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边荒，芩州城外。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一片片绿叶开始泛黄，原本茂盛无比的大树也开得显得光秃，仿佛在预示着些什么。
有些落叶随风卷起吹向了芩州城方向，有的落在了沃土，有的飞上了城墙，而有的则落在了行人身上。
“爹，这门好大啊！”一个如玲珑般的声音传出，顿时引来周遭的注视。
只见一个佝偻的老头挑着扁担，一前一后，扁担的后头放满了瓜果，但前头却放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女娃娃。她身着粗布麻衣，其上还有几个补丁，头发也有些凌乱，但却依然遮不住那粉嫩可爱的脸庞，高梁琼鼻，唇红齿白，一双大眼更是扑闪扑闪，看起来可爱极了！
“丫头，小声一点，一会就进城了，不要调皮。”佝偻老头苍老的声音轻声制止了小孩子的惊呼。因为他无意间看到了周遭人许些的藐视，于是他加快了脚步，想快点进入城内，想着把今天刚摘的果瓜早些卖完就回家。
“哎哟…爹，我知道了，您别晃…”小女孩话还没说完，嘴巴就定成了“O”型。因为通过城门时她看到了手持长矛的卫兵，除了城门内外检查官之外，城门内左右道还分别站着四人。
这些卫兵身上有股浓厚的杀伐之气，不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更是犀利，注视着来往的每个人，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一般。这让小女孩感觉有些压抑。
“丫头，发什么呆呢？”佝偻老头瞧着小女孩愣神了，于是便开口询问。
“爷爷，那些人好凶哪！”直至通过了城门，小女孩才悄悄地告诉老头。
“哈哈…丫头，那些可是晋国的大英雄哪，十年前就是他们保卫了芩州，当时你爹也是…”佝偻老头越说越激动，可说着说着却闭嘴了，因为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天正值深秋，夜不见月，只有漫天的硝烟，而他唯一的儿郎也正和他诀别。
“爹，孩儿不孝，您老保重！”一个身披甲胃的汉子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快步转身离去。
“我的儿啊！你可一定要回来！”佝偻老头声音显得有些嘶哑，注视着那渐行渐远得坚毅背影，但他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他的孩子在做伟大的事情，将要跟随抵达芩州的援军杀进渝州城。
可偏偏人与愿违，在援军凯旋而来之际，他看到的只是儿郎的尸体。
“唉…”佝偻老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瞧了瞧前头的孙女，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不过幸好，她年纪尚小，不知再长大一些是否会埋怨她的父亲。
“爷爷你看你看…”小女孩还是第一次进城，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颖，手指不断地比划，示意她的爷爷也看看这大千世界。
“丫头，咱们到了，快点出来。”佝偻老头说着便把扁担轻轻放下，把小女孩从里面抱了出来，开始摆放摊位。而小女孩一出来便是蹦蹦跳跳，因为对她来说这里有着太多的新奇事物了。
他们停留在了一个繁华街道旁，此处商贩酒楼众多，达官贵人日常都会在这边闲逛。
“请问这个怎么卖？”不久，爷孙俩摊位前来了一个老头，此人虽满头白发有着老当益壮的韵味。他俯身用一只手掂了掂苹果后随即问道，另外一只手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现在的苹果很便宜，五钱一斤，官人需要多少？”佝偻老头一瞧今天可走运了，因为他瞧着身前的两人皆气宇不凡，贵不可言，穿的衣裳材质都属丝绸，小孩更是身着一袭白色华衣，腰间上还别着一块刻着麒麟状的玉佩。
“道儿，你尝尝好吃吗？”神采奕奕的老头即是老管家夫朽，而身着白色华衣的小男孩便是古道。
“好吃！”古道接过苹果后轻轻咬了一口，感觉甜滋滋的。
“嗯，麻烦拿五斤吧。”
“好勒！”佝偻老头开心极了，因为今天这一卖可比得上之前好几天的成果了。
“爷爷…”佝偻老头正将苹果装进布袋，忽然感觉到衣角被拉扯，随即看了看自己的孙女，只见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小男孩，他知道孙女是见着小男孩的衣着华丽，羡慕着呢。
“不得无礼！”佝偻老头低声呵斥小女孩，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头，让她不要一直盯着别人看。
“哈哈哈…没关系。”夫朽笑了出声，瞅了瞅古道，这小家伙也一直盯着对面小女孩看呢。毕竟从小到大，除了楚相羽之外，没怎么接触过其它小孩。
“谢谢官人！”佝偻老头随即把装好得苹果递给了夫朽，顺手接过钱两。
“道儿走吧。”夫朽单手提着包裹，另一只手则牵着古道转身离去。
“官人留步，您给多了！”佝偻老头接过钱后点了一点，足足有五两，于是便叫住了夫朽。
“没给多，其它的留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吧！”夫朽转头说道，脚步却没有停歇。
“这…谢谢官人！”佝偻老头见他们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人流当中，于是便大声地道了声谢。而夫朽也没再回应，可古道却一直瞧着爷孙俩，仿似恋恋不舍，只是身子跟着管家夫朽在走。
“丫头，回头给你买身好衣裳。”佝偻老头开心极了，转身便对着孙女说道。
“好耶！”小女孩听了也是无比欢乐，在原地蹦蹦跳。
可好景不长，街角处拐过来五六个流氓痞子模样的青年，他们正走向摊位，带头的是一个刀疤男，手里还把玩着一把小刀，方才他们一直在街角偷看。
而路上的行人见到这些流氓地痞都纷纷躲闪，想必在此地横行霸道多时。
“老头，收成还不错啊！应该上缴一点吧？”刀疤男走到摊前开口道，他的脸上有一道刀疤，小刀于两手间反复跳换着。
“小刀哥，前几天我已经交过了，怎么今日…”佝偻老头见着来人是这片的恶霸，顿时把孙女往身后拉了拉。
“老头别说这些，以前你都是一人前来，今日却多了一个，我不过是收多个人头费而已。”刀疤男话语轻蔑，甚至都没直视佝偻老头一眼，只是俯首把玩着手里的小刀。
“小刀哥，近来生活不易，麻烦行个方便。”佝偻老头从口袋里摸索出五钱，双手缓缓地递向刀疤男。
“老头，难道你的这个女娃只值五钱吗？那我给你五钱，把她带走行吗？”刀疤男眼皮跳动了下，看到老头手上只捧着五钱，瞬间变得语气不善。
“小刀哥，之前月供可一直是五钱的。”
“老骨头还和我顶嘴了是不是？四两，最后一次机会。”
“四两…”佝偻老头瞳孔瞬间放大，四两可是家里半个月的开支，这一交可只能啃野菜了，虽然愤怒但也无可奈何，为了自己和孙女的安全也只能咬紧牙关。
于是佝偻老头从口袋里慢慢摸索着四两，哆哆嗦嗦地递了过去，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哆嗦，而是因为心疼。
“嗯…还算听话。”刀疤男看到佝偻老头掏出四两便立马抢了去，只留下老头有点哀怨的神情。刀疤男一瞧顿时乐了，觉得心情畅快无比，于是又顿生戏谑之意。
“老头，还缺二两！”
“什么？刚刚明明给了四两。”佝偻老头声音顿时变得有些冷厉。
“不不不，刚刚是给了四两，但那是买这个女娃的价钱。老头，你要二两。”刀疤男此刻直视着佝偻老头，嘴角翘起，一副戏谑的模样。
“你别欺人太甚。”老头忍无可忍，一下控制不住便怒吼了出来。
“老头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动手！”刀疤男被佝偻老头这一吼顿时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怒气直上心头，骤然升高了气势，一喊动手身后的小痞子便立马冲出，对老头拳打脚踢。
“啊…”佝偻老头第一时间俯身遮住自己的孙女，担心她受到伤害。
“爷爷…”小女孩明显被吓着了，忍不住得抽泣。爷爷不停地震动，她能感觉到那些人的拳头结结实实得打在他的身上。
“老头，以后识相点，我们刀疤哥可不是好惹的，呸！”痞子们揍了一会，之后从佝偻老头身上又搜出了几两便停了手，而从始至终刀疤男都没动一下。
“你们这些畜生…”佝偻老头全身剧痛无比，但依旧用身体遮住女娃，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此次的声音几乎不可闻，比蚊子声音还要小。
他看着被痞子踢碎了一地的瓜果，更是心疼不已，加上身体传来的剧痛，眼眶已经开始湿润，但就是不落一滴泪。
“兄弟们，咱们走，喝酒去。”刀疤男说完当即转身离去，痞子们也都收了手跟着离去。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众多的路人围观。但尽管大家都恨透了这些流氓地痞，却没有一人挺身而出，因为没人想为自己揽上麻烦。
“站住！”一道稚嫩得童声响起，顿时世界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