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高铁抵达BJ后,郑实没有回住处而是提着行李箱和公文包直接去了办公室。
常雍一般会在午饭后第一个处理关于公司投资的事。郑实把这次出差的情况先向李思旭做了汇报,重点当然放在了Q市的西部新城。李思旭用一贯的淡然神态听完汇报,然后道了句辛苦,便让郑实抓紧去吃午饭。他叮嘱郑实饭后好好做做准备,等范博通知具体时间后和他一起去董事长会议室汇报下近期的项目。
从李思旭办公室出来,迎面正碰上拎着行李箱的许立和柳冰。他们今天一早从Z市坐火车过来,也刚到不久。
郑实热情地接过许立手中的拉杆箱,和自己的行李一起放在了部门办公室的小储藏间里。
“走,咱们边吃饭边聊吧,我这也没吃呢,正好一起。”
郑实听许立说老板常雍这刹儿不在公司,便邀他和柳冰一起到楼下吃午饭。
许立和柳冰到李思旭的办公室打了个招呼。李思旭已经吃过午饭了,正忙着准备下午的汇报,与他们客气了几句便托郑实代为接待。
因为可能很快就开会,三个人在吉野家吃了顿简餐便返回了办公室。项目PPT郑实昨天在家中就做好了,只需要根据上午确认的具体地块情况把汇报材料中关于Q市西部新城的内容做些轻微的补充即可。
郑实用了十几分钟改好了PPT,并最后浏览一遍以确认没有错误。之后,他到李思旭办公室听许立和柳冰谈Z市项目的进展。
“咱星愿动作太慢!”郑实进屋就听到许立的抱怨:“人家HQ区已经把摸底都搞完了,咱这儿还没个明确的思路和态度,那可不中。思旭,你可得抓紧推呐。郑儿,你还得去啊。别把一大摊子事就拽给我和柳冰就不管了。这可是几千亩的大项目,人手不够。另外,市区里边的三四个转让项目,也得有人去谈啊。”
“一会儿向董事长汇报的时候,把情况再详细跟他说说吧。”
李思旭对许立的话并不太上心。一方面,在星愿国际六七年,他的工作一直都是通过参与公开招拍挂去抢地,同政府勾地或搞项目收购他缺乏经验,另一方面,许立这个总顾问的出现一定程度上对他的地位和权威形成了威胁,令他不快。但碍于许立与常雍的哥们关系,他又不得不虚以应对,所以对许立搞的这些项目他很少明确表态,每每把事情推给老板常雍亲自决定。对于处理这种投资额大,风险极高,又牵扯极其微妙的内外部关系的项目,他这是明哲保身。将来一旦出了问题,老板也不便过多迁怒与他。
郑实听许立说过关于他的方德与星愿之间就土地拓展业务是有合作协议的。既然牵扯到金钱,处理问题的尺度就不好把握,弄不好既得罪了许立在老板那儿又落不下好儿。他心里暗赞李思旭的少年老成,处事精明,所以也乐于跟他依样画葫芦。
下午两点半刚过,范博给李思旭的办公室来了电话,让马上去董事长会议室开会。李思旭帅着投资职能的一干人和许立一起进了董事长常雍的办公区,在会议室静候常雍到来。
十几分钟后,常雍进了办公室。可能中午的应酬比较重要,常雍看起来像是喝了不少酒,面色酱红。他先同许立打了招呼,对没能一同吃午饭表示了歉意,接着就让秘书小罗拿来香烟点上一支,然后开会。
按惯例,Z市的项目必须放在最前面来报。许立先开了个头,把几个项目的大致情况说了说,然后由柳冰把几个项目的PPT挨着放了一遍,把项目要点和进展做了详细陈述。关于HQ区的四个项目,核心问题有三个,一是土地拆迁成本的确认,二是前期垫付的拆迁资金的支付规模和支付时间节点,三是关于资金风险的把控思路。
关于新近才开始搞的几个收购项目,由于刚开始接触,所以仅对项目基本情况和对方提出的交易模式做了汇报。
可能是酒劲上来了,加之常雍上周末在Z市时已经听取过一次汇报,第一根烟抽完后他很快斜靠在椅子里打起盹来。
见老板睡着了,柳冰茫然地看了看李思旭,用目光请求是否继续。
“继续吧。”李思旭面无表情地吩咐。
柳冰把PPT讲解完毕后,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老板还睡着,郑实当然不忙着汇报自己的项目。他侧头看着窝在老板椅里已经睡熟的常雍,心中不禁感慨。
从某种角度看,这个身家几十亿的人并不因为可以随心所欲地花钱而生活的比一个平常人更舒服。他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一定意义上已经成为了困住他的枷锁。他过的并不自由,因为有太多的事无法放下,也找不到真正合适的人分担。他的思维总是处在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因为周围满是伸出双手准备向他索取的人,甚至是伺机抢夺的人。
除了心累,他的身体也并不轻松。他经常处在一天三场酒的应酬中,饱受着酒精和尼古丁的摧残。虽然烟和酒已经成为他缓解压力和寻找人生乐趣的忠实伴侣,但长期大量的摄入不啻破坏身体的免疫机能更如慢性自杀一般侵蚀着他的生命。自从他确立了创办一个公众公司的目标之后,他的一切都不再属于原来的那个自己,而是属于他所创办的这个企业。因此,他的身体渐渐地变成了企业的一部分。除了工作和围绕工作的一系列事务,他没有时间去组织和照料一个与工作完全割裂的个人世界。
他高大的身躯由于长期缺乏锻炼而变得羸弱。两只原本修长有力的大手已经像女人的手一样纤弱。这是中国民营企业家的一个典型、一个代表。现在,他正疲惫地缩在有着高大靠背的老板里,甜美地睡着。
没有人愿意触霉头叫醒睡意正浓的老板,所以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常雍猛地醒了过来,并发出一阵急切的咳嗽。他用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留在嘴角的口水,又习惯性地擦了擦自己的眼镜,有些不好意思的长舒了口气,对坐在身边的许立说:
“最近身体不太对劲儿,中午喝了也就半斤,就不中了。”
“你主要是晚上睡得太晚。该注意调整调整作息。咱们已经不是熬夜的年纪啦。”
常雍点点头笑了笑,点上支烟深吸了一口,向李思旭问道:
“说完没有?”
李思旭点头。
“那就重点说说这几天的进展。基本情况我都知道了。”
李思旭将柳冰报告中的重点又口头总结了一下。许立则做了补充。
“许总啊,Z市这边你就继续盯紧吧。思旭、郑儿全力做好支持工作。你们形成合力,好不好?尽快推进。”
“现在柳冰常住Z市,和区里的沟通及时多了,工作效率也高多了。下一步,思旭和郑儿再多跑跑,那就更好了。”许立说。
“这个你放心。思旭,按排好。Z市是重中之重,力量上要倾斜。好吧,就这。今天还有什么项目?”常雍向李思旭问道。
“郑实最近在成都、苏州、Q市搞的几个项目今天想一块汇报一下。”李思旭回答,向郑实示意开始汇报。
郑实首先汇报了Q市的项目,因为常雍每天大部分时间是在开会。而每个会到了最后他大都会因为身心的疲乏而加快进程,以至于好多细节会草草而过,无法讲的透彻。
除此之外,凭郑实对老板的了解,预计常雍一定会对Q市西部新城非常感兴趣。原因有三,一是Q市的西部新城规模大发展空间足,而常雍对搞大手笔有一种个性上的偏好;二是常雍的Q市情结,对他而言,Q市一直以来都是除Z市之外的第二风水宝地;三是2006年到2010年星愿国际错失了参与Z市东部新区大开发的机会,这让常雍一直耿耿于怀。
他眼睁睁地看着许多本地的后起之秀和外来企业在Z市东部新区的大开发过程中挖到了属于自己的金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焦虑。那些进入区域较早的企业,因为拿地价格便宜赚得可谓盆满钵满。
丧失机遇的主要原因是以常雍为首的董事会对08年爆发的世界金融危机的担忧和恐惧。由于在海外上市,星愿国际相较于国内的绝大部分房地产企业对国际局势的变化都更为敏感。在那段雷曼兄弟、摩根史坦利、美林证券、房地美、房利美等世界级金融地产巨头接连轰然倒下的日子里,常雍哪能不感到心惊肉跳?这一切造成了常雍对国内经济形势的一系列错误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