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立的一番话让郑实对他丰富的阅历不能不刮目相看。常在场面上走的人,博闻强记是必不可缺的基本功,尤其是官场人际、政坛消息、名人秘史、奇闻异事要广为收集和记忆,作为应酬时的谈资。这样做一方面可以确实活跃交际场上的气氛,使交流显得充实而富有情趣,同时也间接地透露出发言者人脉关系的广泛和交往层次的与众不同。
这一点,郑实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弱项。首先,他讨厌那些把从总书记到********到********再到区委书记的履历背的滚瓜烂熟,然后添加一些个人想象和小道消息作为话题的人。他认为那些人所说的那些事和自己要解决的问题根本没几毛钱关系,基本上属于废话。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很多人特别热衷此道,尤其是官场的人,似乎其间有着无尽的秘密和无穷的乐趣。所以,为了使气氛更加融洽,与有这类偏好的人坐在一起,提前准备些素材是必备的功课。其次,对天文地理、正史野史、异域风情、吃喝玩乐郑实虽然知之不少,可是要想把这些驳杂、无序的信息说的应景,说的贴切,说的简单明了、幽默诙谐、恰到好处,的确也是件不容易的事。他一直认为自己把控社交场合的能力方面还需要提高。
“许总,厨房列的菜单,您过过目。”
高个服务员敲门进来,把一份由厨师手写的菜单递给许立审阅,把刚刚沏好的茶给二人斟上。除了套餐上提供的六道个吃,厨师长又制定了一个由六冷、八热、一汤、一甜品组成菜单。这些菜品大部分是市面上的常见菜,没有多少特色,算是赠品。
“还不错。不过,把凉菜和热菜里各换上一道川菜,一定要辣一些。凉菜就来那个夫妻肺片,把这个拌田七去掉。热菜就来个极品毛血旺吧,把这个全家福去掉。还有把这个碳烤羊排换成烤牛仔骨吧。”
许立一边认真地浏览菜单一边做调整。
“查书记不吃羊肉。”他对郑实解释说。
郑实知道祖籍是SX的老板常雍喜欢吃辣。不过,这位查书记不吃羊肉的问题许立都有考虑,不能不使郑实对他在安排事情上的细致入微感到佩服。
许立吩咐服务员凉菜先上,热菜等叫。一高一矮两个服务员利落地整理好餐台好便一起退了出去。郑实目送两个人走出房间,感觉她们虽然不如刚才那个迎宾,长相身段却也算的上不错,不禁好奇心起。许立早已看出他在注意几个女孩儿,便凑过身小声说:
“感觉这里的服务员怎样?”
“有些不一般。”
“哈哈,模样、身材都还行吧?如果有想法,晚上十一点以后可以约出去的。”许立右手先伸出两根手指又换成三根手指在郑实面前比划一下:“这个数,包夜。”
“真的,假的?”郑实有些不太相信。
“你看看!老哥哥还能蒙你?档次不同,要价不同,基本就是这个价。估计那个迎宾小姐得这个价。”许立再次伸出三根手指。
“看来这会所业务还很全啊,呵呵!”
“你以为这么标致的妞儿为了一个月几千块会在这里当服务员?她们可都是开着奔驰、宝马上下班的。有几个还真是读过大学的。不过据说规矩很严,必须十一点下班之后。下班之后是私人时间,干啥与单位无关。”
郑实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个迎宾所穿的旗袍,做工似乎十分考究的,花色也极别致,绝不是普通的工装,一定是价格不菲的牌子货。
“据说?感情老哥你说的这么热闹,只是听说啊!”
“嗨。按你的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是老了,玩儿不动了。有不少朋友都玩过。不信,一会儿我帮你约一个。你喜欢哪个?进门迎宾的那个怎么样?”
“可别介!”郑实看许立当了真,忙讪讪地摆手回绝。许立的介绍浇灭了郑实对姑娘们的好感。原来是些暗娼,他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就外表看那个迎宾的确是他喜欢的类型,但花钱****他总觉得是对自己男人魅力的贬低或否定。郑实一直觉得真正的**是建立在两个人彼此欣赏、吸引和渴望的基础上的行为。只有这样才能达到自己向往的那种高潮状态。而花钱****这种纯交易过程,自己和对方都不可能全身心投入,也不可能达到**的极致。尤其是那些姑娘们,一切只不过是场表演。孤独的人因为害怕孤独而购买一个临时的床伴,可事后给他们留下的只是更强烈的孤独感而已。
“生意场上的人,走南闯北,出门在外孤单寂寞,晚上找个人儿陪陪再正常不过,有啥不好意思的?”许立脸上漏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似乎是对郑实忸怩表情的嘲讽。
“郑儿老婆孩子安顿在哪儿?”
“我家在Q市。”
“爱人做什么的?看来家教挺严啊。”
“我单身。”
“真的?一直单身?”
“离了。”’
“有孩子不?”
“有个儿子,跟他妈妈。”
“原来是个钻石王老五,哈哈!上市公司高管,还一表人才,身边一定不缺姑娘!”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话题除了生意、时事、逸闻剩下的就只有女人了。郑实刻意回避着关于女人的话题是不想让老板的朋友过于了解自己。这样做对自己不是什么好事,他下意识里这么提醒自己。
郑实正想岔开话题。那个漂亮的迎宾敲门,引着李思旭和一个矮个中年人走进房间。许立和李思旭寒暄了两句,向郑实介绍道:“郑儿,这位是王总,我生意上的搭档。”
郑实忙与王总握手,交换了名片。名片上王存军三个字印的大大的,还印着‘Y省大华审计师事物所’、‘Y省方德房地产开发总公司’、‘Y省收藏家协会’‘Y省高尔夫协会’等六七个单位的名称,密密麻麻的一大坨。整个名片几乎被文字占的满满的,有些像马路上拦车发放的那种印着广告的纸片。
“王总可是大忙人啊!身兼这么多职务。”郑实打趣地说。
“有些社会团体的职务。不想担任,可是人家非得要我任,不干得罪朋友,没有办法啊!”王存军不无得意地说,好像没有品出郑实话中带着讽刺的成分。
“就拿这个高尔夫协会常务理事的职务说吧。我是喜欢工作累了打打高尔夫放松一下,顺便呢也多交交朋友。你们也知道,喜欢打高尔夫的基本上都是些成功人士。可是当这个常务理事就不仅仅是打打球这么简单了。协会的大小活动都得提提意见,帮着忙活,事儿就多了。审计事务所和林总这儿的事儿忙得我整天脚不着地,这个常务理事我是真不想干。可是,协会会长是我的一位老大哥,平时没少关照咱,这事儿非要我给他帮忙,你们说咋弄?我不能不给面子啊!”
许立听王存军唠叨这些可不是三次五次,早已经有些听觉疲劳了。对于他这过于露骨的炫耀,也感到颇为尴尬,不愿他再说下去,便尽快找话岔开。
“思旭几点到的?没回家看看?”
“飞机五点才落地,就直接过来了,吃完饭再回吧?”
“辛苦啊!为了星愿的事业,抛家舍业,不容易啊,真不容易。”
“嗨,都习惯了。”李思旭淡淡地一笑。
“赶紧拿两个大项目,申请调回来Z市吧。HQ区这几块地拿下了,能让星愿干十年。到时候你来操盘。”
四个人边喝茶边闲聊家常,并没有再去谈关于项目的事。六点钟刚过,王存军接了个电话,对其余三人说道:
“张区长快到了,我去大门口迎一下。”
大约十分钟后,王存军引着张扬区长走进房间。许立等三个人忙起身迎到门口与张扬握手。王存军把李思旭和郑实向张扬做了介绍。
“区长大人,辛苦啦!”许立笑眯眯地问候道:“快请上坐,喝口茶歇歇。”
“可是得好好喝口水了。这一整天忙的,连坐下来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张扬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个头不高,其貌不扬,留着标准的板儿寸,皮肤晒得黝黑泛红,从内而外透着村干部的感觉。
许立示意请张扬在正对房间大门的长沙发上就坐。张扬连忙摆手,挑了靠墙的单人沙发坐了。
“那个位置留给领导。咱是扛活儿的,靠边儿坐就行了。”他一边自嘲一边把王存军给他倒的茶一饮而尽,等王存军再倒上,他又一口喝干。
“张区长这是弄啥,渴成这样?”许立好奇地问。
“还不是拆迁。生态区里几个钉子户,咋说也不听,今天几个部门一起去了,挖子、铲车一起上,拆他奶奶的。”
“事儿还顺利?”
“顺利就不用踢蹬这一天了。现在这活儿是越来越没法干了。一个个真是给你寻死觅活的,来硬的也不怕了。就这么两处地方,拆了整整一天。”
张扬接过许立递来的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肩膀。
他所说的拆迁是HQ区重点打造的红旗新城范围内的两个典型的钉子户。其中有一处是有二十年历史的民营厂子,有着百十号工人,一直在生产。关于拆迁补偿问题死活谈不拢。另一个是地头上的牛二,听到片区拆迁消息后一个月内就在自家院子里院子外盖了一千几百平米方房子。目的当然是多要些拆迁补偿。如果这些建筑是建在自家宅基地或原有住宅之上的,政府在片区拆迁时会对这些无证的建筑给予一定补偿。而这个奇葩,居然把大部分房子建在了自家的院墙之外。不过,即便违规建筑既不占理,更不合法,可面对这种挣钱不要命的主儿,不动硬的,根本别想拆除。
HQ区这次动用了区政府、区土地、区城管、区公安、区城建执法、消防、医院等几个部门的四百多人来到现场进行拆迁,才算摆平了事情。整个过程可以算的上惊心动魄。作为总指挥,张扬对事情负有主要责任,所以上午一家下午一家,他都在现场盯着,以便发生意外时有说了算的领导立即做出指示。
“这三环往外大部分地方都是些村子,你这担子可不轻啊!听王总说,最近累的心脏不太舒服?有没有查一查?”许立关心地询问。
“心率有些不正常。去省立医院查了,说是窦性心动过速。拿了些药,正吃着。”
“这事儿我跟常雍董事长说了。他很关心张区长的健康问题,已经托熟人找好了*******最权威的心内科专家。”许立对李思旭和郑实说明了他和常雍对张扬治病的安排,又继续对张扬说道:“你知道BJ的*******,那可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了。中央领导都是在那儿做保健和治疗的。尽快抽个时间,我陪你去一趟,好好查一查,治一治。一切都安排好了。”
“嘢!那先谢谢许总,谢谢常董事长啦。”
“张区长为咱HQ区的发展、为新区的建设呕心沥血,我们关心下你的健康也是应该的。”许立十分真诚地说道。
“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张区。HQ区需要你,嫂子和孩子更需要你啊。”李思旭也幽默地关心。
张扬有些无奈地笑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打从担了这摊儿事儿,五加二,白加黑,没个头儿啊,哪里顾得上家?老婆孩子意见可大了去了。”
许立等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政府基层工作的辛苦,与张扬的满腹牢骚一唱一和。正说到动情处,许立的电话响了。他接罢电话对大家说常雍马上到。饭局的主角之一马上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