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夹杂着淡淡的酒香,飘向那小庙外,老树下有人,小庙里有酒......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明神,可以好眠,能够忘忧,能够消愁,怎么样,来点吗?”时雨看着老头子递过来的酒,看着那靠在树旁仿佛睡着的老者,接过酒喝了一口。
似乎并不习惯这问道眉头拧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却是一口喝了下去,接着又是一口,一大口。
“师傅,是我不好,我没有完成您的要求,我看不尽天下人,我不想去看别人,所以我回来了”,少年借着酒劲缓缓的说道。
有人说酒是好东西,它很妙,能够让烦恼的人暂时丢下包袱,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人和事;也有人说酒是天底下最糟糕的发明,可以让那神仙也变得糊涂,让人颠倒不醒。可是他们不知道让酒麻痹的终究是人,酒不醉人终归是人自醉。
那树下靠着的老者没有继续闭着眼,仿佛是在享受春夜里微风的轻抚,只是淡淡的说道“好孩子,是师傅太执着了,可能是老了吧,没有了年轻时候的豁达了”。
“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阴玉终归是世间至邪之物,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师傅怕你会被它迷惑心智。乱世将至,我葬云亦不能免于祸患,师傅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可安天下的人,不要在重复....”老者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知那老者是否带着酒意,任由那银白的发丝随风飘摇,没有平日那般放纵不羁的说道。
时雨将手放在胸口处,感受着那还有些陌生的跳动声,丝丝的凉气游遍他的全身,紧紧的闭着眼睛,去感受那仿佛融进他身体里的东西,他清楚的感受到,那是一枚血玉,一枚掺杂着他血脉的玉。
虽然有些寒冷,但是他觉得自己此刻很真实,提起酒壶深深的喝了一口,在迷迷糊糊喊了一句“爷爷”。
当少年的呓语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响起时那老者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看那手中依然提着酒壶的少年,好似自笑的说了声“我用一辈子没有明白的东西,却让这个孩子去明白;我一辈子没有做到的,却要压在一个孩子身上,可笑,是真的老了吗”。
他抱起不知是酒醉还是熟睡的少年,朝着小屋走去。那单薄的少年似乎感受到什么一般紧紧的抱住老者的身子,此刻那苍老的声影有些佝偻,仿佛老了几分,消瘦了许多。
禅房里的老和尚盘膝坐在蒲团上,那好似弥勒一般的身子,一动不动的入定着,仿佛与这世间隔绝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若不是那长长的一声叹息,不是那喃喃自语道“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老友你始终是有所顾虑的,又何必勉强呢”。
若是平日里听和尚在那里说禅语,老者比如那会顶上几句,但是今夜不会,他没听见,他醉了,神仙也醉了。
这世间不会给任何人停留分毫,不管你是仙人,不问你是凡人。黑夜终将被那天际冉冉升起的红日驱走,染红了这个天际。
春日的清晨夹杂着缕缕的微风,吹的那小庙中的老树哗哗作响,好似在唤起沉睡中的人,珍惜这大好时光。叶片在红日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美丽,伴随着风的浮动,深深的吸引着那窗前的少年人。
清晨的微风拂过时雨有些散乱的发梢,吹动着窗纸,一起一伏。在晨光下,在微风里,他扶着有些疼痛的额头,悠悠的看着那颗老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时雨还站在窗前出神的时候,听见有个声音传来“小凡师弟”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对着他笑着喊道。
时雨微微的对着他笑道“小白师兄,你也起的这么早啊”,听了时雨的话那少年皱皱眉头,指了指那边的小屋说道“还不是师祖那个老家伙,要我每天早起,说是要拦住外面想要去墓里的人,弄得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跑去别的城了,我们这里一共才收了小凡师弟你和那个倔强的小子两个人,想想回去要被师兄们还有小舞师妹笑话了。小凡师弟啊你一定要好好和师祖学啊在,争取到时候那个名次就好了”。
时雨无奈的挠了挠头想着他那个有时像个老顽童,有时又那般的沉默的师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一会到“小白师兄你说的小舞师妹是谁,和你的关系很要好吗”。
一个叫着师祖,一个叫着师傅,一个叫着师弟,一个叫着师兄,这混乱的称呼没有影响着两个少年丝毫,只见那叫着小白的少年手舞足蹈的说着,眼中满是少年爱慕的迷离眼神。
“说道小舞师妹啊,她可是我们我们葬云两门最可爱的人了,和你说啊好多师兄都喜欢小舞师妹,就连师祖那个老家伙也非常喜欢她的,不过她的师傅厉害的狠,一般我们都不敢去招惹。”说道这里他好像全身打了一个冷战,似乎想到就会害怕。
时雨静静的听着他在那里毫无逻辑的东边说一下西边说一下,嘴角微微的带着笑意,心里有那个小姑娘,为她流过泪的姑娘。
“小凡师弟我和你说啊,要不是那个老家伙一定要拉着我来这里,我早都去皇城了。开始小舞师妹也是要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没有过来,而是去了皇城那边,哎,你说我是不是倒霉,小凡师弟我不是说你啊,你认了师祖当师傅,算你不走运,也算你走了狗屎运”。
时雨听着小白又抱怨起来师傅,也是无奈道“小白师兄,师傅其实挺好的,对我也很好,要求你严格点可能是要让你进步吧”。
小白诧异的看着时雨,围着他赚了几圈,不时的摇头唏嘘,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时雨是在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了,才说道“小白师兄你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那少年还是围着时雨打转道“我是在看师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神术,竟然会让你为他老人家说好话,要是别的师兄听了,估计也是和我一样把你当成怪物看待”。
时雨不去管这个喜欢嬉闹的师兄,不管他继续的打趣这自己,看着晨风中摇曳的树梢,仿佛心里积郁良久的事情也被暂时放了下来。
走到院子一脚的一口水井旁,用吊桶吊起一桶清水,洁了面,整理了那因为宿醉而有些凌乱的发丝,看着那泛起波纹的水面上映着的略微清瘦却有些刚毅的脸庞,噗嗤的笑了一声。
想那么多有何用,溧阳已经不在了,我还是我,我为何一定要做天下人的我,我不过是个少年,师傅也许是对的,但是我不愿,我只想找那个为我流泪的姑娘,找爷爷而已。
想到这里他忽然回头对着那依旧站立打趣着他的少年道“小白师兄,你陪我一起去给师傅问候一声吧,然后我们一起修行,把不然到时,你和师傅在雁北城一共就招了两个人还都不成器,脸就丢大了”。
那白衣少年听了他的话,脸色一变,突然正色道“小凡师弟你说得有理,我现在就去把那个老家伙叫起来,每天不到日上三竿不起,这几天还一直带你出去吃酒,到城里瞎晃悠,留我一个人守在这鬼影都没有一个的地方”。
听着他又要唠叨起来,时雨赶紧说道“不是还有一个佛爷在吗,你可以找他解解烦闷嘛,师傅要带我出去长长见识我也没有办法拒绝”。
“你说那个胖和尚,一天到晚在哪里叽叽咕咕,好不烦心,整天带着那屋里打坐念经,和他说上一句话都要思考半天,小凡师弟你还是饶了我吧”,说着他扶着额头,装出一副头疼的样子。
时雨也是拿这个师兄没有办法,看着他那副模样也是无奈摆手,一边向着师傅的住处走去,一边问道“师兄,我最近一直和师傅早出晚归,不知道那天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少年怎么样了,他过了那关吗”。
没有接时雨的话,而是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过了吧,老家伙这几日不在,是那个胖和尚考教的,我看他是被老和尚抱着出来的,当时出来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汗湿了,虽然眉头紧皱但是嘴角带着笑意。本来打算上前问问,那和尚却不停留,带着他径直地走了。看老和尚那满意的模样估计是过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被那老和尚抢了过去,看他那副抱着的模样,挺好的一个师弟,哎”。
说着他们便走到了门前,本来时雨还要轻声扣门,却见小白大声地扯着嗓子道“师祖,太阳快要晒屁股了,您老人家还不起,你把我小凡师叔丢在外面,也不教他法术修行,到时葬云比试丢的还是你老人家的脸”。他还想继续喊道,缺只听见“呜呜…呜呜…”的声音,然后那木门啪的一声开了,走出一个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满头白发的老者。
时雨见师傅走了出来,赶忙问候道“师傅早”,老者看了看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瞪了一眼同样盯着他看的小白说道“一大早就听见你在叽叽喳喳的吵人清净,罚你一个时辰不能说话”,说完便径直地走了,不管在那里瞪大眼睛的小白。
时雨本想说些什么,只是“师傅”两个字刚刚脱口,便被前面那老头摆手打断,他看了眼气鼓鼓的小白,也学着老者的样子走了。
“小凡,你知道葬云山是个什么地方吗?”,那前面走着的老者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口问道,时雨想了想说道“是像师傅您这样成仙的人住的地方”。
老头子听了时雨的话,笑道“你啊,以后离那小子远点”说着还朝着远处的小白瞪了一眼。只是那一时的轻松却被严肃取代,“葬云是当年云中子老祖发现的地方,那本就是块宝地,云中子祖师当年也没有完全看透的地方,而今因阳玉的改造变得更加的神秘”。
听到老者说道阳玉,时雨心中默默的想到那个佝偻的背影,那个苍老的老人。
“你知道你身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吗?”突兀的一句话打破了时雨的思绪,他轻声的“嗯”了声道“我在书上看过,是祸害人间的邪物”那极其细微的声音透露出他内心的忐忑不安。
老者回过头看了看他说道“你觉得那刀是善还是恶,是正还是邪”。
他就这样盯着时雨看着,时雨微微低头想着,许久道“我不知道”,他知道师傅要问的,要说的是什么,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不知道自己是善是恶,不知道什么又是正义。
“你知道的,只是你没有信心。我让你去看遍这雁北城中的人,你看不尽,便是因为你有情。有情便是有善,不管阴玉还是洋玉不过都是死物,最重要的还是在这里”,他指了指时雨胸口的地方悠悠的说道。
“为师今日要出城一趟,等明日那小子来了一起教你们葬云的术法,今日你且跟着小白吧”说完人便无影无踪了,只留下时雨一人在那里静静地站着。直到那被定住许久的小白喊他才醒悟过来。
“师傅说人心才有善恶,你是善是恶?为何师傅要我看遍天下人,我只要做个自己,考个状元而已”。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那心间跳动的频率加快了一些,手凉了几分。
这是雁北城一个平淡的日子,那少年就坐在那棵老树下,旁边是一直说个不休的小白师兄,心里是久未平息的话。
“师兄,你有酒吗?”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
小屋里少了两瓶花雕
老树下多了两个少年
一阵酒香
一片梦长
不为贪杯
只因年少
在这段相同的岁月里,如果有人能与你把酒,那是幸运,应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