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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叔摆了酒,满桌子好菜,据说都是他亲手做的。
很难想像一个修道医的汉子,居然会有作菜的手艺,而且色香味俱全,看着让人流口水。
我瞧了瞧他细嫩的手,觉着其实没啥不可能的。
这顿饭吃得很闷,师父不说话只顾喝酒,李师叔想搭腔,张了几次嘴都忍了,我们几个晚辈哪敢吭气儿,连平时最闹腾的胖子也没话说。
最后,还是李师叔找机会开了口,他夹了菜送师父碗里,问:“师哥,你还好嘛?”
师父根本不搭理他,扭头问我:“小壹,记得那个阵啥样不?你画出来瞧瞧。”
我说记得,偷偷瞄了眼李师叔,他咳嗽两声有点尴尬,转身拿来纸笔。
我凭记忆画出神台上的阵法,包括白纸上写的八字。
师父看着八字随手掐了掐,皱眉自语说:“命主身旺食重,少运行财运是块做生意的料,十来岁就能发大财,一直到五十岁轮换大运,限上枭神夺食,食为水主肾,遇上癌瘤肿症之类的病,按理讲,命主早在两年前就死咯,但地支藏干有救应,估计经高人指点过,应该现在还活着。”
他闭上眼睛细掐,又补充道:“活是活的,但活得痛苦,倒还不如死咯。”
师父讲的是八字术语,大致讲命主富命,而且是上等富命,少年时便平步青云,积累了大量财富,进入中老年运过如山倒,得了没法病的命,但他的命局里有救应,恰恰命主还抓住了生机。
李师叔看了八字,也点点头说师哥算的分毫不差。
我心里偷笑,李师叔这样讲是讨好师父,虽说不知道上一辈发生过什么事,但像李师叔这么玩世不恭的人,眼巴巴讨好师父的样子也是蛮有趣的。
师父还是不理他,拿了我画的图仔细瞧。
瞧了很长时间,他眉头紧锁不自觉摇头,看样子事情不是一般棘手。
师父说,这是复纹法阵,也就是两条阵纹合一的形式,主阵叫鬼子借寿,副阵叫煞门亲,阵法设的很巧妙,只要供阵男女行房事,气运便会转化到八字命主身上,以保他苟延残喘。
他又沉思了一阵,恍然大悟说:“张家闺女学生证上贴小壹照片,就是结的煞门亲!”
我不知道啥叫煞门亲,但从师父的表情上看,像是极厉害的阵法。
李师叔皱了皱眉:“听说徐三名声很臭,连黑媒的人都不待见他,没想到他竟有些手段。”
师父总算接他茬了:“徐三哪有这本事,顶多就是跑跑腿找人供阵,他背后肯定有高人撑腰,他得罪的人多,没人保哪能活到现在。”
听师父师叔说话,我忽然担忧起来,和张晓北成亲是上天堂的好事,加上煞门二字,听着杂像下了地府呢?
我插嘴问啥是煞门亲,师父师叔都不言语。
我继续问,越问心头越慌,师父脸色难堪,李师叔出来打圆场,插开话题说得先找到徐三,查清楚他背后的人才能破阵。
师父也是这个意思,说他有办法查,让李师叔去取供案、元宝蜡烛香来。
李师叔应了声好起身去忙活,师父也起身准备作法。
而我,就这样被华丽的无视了……
供案准备好,师父净手焚香用黄纸裁出七张纸人,纸人体态畸形,要么瘦成麻杆儿,要么胖得像球,没一个瞧着正常的。
随后,师父取了一支中指长短的小花鞭,蘸了酒水,口中念咒轻轻抽纸人儿。
我们瞧得云里雾里,李师叔说这叫催纸媒,那些个纸人儿就是纸媒,吃了师父的酒就得办事,替他寻找适合结阴亲的女娃。
我心说师父这招绝了,徐三干的就是偷尸结亲的活儿,找他何需找本人,查查哪里有能结亲的女尸,那不就锁定徐三有可能出现的范围了么?
抽了半柱香的时间,纸人差不多全被酒水浸湿,我正当好奇杂没动静。
纸人湿嗒嗒立了起来。
师父又是一挥鞭,嘴里快速念咒,挑起朱砂笔在每张纸人额头点了一笔,圆圆的一点,瞧上去像是画的眼睛。
点过朱砂的纸人,像被风吹似的,摇摇晃晃转向某个方向,沾了水的身子弯曲的厉害,小手儿指着前方。
师父瞧了瞧供案上的罗盘,拿了纸迅速记下纸人儿指的方位,随后掐掉纸人儿的头烧了,又是一挥鞭说:“辛苦咯。”
纸人得令齐扑扑倒下。
胖子头回见这样神奇的事,瞪大眼合不拢嘴,杨雪梅有点害怕,抓着胖子胳膊,指甲几乎掐他肉里,胖子皮糙肉厚没一点反应。
李师叔凑上去拍拍胖子肩头:“好好读经,以后你也有这本事哦。”胖子捣蒜似的点头。
第二天,李师叔关了铺子,和师父分头打听消息,二人直到下午才回来。
师父说查到了,城里人死了不兴埋兴火化,城南郊有家火葬场,昨天刚送了一个女娃子,人准备明天一早烧,徐三很可能趁天黑动手偷尸,咱先准备准备晚上去蹲点。
当天晚上,四人去了火葬场。
城里火葬场规举,当天来的人当天烧,绝对不会留过夜。
不过烧人是要付钱的,那女娃子被车撞死后,警察把尸体送到火葬场,一直没见着家属,场里搁着准备第二天再烧。
这种无人认领的女尸,正是黑媒人下手的目标。
那年头火葬场还没冰柜,停尸就是用毡布拱木棚子,尸体搁石砌的台墩上,晚上也不会有人守,谁会偷那玩意儿?
见过的人都知道,车碾死的人不会太好看,我瞧女尸盖着布,布上浸出血,下半身瘪了一块。
我问师父徐三啥时候会来?
师父想了想:“子时吧,换我也会选子时,子时最容易下手。”
选这时辰有讲究,子为阴阳交替时辰,气息最混乱容易撞邪,占卜里有子时不占的说法,连卦都不能起怕引来不干净东西,但徐三会专挑这种时辰,因为最容易招来鬼亲。
头两回我替他背尸,就是从子时尾开始的。
胖子问子时啥时候,我说11点到3点,胖子瞧了瞧传呼机上的时间,说才10点1刻,他先去撒尿。
我和他一块儿去,到焚尸炉背后解决。
红砖砌的炉子挺大,顶着老高烟筒子,炉子四周地面上,有滑腻腻反光的黑色东西,胖子说人烧了之后会流油,那个就是油,夹了碳渣就变黑咯。
我听了恶心,搭着他肩小心翼翼绕道走,找了块干净地方撒尿。
胖子在背后撒,他说:“小壹,你师父和师叔关系有点僵,你知道杂回事不?”
我说:“我哪知道呢,我也是头回见着李师叔,以前师父从来没提过。”
胖子叹口气,认真说:“都是兄弟何必搞成这样嘛,回头我想想办法,让他们把心头疙瘩解咯,你帮我不?”
“帮。”我说。
胖子和我是真想帮,十七八岁半大孩子刚接触社会,急于展示自已,有意无意总学深沉学世故,以为凭自已能解决许多事情。
按那会儿的话讲,就是社会上吃得开。
胖子撒完尿,抖抖身子继续深沉:“雪梅家头没人了,住你家算你姐吧,回头我上你家提亲去,到时候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噢。”
我没在意这句话,随口嗯了一声,撒完尿扭头扶胖子。
胖子不见人影儿,我抬头瞧他已经往回走了。
他肩头扶着人,手摁着他肩,人像一根锥子,翘起一条腿跟在他背后蹦。
远远的,我听见胖子说。
“小壹,你蚱蜢啊,蹦蹦跳跳作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