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怀,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出生于海东县药王庙公社一个偏远贫穷的小山村。
那时的海东县,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随着地级东兴市的成立,改为现在的滨海区。
朱建怀初中文化程度,十六岁中学毕业后,一直在家务农。小小年纪,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吃着粗茶淡饭,身材瘦弱的他,脸色蜡黄,看上去就像贫民窟里的瘪三。虽然少言寡语,但懂礼貌,嘴甜,深得长辈们喜欢。
一九八二年夏天,为了配合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落实,满足包产到户后承包农户对资金的需求,当时的海东县农业银行,决定在药王庙乡成立一家信用社营业点。
朱建怀的亲大爷是大队书记,有一天在乡里开会时听说了这个消息,老朱是个有心人,他进一步打听到这个营业点还要招四名营业员,没有编制,是临时工。
老朱已经在大队连续干了近二十年,是大队的老书记,与公社的各个口都很熟,他说自己有个儿子在家没事干,想报名来信用社上班。老朱在乡里人缘不错,有关领导当即答应了他。
原本想让自家的老二去干这个工作,老二中学毕业后一直窝在家里。这小子从小惯的,在家不愿干农活,整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老朱心想让他上个班,也好对他有所管束。
谁知当老二听说工资只有十来块钱,管的又严,出了差错还要扣工资罚款时,说啥也不愿意干。老朱拿他这个儿子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朱建怀的父母从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他父亲朱显民赶忙找到自己的大哥,也就是大队支部书记老朱,说如果他家老二不去,能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朱建怀去干。
朱显民兄弟姊妹七个,他排行老三,老朱排行老大,中间隔着个姐姐。十几年前分家,父辈本来也没有给他们兄弟几个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因为自留地里的几棵树,兄弟们闹得不可开交。
那年头,大家都很穷,几棵树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日后修房造屋用得着,所以兄弟几个的家人都很计较。
从那以后,兄弟见面最多打个招呼,妯娌之间互不搭理,两家人平时基本没有来往。朱显民夫妇也算勤劳,但比起当大队书记的大哥,自家的日子过得就紧巴多了。
朱建怀比他大爷那个二儿子,也就是他的叔伯二哥小一岁,同样是中学毕业在家务农。
他在自家兄弟姊妹中排行老大,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三个妹妹。生长在这种拮据的家庭,自己又是老大,朱建怀从小就比较懂事,与其叔伯二哥相比,他头脑灵活,能吃苦,为人也谦和。
要冲朱显民两口子,老朱不愿意帮这个忙。说到朱建怀,老朱本来对这个侄子印象就不错,加之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老二又不愿干,他想送个顺水人情,把这个名额给朱建怀。
不过老朱并没有当场表态,他让朱显民先回去等着,等他去乡里问问再答复。
其实,这事当时就能定,乡里领导既然已经答应了给朱老大安排一个人,那时又没有什么笔试面试,只要领导点头答应了,事情就定了,谁也不管这个人是张三还是李四。
老朱没有当即答应,只是为了卖个关子,好让朱显民一家领情。
朱显民刚离开,老朱的老伴马上把他拽到一边,“老三来干啥?”
“乡里成立信用社要招临时工,我本想让咱家老二去,可这小子嫌挣钱少,管得严,死活也不愿意干。”
“这事和老三有啥关系?”
“不知道老三咋知道了这事儿,还知道咱家老二不愿干。”
“关他啥事?”
“如果咱家老二不干,他想让他家建怀去。”
“你答应了?”
“还没说定,这不让他回去等信儿嘛。”
“我可告诉你,不能答应他。老三两口子十多年都不和咱们来往,这时想起你这个大哥了?哼!”
“话不能这样说。乡里的领导已经答应我了,咱家老二又不愿干,这个名额不是白瞎了吗?再说,建怀这孩子懂事,有礼貌,不像他爹娘。你说咱们何不送他个顺水人情?”
“嗯,建怀这孩子倒是不错,两家大人不说话,但这小子啥时候见面都很有礼貌。”
“就是嘛。”
“我还是觉得成全他,就等于便宜了他爹娘。”
“咱们看在孩子面上,不和老三两口子计较。”
尽管老伴还有些不情愿,却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再反对。不过,即使老伴不提醒,老朱也不会痛快地答应下来。
事情肯定要办,但老伴说得对,不能痛快地答应老三两口子。
朱显民回家把情况一说,妻子觉得希望不大,一来这些年两家关系确实有点僵,二来她以女人的直觉判断,老大的媳妇肯定要极力反对。
朱显民不置可否,说老大让等等,那就等等看吧。
由于没有把握,朱显民事先没让儿子朱建怀知道这件事,他怕最后办不成,又让儿子失望。
虽说朱建怀对农活也不抵触,还主动替父母分担脏活累活,但干活时沉默寡言,不仅与外人没有交流,就是与父母也很少说话。朱显民看在眼里,他想,这孩子应该有什么心事。
是啊,自打中学毕业至今,几年过去了,朱建怀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小青年,变成了二十出头的成年人,要是家庭条件好,都该有人上门提亲了。
还别说,前段时间还真有个远房亲戚说起这事,朱建怀一听说,马上表示反对,他说自己年龄不大,自家条件又差,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当时就一口回绝了。
夏天的一个晚上,晚饭后,大儿子朱建怀在屋里的油灯下看报纸,其他几个孩子都到别人家玩耍去了,朱显民两口子在场院乘凉。“你没看出咱家建怀有些异样?”朱显民问妻子。
“我没看出有啥异样。我觉得这孩子啥都好,就是不爱说话,好像和谁都没有话。”妻子回答。
“你觉得是啥原因?”
“性格内向吧。”
“我觉得不是性格内向这么简单。他和咱们没话,你看和他那些同学话可不少,和他们在一起时,我看他性格一点也不内向。”
“那倒是。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觉得他不愿意在家务农。小小年纪就跟着干农活,这几年苦没少吃,累没少受。他不甘心一直这样下去。”
“那有啥办法。咱们农村人,没啥门路,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理是这个理,可这孩子想的跟咱们不一样。我也觉得,凭他的头脑和机灵劲,就这样在农村窝一辈子,确实委屈了他。”
“上次大队小学招民办教师,要求表现好,初中以上文化程度。他够条件,也报了名,从五位报名者中选三人,最终选上的三个人,一个是高中生,另外两个和他一样也是初中毕业,但初中毕业这两个,一个是大队主任的儿子,另一个是你大嫂那边的侄儿。咱们的条件和关系都不如人家,你说有啥办法?”
“他对那件事可能还耿耿于怀,所以,这回这件事儿在没有眉目以前,先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