体,两气如今在体内互冲,搅乱天权哥体内武气,所以清妮想……”
“是想祖父与四长老联手将他入侵体内的武气逼出,是吧?”五长老打断她的话,一直抚着鬤笑眯眯地笑道。
曾清妮瞧见祖父怪异的神色,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出石室,无人察觉到,清妮白皙的脸蛋上微带红晕。
当石室石门关闭,她挨在墙壁上长长舒了口气,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脸。
很久没有对一个男人上心了,或许祖父察觉到了,混蛋老头子。
曾清妮暗骂老头子一声。
石室内,一老一少,曾清妮走后,五长老拿起族长抛弃的秘藏,一双满是皱纹满是茧的手,静静地摩挲着这本书。
“秘藏吗?”五长老深深地注视这本书,呢喃着,“余继之志吗?真的要一直隐忍吗?不觉得耻辱吗?”
五长老在低吟什么?
“喂?五长老?”天权低声喊了一下。
“啊?我没事,你把这本书好好保管吧。”五长老将书放入天权怀里,继续说道,“小子,能告诉我你这七年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发生什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然后就有了现在平平淡淡的我。”曾天权傻兮兮的说道。
曾天权就是这样子,对于熟悉的,亲密的人,他总会表现得很傻很天真,那是他的性情,也是他的伪装,他不希望关心他的人担心,于是他一直是一副欢脱的样子。
“小子,别撒谎,你这小子不简单,别隐瞒了,说说看,至少说说你的风回剑怎么丢的?”
“风回剑?说来话长,能不说吗?”天权笑嘻嘻道。
“必需说!”五长老鼻孔喷气,长髯飞起,怒道。
“你知道的,我们家里起初特别穷,供养我这个玄阶学院的学生特别的难,每天我吃不好睡不好,对了,那时候还要长身体不是?如果没有一副很好的身体,你这叫我如何是好,也给曾族丢脸不是?所以啊,我……”
“你小子别说废话!”五长老起初还听得入神,直至发现他在胡扯,“说重点,小子别糊弄我。”
天权笑得更欢,似乎看到五长老发怒的样子特别有趣。
“重点啊?风回剑典当了,卖钱去了。”
“什么?你这家伙不是开玩笑吧,快去赎回来,在哪里?我派族里人赎回来。”五长老急了,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凝重。
“可能赎不回来了,五长老,已经典当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曾天权看到五长老认真的样子,才弱弱地说道。
五长老久久盯视住他后,瞧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了,才颓然长叹一口气。
“火棘,水寒,风回,这三把剑,守护历代曾族子孙。若是丢了,可是大罪一条,你就没担心过吗?”
“我的火棘剑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了,信我,长老,我会还给曾族更厉害的剑。”
“看你祖父的份上,这事儿我给你瞒住吧。”
“那天维盗取火棘一事,长老也应该不会计较吧,因为那是你用以试探我的。火棘就藏在曾轩阁,你是那里的守阁人,不可能轻易被人盗取。天峰哥是帮凶,估计你们两个人合伙好叫天维试探我的吧。”
“是啊,那一晚,那一次试探,让我知道先人们依然庇佑我们曾族。”
五长老抚着长髯,看向天权,显露出笑容。
“你既然如此有才干,为何还不去效力曾族,嗯?风雷属性天罡之气的小子。”五长老笑容里带着点得意,就想揭开了某人隐藏的秘密般。
天权惊得瞪了瞪眼:
“你怎么知道的?”
五长老慢悠悠地从青色长袍里抽出一张纸,纸上两层颜色,浮现两个看不懂的字。
“试气纸?长老,何必做到这种地步呢?”天权心中明了,无奈至极地道,“试气纸一张也是挺贵的,何必呢,用在我这个书呆子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值了,风雷属性天罡之气,曾族很久很久没出过双属性天才了,整座光昼巨城,有双属性天赋的才四五个。这真的可是难得一见啊,难怪你能快于我救出天维启承。难怪啊,难怪啊!曾族有希望了,曾族有希望了。”
五长老原本还很淡定,很有风度,可叨念着叨念着,莫名激动起来,还隐约见到眼角有一点泪光,眼睛红红的。
“五长老,可我是愚修者。”
“还有救的,还有救的,不要再练什么煞气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不懂?对了,你修什么属性煞气,风与雷这两大属性够你用的了,别修了别修了,好好修罡气吧。”
五长老说着说着,近乎带着点哀求的神色。
“嗯嗯,长老,我听你的,我就修罡气哈。”天权点点头,笑了笑,很认真地道。
五长老一下子乐开了花,开怀笑道:“好好,曾族有希望了。”
“但这也是个秘密,长老,正所谓树大招风,可我的主干未壮,易折,懂吗长老?”
“我懂我懂,好好养伤,我先出去了。”说完,长老猛地转身,迅速地在脸庞上挥了挥袖。
老人家不容易啊,从小到老巴望着曾族辉煌兴盛起来,终于知道曾族里有个真正难得的天才,估计兴奋激动得掉眼泪了。
天权看着五长老的背影转入石门之中,叹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