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是人血,人血!”
紫红鸡血挥散,嘶哑的咆哮声混迹血雾当中,黏稠的空气显得格外抑郁。
一丝清冽月光倾入树洞,带着诡异的血气,泄在少年身上。
瘦弱少年匍匐于地,颤颤巍巍。
“你竟敢拿畜生的血骗我?你想死?”
一口残破木棺,闪着幽绿,悬于半壁之上,猛烈颤动起来。
阴暗潮湿的树洞底下,另成广阔空地。四处石壁嶙峋,石壁上附着水流,月光映射,晦暗中显得皎洁,石壁之顶间或传来清晰地水滴声。
“再给我一个机会,我...”
还没说完,少年全身遽然一颤,手上青筋像一条条狰狞虬龙,试图冲破这层皮肤。
脸上仅有的一点血气,也被扭曲的面容彻底挤压干。痛,不单是简单的痛,是千万白蚁深入骨髓,肆无忌惮啃食每一条敏感神经的痛,是痛不欲生的煎熬。
许久。
地上腐叶被磨烂,分不清是泥是叶。扭曲的脸颊聚着无数汗珠,少年艰难爬起,跪伏地上,胸前起伏不定。
“你给我记好了,还有下次,你就是最好的祭品。”嘶哑声很冷,冷到骨子里。
脚下传来摩擦烂泥的声音,少年抬起了头,漆黑眼睛闪着琢磨不透的亮光。
“再给你三天时间,现在马上给我滚。”
“噗通”半丈水花溅落一地。
纵身一跃,少年人影消匿,空荡荡。
那是一个在树洞底下的水潭,直径两倍井口大小。幽深绿色的潭水晃荡着一面面黑暗中的石壁,重重叠叠。深不见底的水潭充满了神秘感,像潜伏着一尊恶龙一样。
这是蒙着一层面纱的奇异森林,位于鸳城东南尽头。
传闻这片森林有着可怕的异兽妖魔出没,鸳城鲜有人会踏足这片林子。
此时,一个全身湿漉的少年,拖着身子在森林中踽踽前行,黯淡的月色将人影拉得愈加瘦长。
森林里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风时不时在高高的树顶上摇曳,传来庞然又有些冗长的沙哑声。
不知究竟走了多久,一点点亮光映入眼帘,前方烛光掩映,伶仃的烛焰在小屋里,静静吞吐着,跳跃着。
少年似乎触摸到了烛火的炙热,那是久违的温暖。穿越了苍凉的的时光,体味到了烛光里的温情。
整了整衣带,少年拭去眉上水雾,挂上了笑脸,推门而入。
一发髻之上绑着一蓝色布条的中年妇女走来,四十左右,容色尚还清丽,一手捧着半截蜡烛。
“悟儿,这么晚上哪去了?怎么衣服都湿了?”中年妇人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蜡烛握紧了几分,看向了游悟。
“娘,我没事,就出去走走,就是外面露水有点重。”
语落,游悟不禁打了个冷颤,哆嗦了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父亲还受着野兽的伤没好,你可千万别出事了。”妇人叨念了两句,转而嘘寒问暖道:“我和你爹正担心着你,没着凉吧?赶紧回屋里换身衣服。”
游悟也不明,父亲堪堪凡尘淬体二重,灵力稀薄,何来的勇气去挑战野兽。他曾问过父亲是什么心焱,其间父亲闪烁其词,最后只道是普通的心焱。
“您放心,就是今晚月色真的太特别了,太美妙了,我一时忘记了时间。”
游悟咧开了嘴,佯装出的一点稚气笑意,打碎了妇人的忧虑。
“以后这么晚,不要乱跑,免得我们担心。”
中年妇女用手遮掩了下乱窜的烛火,一丝夜里的冷风吹来,小院里都是清冷的味道。
“嗯,知道了,我回房了。”
地势较高,三月夜里的鸳城,伴着刮来的风,倒是更冷了几分。
门窗关好,换好了一套衣服,将桌边的一本传统经文握在手中,端坐在桌前,津津入味,心头的寒气一点一点被驱散。
这是他的习惯,平心静气的良药,性情从容淡定的源头。
一个十六岁少年拥有了该年龄不该有的睿智与淡定。
在这片游悟生活的大陆之上,妖兽横行,武道为尊,故而武道心法为众人所追崇,传统经文古籍成了烂大街的廉价货,三教九流中的末流。
两柱香的时间过后,游悟站起身来,微弱的烛光印在脸上,稚意似乎很难寻见,菱角日益清晰的面庞上透着威然之气。
调息了一会,蜡烛熄灭了,淡淡的亮光透过格窗,刚好看得见小屋里的一切。
一旧床,一衣柜,一小桌,一只凳子仅此而已,全静默在黑夜里。
少年站在黑屋里,熟悉的一切是感情之物,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安宁祥和,嘴边喃喃说着:
惊鸿拳摸拉并进把人推,蜻蜓过水又点水。
全身开始慢慢在屋里动起来。
惊鸿拳法的内容早已烙刻在脑里,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金色小人,在游悟脑海里活灵活现,每一个小人,都是拳法的一种招式,一个连着一个,一环扣着一环,浑然天成。巧夺天工的拳法中蕴含着无穷的威力。
这已经是七天下来,不知多少次练习这下乘八品的拳法。
此刻再练起来已经没有当初的生涩之感,每招每式都信手拈来般,与金色小人的动作相差无几。
乐此不倦,任汗水浇灌全身,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
这拳法,真是祸福相依的印证。
...
十日前,游悟听闻鸳城东南森林中长有稀有的天凌草。
天凌草对野兽创伤的恢复有奇效,两尺之长,上下通体红艳。
他瞒着家人,走进了那片森林。时值下午,万里晴空,阳光不烈,刚刚好,草木躺在慵懒的光阴里。东南的森林高树蔽日,迷蒙阴雾缠绕。
纵然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
时间走得很快,不知觉间温度下降,夜幕即临。
黑夜彻底接手这森林,莫名的叫声开始漫过树梢,钻进耳里,像午夜一口怪钟,敲在山头,惊在心里。
他停了下来。
那是一棵不同的老树,仅挂着几片零星树叶。旁逸斜出的树冠,月光下满是张牙舞爪的诡异气息。
远远看去老树像是是个蓬松的瘦骨嶙峋老头在痛苦挣扎着狞叫着,看得人瘆得慌。树底下满是巨大蟒蛇大小的树根,四处缠绕交织,还有一个只容一人大小的洞。
他还是坐在了下来,看来是走累了。
就在刚屁股触到树根之时,凄厉尖叫突然从心底响起,眼前被一抹黑色掩盖,不知何处飞来一群发狂怪鸟,一时重心失稳,身子后仰,一下子掉入了树洞。
从此他平直命运中出现了一段波折。
他走进了一个世界,金光散漫的神圣殿堂。居中高位上,端坐着一位白眉老翁,却是英气逼人。
“来!”
老翁隔空朝游悟招手,慈眉善目。一种似祖孙间人性的信任,没有抗拒的理由。
游悟突然神魂一空,两眼昏沉。
“来吧!来吧!孩子...”
“孩子,想要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吗?”
“孩子,想要扬眉吐气吗?”
“这你想要吗,下乘八品武学心法?”
“快来吧,给你了。”
抚慰人心的暖风轻轻拂来,人间的四月天正烂漫。
神不附体,步步往前。
“还想要吗?”
他痴笑着,点头。
“来,把手放在这儿。”
那是金壁上的一道深黑符文,像只黑色蚂蚁,但它是畸形的。
他没有自主的意识,这一切看起来愈发诡异。
在手指最外层的表皮,即将能够感受到黑纹冰凉之时,游悟胸前的石头一颤,烙刻其上的一条精妙小鱼睁开了灵动的双眼,像苏醒了一般。
游悟怔了怔,仅仅几秒钟而已,还是将手按到了符文之上,只是感觉不太一样,食指大小不明物滑落。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嘶哑里有着无尽喜悦。
温和老翁?
早死了。
刚才只是一个幻境,木棺的幻术。
现在是一口木棺,四壁是沟壑纵横的石壁。
少年恍然看着物转星移的四周,像木头人一样,扎在原地。这不是超乎常人的冷静。竖直紧握的双拳,已经暴露了他,现在很紧张。
无数的念头疾驰闪过,他双手慢慢伸直,紧缩的心脏也开始正常淌血。
“蝼蚁,顺者昌,逆者亡。”
“你,不完全是你,现在为我所用。”
“石壁之上是道黑蚁印记,手触之,它便钻入体内。只要我咒语一起,黑蚁噬心,你便痛不欲生,直到化成血雾。”
“记性这东西,痛过了才会有。”
木棺自言自语之后,奇怪繁杂咒语声响起。
游悟愣过一秒,突然全身一紧,瞬间躺在地上,翻滚起来。
“放过我,放过我...”咬着牙,一字一顿艰难吐出。
“好好办事,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给我听清了,给你是基本的拳法灵技。它很特别,即便没有灵力也能掌握一二,凭这你足以对付一些凡人,七天后给我人血。”
嘶哑狞笑吞噬了所有人性。
“水潭是出口,入口是树洞,进森林直走。这是纳盒,存放血液。”
一个青色小盒从木棺里飘出,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