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将手中的猎物慷慨让出。我可以帮你,但是...”嘶哑声没有后续。
“但是什么?”不疾不徐,冰冷的眸子看向了木棺。
“你没有将带资本来。”木棺怪笑道。
“我知道了。”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
游悟很果决,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精力,决不能供奉自己的血,让自己陷入虚弱,他决定再回一次山洞。
同时他太偏执了,硬是要瞒天过海,独自承受扭转这一切。他破釜沉舟间,已经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没有多余的选择,必须完全信任木棺。
第一时间来找木棺,他就已经想好了。前十七年父母为其操心挡雨,那后几十年他要还给他们安逸,他要借势扭转乾坤。
这几天春雨绵延,坎坷山间尽是颓败之色。
山林间,一道人影跑得很急,很狼狈。
“噗通”素灰少年一个踉跄,一脚踩着水坑里,险些摔倒。
淡灰顿时被飞溅而起的黄泥水浸成深灰,素灰衣袍点缀上了赤黄的泥泞。
少年喘着粗气,继续在山林间奔跑,他不想浪费一点心思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即便是去擦下面颊上滚流的汗。
“为什么会这样?”难掩的惊颤。
寂静的山洞,一滴清冷的水落下,由心生出彻骨的寒冷之意。
一只光滑年轻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不由自主游离在洪瑞身上,感受着他身体的余热,正在一点一点的散去。
他死了。
莫名其妙的死了。
就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间,没有任何的征兆。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死前的恐惧,他死得很安详。那死亡就像是在突如其来的一瞬之间,连敏感的神经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怕,费解。
不管现在如何,现在的局势已经越来越糟糕了,游悟像只走在钢弦之上的蚂蚁,稍不注意便万劫不复。
“滴答...”又一滴冰冷的水落在游悟身上。
此山洞距离洪家有一段路程,来回至少两个时辰,现在约莫已过去半个时辰了。
没有多少时间了,生死一线。
他也不知道木棺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但已由不得他不相信。
洪瑞刚死不久,身体余热尚有,血压犹存。一柄短刃划过,血管瞬间破裂。腥红的血液缓缓流出,他麻木的看着。空气里铁锈般的血腥味,竟没有给这个儒雅少年带来半点不适。
就在这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死后的洪瑞全身突然一颤,流淌的血液出现一种诡异的颜色,不可思议的银白之色,像倾泻的水银,滚滚而出。
惊心之余,游悟面色惨白。
转眼银白再变,苍黄取而代之。
仅仅又是一瞬,苍黄干涸,血液不流。
银白与苍黄两股血流,跳跃脱离了鲜红。二者自主急速旋转,交织缠绕,最后凝聚成一截精致毛笔。银白笔杆,苍黄笔头,若有若无灵力流转,安静躺在地上。
没有时间犹疑,游悟一把抓过毛笔,直接往东南森林狂奔而去。
“这是你要的。”血色细流飘在半空,游悟面无表情。
“很好。”嘶哑声里微有喜意。
“兑现你的承诺。”不咸不淡。
“承诺?我说够了没?就凭这种质量的血液,我何时能苏醒?”木棺不屑。
“你还需要什么?”游悟暗吃下一记怒火。
“我需要你的血液。”木棺揶揄轻笑。
“你耍我?”
“我为什么要耍你?我是答应过帮你,但没说什么时候不是吗?”
游悟没有再说话,就冷冷看着木棺,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
“你到底需要什么?”游悟双手青筋暴起。
“我需要人血,更多,更强的人血,让我苏醒过来,彻底摆脱这阴鬼地狱。”木棺兴奋颤动起来。
“救我就是救你自己。”急切里有着威逼。
游悟没有时间了,他等不及,或者是他家人等不及。洪瑞的莫名身亡,让局势越来越糟糕。
“救你,很简单。只要你不走出这里半步,不断供奉人血,直到我苏醒。”
“那我父母?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的。”游悟面容有些狰狞。
“强者的路上没有亲情,亲人会是你永远的羁绊。”
“足够强大的人,什么都不会是羁绊,反而是助力。”
“很有意思,但是你不强,还很弱。所以你得让他们去死,这样你才能肆无忌惮强大起来。”嘶哑声里有嗤笑。
“魔鬼,我和你不一样。”儒雅彻底被撕破,语气低沉。
“对,我是魔鬼,只有魔鬼才会和人交易,圣人可没闲情管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好供奉我,一旦我苏醒了,我就会是你最大的靠山,那些仇怨随时可报,那些人随便可杀。”木棺不可一世道。
“所有一切都是在你苏醒以后?”游悟试探道。
“没错,年轻人要看远点。”木棺安抚道。
“原来你现在,也不过是只蝼蚁,比我还差一筹的蝼蚁。至少我现在能走能跳,来去自如,不像你靠着一口气,躲在棺材里,不人不鬼。”游悟放肆挑眉讥讽道。
游悟明白了,木棺现在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扭转局势,他不过是在诓骗自己,一切能力都在木棺苏醒以后。
一旦木棺苏醒过来,会不会生灵涂炭游悟不知道。游悟很清楚,木棺对他的血液很感兴趣,单凭这一点,游悟绝对不能让木棺苏醒,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危机壮人胆,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无全尸。”嘶哑声异常平静。
对于已经无法再利用的东西,要做的便是榨干那东西最后的价值。
贪得无厌的木棺已经失去驾驭游悟的信心。
繁杂咒语像是一个个金色梵文,不断从木棺里飘出。
但是这一次一切却是那么的出乎意料,印记与咒语间没了联系,游悟也没有默契倒地翻滚。
他站着,安然无恙站着,就在原地,眉头微皱,‘川’字微现。
嘶哑咒语不停,木棺颤动不止...
“念完了没有。”
“念完了,我们的契约到此终止。”游悟打断了木棺的叨念。
“怎么可能?”难以置信,木棺陷入了迷局。
来回经过,游悟推算了下,还剩下一个时辰左右,似乎还来得及。
“天真!”游悟冷笑。
他不管木棺此刻泛的轩然大波,只是缓缓俯身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放在食指之上,接着用食指触摸印记。再松开,树叶便悠悠坠下,与第一次场景如出一辙。
“这就是你问的为什么。”游悟吸了一口阴郁的空气,继续平静说道:“一开始我不过是逢场作戏,而戏份的筹码不过就是这样的小把戏,各求所需罢了。”
“居然连小鬼都迷惑不了,这幻术真是太差了。”木棺听此,不由叹了一口气。
游悟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破了木棺说的幻术,当时他只是察觉胸前挂坠震颤,脑袋瞬间清明。现在他还想不明白,这挂坠由何而来,为何冥冥中有种奇特的联系。
“你的能力真是不可靠,导致了现在的失控。”木棺又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着不甘心。
一语惊起千秋浪。
漆黑的树洞,气氛一下子更加压抑起来,陷入了莫名的安静。
没有人说话,只有间或传来的水滴声。
一下,两下敲击着游悟的心,格外清楚,异常沉重。
紧张的心缓缓舒开,游悟冷静问道:“你是谁?”
游悟不是在问木棺,他是在问木棺话里的那个你,对着虚无的空气,没有具体的方位。
许久,许久。
依然没有人回答游悟。
只是半壁之上木棺开始晃动起来:“说真的,你的心机让我都有些害怕起来,假以时日,你或许会是个厉害可怕的角色。”
对于木棺的话,无论是夸赞还是讥讽。
游悟都不可置否,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他必须强迫自己精明起来,拥有该年龄不该有的睿智与心性。
“这时候你应该感到幸运,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你还有与我做交易的资本,你的心机,让我看到了你的潜力。”
“你没有资本。”游悟讪笑。
“资本这种东西,可你不是你说了算,你不是想知道还有谁?”木棺发出古怪笑声。
“我不需要。”游悟一刀切断了木棺引以为豪的本钱。
时间在流逝,树洞底下还有谁,在这一刻显得无关紧要起来。
“最好你想清楚点,路是没有回头路的,我的功法经验难道不就是你的初衷?”
“任何东西都是具有时效性的,现在我只需要家人平安。”
“道不同不相与谋,恕不奉陪。”游悟咯咯怪笑。
“你走不掉的。它在等你,只有我使点手段,你就永世沉沦了。”
“它和我可不同,它是没有感情的,不会和任何人做交易。机会就摆在你面前,错过了就永远失去了。”木棺威胁道。
“危言耸听。”游悟没有时间了。
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他现在必须走了,去告诉家人真相,去逃命。
但是木棺最后的话却是真的,一点不假。
游悟纵身跃入清潭的那一刻,枯树摇晃起了整个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