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修真小说 > 云墓 > 第四节 切人断心谈何易
    夜,最是人思索的时候,他能让你直面你的心,直面你的神,没有矫揉造作,真真切切。

    坐在这蒲团上,面对着那大大的禅字,还有那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禅香味,很是舒服很是放松。

    这老庙里有禅有香,也不是奇事,只是不知这香由何处起,又将飘往何处。

    白天时雨并没有看到这庙里的僧人,可是到了晚上,他却可以听到那不知哪个方位传来的诵经声。有些好奇的时雨起身去打开那禅房里的窗子,向外看去。只是这里除了那颗老树在月色下逗着嬉闹的微风,哪里还有半点灯光,恐怕那对面的老仙人也早早地入定修行去了吧。

    春风吹着时雨脸旁不知何时散落的发丝,不停地来回打在少年的脸上,有些莫名的烦躁,又有一些无聊。关上窗子,不去管那禅声从哪里发出,也没有什么睡意,从腰间抽出那本老书,重新回到那蒲团上。

    一直以来时雨都不想去翻这本书,因为他会想起爷爷,想起溧阳,想起那所有的事情。可是今夜他想选择面对面对自己,面对过去,想要知道这出现在脑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那在自己心口处砰砰直跳,让他感到很充实的是什么,为什么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感受过这么神奇的跳动。

    “愚以为,世间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谁可知其尽?然,多通晓几分便多几分见识,岂有不好?今,便讲一讲这天妒七封中的冥封,学问皆从书中来,故事当由口中诉,觅五洲古籍,方得今日几笔,可贵!可贵!闻五洲之内有七处天封之地,为玄冥、苦煞、烈狱、弑空、妄邪、断神,愚竭尽所能尚不知这第七处为何。然,据我愚见,这第七处未必藏有其地,未必封有其物,或隐于世间也尤未可知,不必深究。处极阴者,可通阴阳,积蓄万万年方成一物,其状如珠如玉。闻可积阴阳之力,可施玄冥之法,为阴邪得之,可搅乾坤颠倒,阴阳紊乱。天有怒,不容之地,岂容此物,九天封文降世,由玄冥之祸,封七物永世。那封物多有传闻于世,却终不知封文为何,唯有封物出世,方可见金光天降,繁杂不堪,非常人可悟。据传七篇封文无一不是大造化,才可以窥知一二,这冥封之文古往今来在五洲之内只有一次记载,为万年前现于五洲之南的楚洲,然岁月更迭,时光移转,谁又知道何时又会现世。世事皆有定数,愚不知万年前,不晓万年后,今浅浅谈及一二,已然足以。”《楚洲异志》。

    虽然短短百字,时雨已然看得有些疲累,不仅仅是这书中数语,还有那溧阳旧事浮上心头,想到那不知哪去的玄冥之石,之能念着爷爷不要一错再错,让这世间和溧阳一样多招磨难。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早点去葬云,多学点本事,好能让溧阳的灾事不再重现,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就可以了。

    有些疲了的时雨收起,从蒲团上起身,屋外的佛音依旧,似乎还要大了许多,那空气中飘散的香味还是那样若有若无。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时雨模模糊糊的进入了梦乡,他睡下了,却不知道那西边躺在太师椅中的白发老者睁开了眼睛。

    看着窗前偷偷钻入的月光,自言自语道“睡了也好,醒来就是新的一天”,又闭上了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

    睡梦中的时雨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梦见自己生活在一个普通人家里,他有母亲有父亲,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他的父母很疼爱他们,他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在梦里时雨觉得很幸福,很开心,也很努力。母亲希望时雨可以好好的读书光中耀祖,所以时雨非常的用功,不知道是少年内心的渴望,还是怕自己会错失这样的机会,时雨努力的去学习,去读书。

    他的努力,他的勤奋让这个梦继续延续下去,或许他知道这是一个梦,或许他以为自己在梦中有另一个梦,他怕失去。十一岁就中了城中的秀才,十三岁便考中了楚洲的状元,留在楚洲最大的书院楚林阁中学习了两年,在十五岁便被委派出去走马上任。在

    上任之际皇帝特许他回乡省亲,一路没有太多停歇的时雨,赶回家中。几年没有回家的他,归心似箭,还有一些还怕,害怕回去后是一间冰凉的屋子,一个孤独的人。

    看见那熟悉的城门,看着那熟悉的街坊才让时雨有些安心,有些放松下来。知道走进那门口挂着红绸,门口站着等待已久的父母时,才安心下去。时雨激动的投入父母的怀抱里面,许久,许久,不想松开。一家人张罗着为时雨的荣归故里,准备饭菜,亲朋好友,左邻右里纷纷过来道贺。时雨整个人被包围在中间,那一刻他觉得很幸福,幸福里透着彷徨。

    热闹过后便是一时的空虚,有些微醉的时雨被父母搀扶着躺在床上,昏沉沉的睡去。睡在那张熟悉的床上,时雨觉得是那么的陌生,脑子里一直有一个人在问他“切吗?”。

    时雨不知要把什么切了,那脑海里的声音只有冰冷的两个字,他想去答应,可是内心里却做不到。床上的少年眉头紧皱,梦里的少年咬着嘴唇,很痛苦。

    一夜都在挣扎里度过,时雨早早的从被子里爬出,站在父母的门前想要进去,却迟迟的没有推门。这里他朝思暮想的地方,却让他不安,看着这里里外外的东西,听着那屋里父母的鼾声是那么的亲切,但是他没有进去。离开家,牵着马一个人去上任去了,这里他不舍得,可是这里他觉得有些空。

    独自一人、一马走出了这个门,走出了这座城。时雨独自一人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样去了他管辖的地方,在那里做他的城官。他以为不安是一时的,以为下次自己回来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那不安就会消失,就像小时候一样,可是哪里知道这一走就是三十年。

    时雨在任上待了整整三十年,他没有回家,而家里也没有人来看望他,就连那楚洲都把他遗忘了,三十年在那里无人问津,自己也没有回过家。

    又过了几年,时雨已经五十出头了,在任上也做了几十年的官,他有些累了,辞了官,他准备回家,回去拿几十年没有回过的家,看看也好。哪怕心中不安,这三十年难道还不够长吗,他想要去弄明白,逃避了这么久,累了。

    牵着一批和他一样年迈的老马,踏上了回家的路。走走停停的时雨,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回到家中,一样还是熟悉的城门,一样还是熟悉的家门,只不过所有人都像是看不见他一般,漠视着他,哪怕他上前去问好,也没有人回答他。时雨很害怕,他加快步伐向着家走去,可是当他站在门口时,他彷徨了。

    原本的小房子不见了,那里是一座大院子,朱红的大门上写着“时府”,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上前去,没有人阻拦他。推开门,走进院子里,走进正堂,那里有个身体硬朗的老者,扶着一个已经被时间压弯了要的老头子,在那里溜达,他听见他喊“娘”。哪怕是三十年过去了,时雨已然认得出那个身影,那不是自己多年来一直牵挂的母亲吗?这里到底是哪,这人到底是谁。

    时雨呆呆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稳,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不搭理他,可是此时却有人朝着他走来,正是刚刚那个扶着老人的老者。站在时雨面前他问了一句“切吗?”,时雨颤抖了一下身子,险些有些摔倒,又是这句话。到底要切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却舍不得,却说不出口。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时雨,若是时雨仔细的去看,就能发现那老者和他很像,只不过显得年轻了一点。

    时雨没有说话,没有回答他,他转身离开了院子,走出了朱门。门内的人叹息的声音传了出去,“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干嘛要苦苦的去执着呢,切下去就是明天”。

    时雨没有停下,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他不想去面对。落寞的离开这里,离开这座老城。

    一人一马,没有方向的四处游走,或借住在农家,或留宿在野外,浑浑噩噩。脑海中的声音一直在那里不停地问他,不停地问时雨在不舍什么,放不下什么,为什么去执着着过去。

    他的内心明明知道却说不出来,此刻要是有人看见那床上的少年那揪在一起的眉头,也一定会疑惑这梦中的少年郎为何这般。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人在何方,梦中的人没有放下眉梢,屋外的人在轻叹少年的彷徨,明明很简单,却是这般的难。

    这一天时雨来到一座城前,城门上大大的两个“溧阳”,牵住了少年的心,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在城外路过,而是选择入城。穿过城门,走过小巷,看过繁华,听尽溧阳,他静静的看着这里的每一件事物,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奇怪的梦,没错时雨在梦里清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梦,也许自己一直以来都有那么一个渴望吧。现在他不想醒来,不是因为自己舍不得那个家,而是舍不得这座城。一开始入梦的迷糊,是自己渴望过的平凡,若自己选着切下过去,梦早已醒来,心早已放下。可是时雨没有,哪怕是在梦里他也不能忘记,不能去欺骗自己,所以才会有溧阳的出现,这是他自己的执念。时雨还在那老城里游荡,不想醒来,他在这里等人,等那个将他带进来的人。

    游荡在城中的少年,终于等到白发老者的来到,在那长阶上,老者笑着看着时雨。“没想到你是从这里出去的,想来你就是我那师弟说的少年,若是他知道你还活着定然会把你正压在葬云山下,你为何还要来我云墓”。

    时雨看着那老者,说道“我想去云墓里见一个人”,老者听过时雨的话笑意更深道“好,有胆量,如果你不是那么执意过去,我也不会知道你的来历,你这般的坚持,我很满意。我希望你可以切下去,因为我要为云墓收一个可以面对未来的徒弟;我又不希望你切下,因为我想为自己留一个真实倔强的徒弟”。

    老者深深的看了时雨一眼,大笑的朝着城外走去,嘴里还悠悠的哼着“少年好,少年好,情之一字最是妙,有时哭,有时跳,多愁儿郎少年笑,还是少年好,还是情字妙...”。

    那远去的老者消失在长阶上,那不着调的小曲还在耳边萦绕,屋里的少年睁开眼,屋外刚刚亮。

    这一夜时雨睡得不好,很不好。推开门看着那对面的禅房,不知道老者是否也早已起床,走到树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和刚刚出来的云小白打着招呼。小白带他去洗漱,准备接下来的考验,走在路上的时雨想起昨天晚上的佛音还有禅香向着小白问道“小白师兄,你昨晚可听见有什么声音,闻到过什么味道没有?”。

    小白听了时雨的话放在心上以为是时雨在这陌生的地方睡着有些不习惯,所以才会这样,便对时雨说道“小凡师弟你好好准备接下来的考验,不要胡思乱想,以你的资质绝对可以通过的,你好好准备才是关键”。听着他的话,时雨摇摇头,也不去多想了。

    两个少年向着屋里走去,不知道那佛堂内的禅房里有一位白发老者和邋里邋遢的老和尚在那里皱着眉头,谈论着少年。

    那老僧坐着的蒲团旁香炉里还有一根快要燃尽的香,那邋遢老和尚看着窗外远去的两个少年说道“老家伙,这个孩子不简单啊,他竟然可以感受到我的存在,而且没有因为受到这了凡香的干扰让他淡忘过去,要不是你急死进去,怕是这少年宁愿沉浸在其中。看来这次你这老家伙有难题了,看你这次还怎么办”。

    老者听了那邋遢和尚的话没有立刻去回应他,沉默了好久才对那和尚说道“老兄,你我相识百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去收徒弟,不是因为当年我答应过师傅,而是一直以来没有一个我喜欢的。这个孩子若是在你的了凡香下切了过去,选着渴望的生活,或许他会是云墓里未来的依靠;可是他没有选择,哪怕是在那种状态里面,他念旧、重情,关键是还很有理智。你也知道这世道你我都有些看不透,现在却来了一个你我都看不透的少年,或许未来它将是这世间的依靠。还有,不要忘了这少年是从那里来的,几年前的事情我想你还记着吧”。

    邋遢和尚听了老者的话也沉思了一会才缓缓的开口“老东西你我相识百年我相信你的眼光,你之所以选择这里不就是因为当年的事,不就是为了等这个孩子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还要考验着最后一关吗?”,老者听后笑着说道“当然,为什么不考,我任天行何时做事只做一半,只不过要换一种形式”,看着那笑着的老者,邋遢和尚也笑了起来,他了解这个老友,知道他很满意这少年。

    昨夜小庙又春风,吹动少年几多愁。闻香听禅斩前缘,不知年少心志坚。纵然梦中梦所求,不忘初心不忘忧。切人断心谈何易,了凡香下亦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