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春节过后郑实便开始忙碌起来，他每天用相当长的时间在各大招聘网站上搜索招聘信息，希望尽快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的工作。他没有把自己在谭澜那儿辞职的事告诉家人，也没告诉前妻辛慧。他不想让任何人为自己的事再操心。他的位于市中心的小房子已经入住了半年。他把自己关在这个九十平米的空间里，每天不停地检索信息，筛选出那些基本适合自己的职位并用邮件发送求职简历。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他只等到了两次本地企业的面试机会和几个外地企业的电话面试的机会。企业和职位都不令人满意，情况并不乐观。
3月16日下午，一家知名人力资源网站的首页上星愿国际发布的一则招聘广告让郑实眼前一亮。那一刻他心中猛然燃起了希望的火焰。经过几遍浏览和分析，他推测星愿国际这次确实在招人，甚至是急于招人。因为购买网站头版的显要位置，价格是普通版面的几倍乃至十几倍，企业不急于招人是没必要多花冤枉钱的。虽然企业为了宣传形象和实力的目的，通常会夸大人员招聘的规模。但单纯为了宣传企业而花费这笔费用的必要性并不大。其次，他确认一切信息都是刚刚放出的，一个集团行政总监的职位也基本适合自己，抢夺先机的可能性存在。反复思考后，郑实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坐火车赶到BJ去星愿国际总部碰碰运气。
如果换做其它公司，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因为即便是职位的要求与个人的条件十分吻合，按常规做法，应聘者也需要先将个人简历发至用人企业的招聘专用邮箱。由企业HR初步筛选简历后，把符合岗位要求的应聘者的简历交企业相关用人部门的负责人审核、筛选，通过后，再由HR组织面试事宜。这是一般岗位的招聘流程。所以，如果不是星愿国际，郑实断然不会有这种手持简历直接上门的想法。那样做无疑会让自己变得如同一个初次进城务工举目无亲的农民工兄弟。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郑实还是还是在晚饭后给在星愿国际时的老同事王胜克挂了电话，了解了星愿国际的一些近况。郑实在星愿国际工作时，王胜克是他的下级，任人力资源副经理，专管人员招聘、绩效考核和薪酬统计。他比郑实早一年加入公司，在郑离开后三年里，他先后升任经理、副总监和总监，表现十分出色。虽然他比郑还小五岁，但工作能力也同样得到公司上下的一致认可。也许是彼此欣赏的缘故，在郑实离开星愿国际后的几年里，两个人一直保持有联系。2007年的夏天，王胜克出差Q市，郑实也恰恰刚从美国回家度假。两个人在Q市最著名的一个地摊儿上喝了个一醉方休。
“如果你回星愿，现在也许是很好的机会。”王胜克听完郑实的想法说道：“听说最近几个离开公司的老人又回去了。老岳你还记得吧？你在那会儿他是Q市公司总经理。”
“当然记得。”
王胜克所说的老岳叫岳东帆。星愿国际从Y省走向全国，第一站就选在了Q市。岳东帆一手缔造了星愿国际Q市公司，三年里做了四个项目，为企业的全国化摸索了道路，积累了不少经验。不过，2009年年底他突然开离了星愿国际，走时还顺道拉走了不少骨干人员，其中包括营销口和工程口的负责人。这类行为虽然在企业中十分多见，尤其是房地产行业。但这样的分手无疑演变为结下恩怨的决裂。
“听说他最近要回星愿，具体做什么还不太清楚。不过，他能回去，说实话连我都感到吃惊。看来老常在BJ待了几年，眼界和心胸都今非昔比啦。”
老常是星愿国际的老人们私下对老板常雍的称呼。
“你看我这事儿怎么办更好呢？”王胜克的话让郑实心中一喜。
“我觉得你直接过去还是有机会的。你走了以后，老常和老袁还有几次提起过你。他们两口子对你印象还是挺好的。还有呢，听说星愿从去年开始就有意招些老人回去，也不是没原因。虽然说BJ人多、人才多，不过新招的人可不像咱们那时候，无怨无悔的奉献，吃苦耐劳。在Z市那会儿，早上八点半到公司，一干就是十二三个小时，时间、精力全在工作上，而且全公司上下都那样。现在在BJ朝九晚五，时间一到就下班。公司再搞以前统一思想、统一目标那套基本推不动了。所以啊，老常最近可能开始怀念老人儿了。不过呢，也难说，公司总部现在在BJ了，也上了市，招人毕竟比以前容易的多。所以啊，机会五五吧。建议你试试。”
王胜克现在已经在BJ大学脱产攻读人力资源方向的博士学位半年多了。对星愿国际的最新情况也不是十分确知。郑实对他的离开感到有些失望。要是他还在，自己的胜算要大许多。而王胜克的两个“不过”让郑实心里燃起的希望的火苗一会儿烈焰熊熊一会儿奄奄一息。
“没事儿，话说回来，就算不成，老郑你也没啥损失不是？现在负责人员招聘的叫林桦。她是老常的亲戚，人很不错。如果她面试你，注意突出重点，你还是大有希望的！”
郑实同王胜克又闲聊了几句才放下电话。他按王的建议，仔细修改一下了简历，并反复思考了相关的说辞，直到大半夜才上床休息。
郑实第二天上午乘坐高铁抵达BJ来到位于东三环内侧的国贸写字楼已经接近中午一点钟了。午餐时间，CBD的街面上到处是午休的人，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郑实在写字楼西侧的一家赛百味买了些快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过于饥饿容易使人产生心慌和紧张。在一整个汉堡下肚之后，郑实才感到有些发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简历，做最后的准备。他将昨晚思考过很多遍的问题又看了一遍，以确认它们不会给自己带了负面影响。多年生意场的历练使他养成了做事小心谨慎的习惯。
一点刚过，郑实来到位于写字楼十一层的星愿国际总部。坐在行政前台后边的接待员是一个未脱乡土气息的二十多岁的大男孩儿，郑实心中暗笑，他清楚这是袁艳执掌公司行政的结果。在他记忆中，星愿国际的行政人力部门从没招聘过美女，端庄秀丽型的没有，时尚前卫型的就更不用说了。董事长助理和秘书则一定是属于男性的岗位。
郑实对大男孩儿说明自己是来应聘的公司老员工。大男孩对他没有提前预约的问题似乎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让他在一本登记簿上登记了相关信息。
“您在这儿稍等一下，我跟人力资源部的人说一下。”大男孩儿颇有礼貌地用略带Y省口音的普通话说完，然后敲门进了右手临近的一间办公室。
不大一会儿，一个透着青春气息的长发女孩儿从房间里走出来。
“是您来应聘？”她轻声地询问，脸上带着招聘人员常有的职业化的微笑。
“哦，是的。”郑实报以微笑。
“您有预约吗？”
“哦，抱歉！我没有预约。事实上，我是公司的老员工。我在那会儿公司还没上市，总部还在Z市。”
“哦。”
女孩儿有些差异，沉默了片刻，思索了一下如何处理。
“那您有没有带您的简历？”
“是的，我带了。”
“那，请跟我来。”
女孩儿引导郑实来到接待区左侧的一个无人的小会议室坐下。郑实从公文包中取出装订好的个人简历递给她。
女孩认真地浏览了起来。
“郑先生，您05年到06年在公司，对吗？”
“是的。时间不长。不过如果没有离开，咱们会是一个部门的同事。”
“是呀。您是集团行政人力资源中心的行政经理。论起来，那可是我的领导呢。”
女孩儿冲郑实露出顽皮的笑，然后继续浏览简历。郑实现在有时间仔细端详女孩儿的模样。她大概至多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算不上美女，但眉目干净，皮肤白皙，着装也十分整洁，应该是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笑容里还带着小女孩的纯真气息。这种气息一般在职场历练三两年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女孩儿用了大约五分钟才把那份简历看完，看的很认真的样子，有些地方她反复地看了两遍。
“郑先生，您的情况我了解了。您是准备应聘行政总监这个岗位，对吧？”楚天翔以微笑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样的职位由我们分管领导林总负责。这样，我尽快把您的简历交给她，再看看怎么安排。不过，她这会儿刚开始开会，您需要等一会儿。”
“没事，我等她。”
“那您就在这儿等吧。我得去处理一下手头的工作。”女孩儿拿着郑实的简历准备起身离开。
“您贵姓？”郑实对这个学生气未脱的女孩儿颇有好感，他站起身以示礼貌。
“免贵姓黎。您请坐。”女孩儿礼貌地冲郑实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姓黎的女孩儿陪同一名五十岁上下中年女人回到小会议室。
“郑先生，这是我们林总。”女孩儿介绍道。
这应该就是王胜克说的林桦了，郑实心想。他站起身，礼貌而大方地向林桦颔首致意。林桦挥挥手，示意站起身的郑实坐下。
“林总，我先过去了。你们谈。”姓黎的女孩儿转身离开。
“不好意思！刚才我在开会，让你久等了。”林桦打量着面前的应聘者，用非常平静的语调说道。作为人力资源的招聘负责人，她几乎每天都会接待各类应聘者。时间有限，面试不可能做到对一个人做出全面而正确的判断，所以她渐渐习惯了通过对面相、着装、眼神等瞬间可以获取的信息给出一个初步定位。而后，她会通过一些细节的观察和一次较长时间的交谈对对方的整体素养给出一个大致的判断。
“我先看看你的简历。”在几秒钟的注视之后，林桦从随手带来的眼镜盒里取出一幅眼镜戴上，开始低头浏览郑实的简历。她浏览的很快，不像黎姓女孩儿那样仔细。看罢，她摘下眼镜放在会议桌上，继续以一种平和的目光注视着应聘者。从她使用眼镜的情况，郑实判断那是一幅老花镜。这说明林桦的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开外。郑实还注意到，这位五十岁开外的招聘总监穿着十分随意，并不像这里的其他人那样穿着深色的职业装。也许是个子比较高的原因，她穿着一双黑色的平底皮鞋。一条灰色的丝绸质感的休闲长裤配着银灰色的丝质上衣。上衣外罩着一件颜色略深的开身毛衫。
因为管理过星愿国际的行政工作，郑实知道老板常庸对公司员工在着装方面的偏好。工装的统一是思想统一的一个重要标志，也是企业管理制度化、正规化的一个外在体现。总部还在Z市时，全体员工都由公司统一配发工作装，一年中分冬夏两季配发。不过，在等待林桦的几十分钟里郑实观察到虽然在会议室外经过的几个员工都身着正装，但明显不是统一配发的那种。仅从这个细节，他即感受到公司几年来在企业文化和企业管理上的细微变化。
更让郑实感到意外的是林桦居然没有化妆。虽然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但她的五官称得上端庄，白皙的皮肤保养的不错，体态保持的也还好。如果略施粉黛，她的外表会显得更精神些、更职业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