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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我似乎是有点儿印象,可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他穿着一套浅灰色的太极练功服,身手矫健,只一拳,就把张继伟打翻在了地上。
还不等张继伟缓过神来,他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贴在了张继伟的额头,口中念着,赫赫阳阳,现我神光,风火雷霆,护我身旁,我奉命令,力斩不祥,疾!
“疾”字出口,一个虚影从张继伟的身体中蹿了出来,正是昨天晚上那只人脚獾。它发出一阵婴儿哭啼般的惨叫声,一翻身,不见了。再看张继伟,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如果说,这个人我认不大真切的话,他念的那几句咒语,我可就再熟悉不过了。前面已经说过了,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爷爷就教我背一些东西,其中就有这么一段,叫“镇牛羊怪异符咒”。
可是,人脚獾不属于鬼神,也不是寻常的畜生,怎么会用到这道符呢?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那人已经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浅笑着说,好啦。没事儿啦。把他抬到屋子里去吧。
乡亲们轰的一下议论开了。人脚獾的虚影,不光是我看到了,他们也都看到了。张振东吩咐几个年轻人把张继伟抬回了屋里,仔细的打量了那人一番,不太确定的问,你是……曹老弟?
我脑子里灵光一现,终于想起来了。他不就是曹保国吗?小时候,他可是经常到我家里来的。
曹保国似乎是很享受乡亲们的目光,歪着头把手一摊,大着声音说,振东老哥,不是我,还能是谁啊?
张振东把腿一拍,喜形于色,脸色也红润了起来。他上前两步拉住了曹保国的胳膊,激动的说,唉呀!这下好了!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还没吃饭吧?走走走,到我家去,咱哥儿俩好好的喝上两杯!
张振东拉着曹保国就往外走,一转身看到了乡亲们迷惑不解的目光,就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其实,年纪大一点的也已经认出了曹保国来,这一点从他们脸上的神色上就能看得出来。只是,张振东有此一问,他们也乐得配合,就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谁呀?
张振东挺直了腰杆儿,摇头晃脑的说,这是曹保国。清叔的徒弟!三十年前……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张振东不说了,曹保国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他们又交代了两句场面话,携手到张振东家里去了。
乡亲们一听是我爷爷的徒弟,个个是喜笑颜开。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我爷爷在村子里的威望。
萧燕山实在是没地方去,就跟我一起回了我家。吃早饭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就是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我又问他哪里不对劲了,他自己又说不上来,就跟我说:我就是觉得,人脚獾这么邪门的东西,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收服了。
我想起曹保国念的咒语,也觉得不对,但是没有吭声,反而有些得意,对萧燕山说,你以为呢?那可是我爷爷的徒弟。这叫名师出高徒,你瞎想什么?
等我们吃完饭,大槐树那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张振东连比带划的在跟曹保国介绍情况,曹保国听得直摇头,乡亲们都站在一旁看热闹。
等曹保国了解了事情的前后经过,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颇有些无奈的说,我本来在临县出差,接到电话就连夜赶过来了。怪只怪我来的太急,没带什么家伙,要是有一块罗盘就好了。
罗盘?我这里有啊!我正打算说话,却被萧燕山拉住了。他悄悄对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声张。
曹保国说完,一眼就看到了我,脸上现出几分欣喜,亲切的笑着问我,你是五哥吧?还记得我吗?
我笑得有些腼腆,讷讷的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他点了点头,又问我,你身边这个是谁家的后生啊?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他?他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是河津的,是来找爷爷的。我说。
曹保国又点了点头,转过头去跟张振东接上了刚才的话题,老哥,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找块罗盘来?年头越久的越好。
这一次,还不等张振东说话,张超就接过了话头。他说,今天早晨,我看老五好像拿了一块罗盘。
张振东眼前一亮,拍着脑袋连忙说疏忽了,满含期待的跟我说,老五,清叔留下来的罗盘还在吗?
我正待说话,又被萧燕山拉住了。这一次,他的小动作并没有能瞒得过众人,乡亲们都很是好奇的看着他。他也不以为意,很坦然的上前一步,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块罗盘递给了曹保国,说,先前,他用的是我的罗盘。
曹保国微微一愣,浅笑着把罗盘拿在了手里,乡亲们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只有我,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我实在是不明白,不就是一块罗盘吗?曹保国要用,让他用就是了。还有,萧燕山明明自己带了罗盘,干嘛不用自己的呢?
曹保国把罗盘托在手中,捏了个三清手诀,围着石井迈起了步子。他一身太极练功服,脚踏一双云纹布鞋,步调中有一种难言的韵律,自有一种飘然出尘的风度,看得乡亲们是赞不绝口,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围着井口转了三圈,曹保国才停了下来,鼻孔中喘气了粗气。他摆着手说,不行,这块罗盘太轻,沟通不了地气。这样吧,我给他们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想其他办法。只是……
张振东满怀希望的把曹保国请来,一听他说没戏,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的。对于曹保国的水平,他是一点儿都不怀疑的,也没有人会怀疑,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在那里放着,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只是这罗盘……
想到这里,张振东又把目光投向了我,他苦着脸说,老五,清叔走的时候,真的没把罗盘留下来?
这个时候,我也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些不对了。这曹保国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罗盘,怎么像是另有所图啊?
警惕心一起,我就留了个心眼儿,装作很无奈的说,振东大爷,你也知道,我爷爷去的那么急,连句话都没有留下,哪里会留下什么东西呢?
张振东一想也是,就重重的叹了口气,回过头来跟曹保国说,曹老弟,罗盘怕是找不到了。先说说太叔公的后事吧。你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才好?
曹保国也叹了一口气,撇过罗盘的事情不再提,面有难色的说,太叔公活了这么大岁数,本该是喜丧,现在把他的寿材放在井口上镇压地气,肯定是冲撞了他。这样吧,你让人去请个戏班子过来,场上几天大戏,也算是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了。
张振东连连点头称是,安排了人手出去。说来也是巧了,刚出村子,就遇到了一个转场的戏班子,好说歹说把人家留了下来,在我们村唱三天大戏。
戏台子是现成的,就是传说中的老庙台。曹保国说,那里刚闹过邪祟,正好可以聚拢人气压一压。他还特别提议,只留下三五个人守着太叔公的灵柩就好了,其他人最好都到老庙台去看戏。
天刚擦黑,一声锣响,戏班子开始了表演。我们那里一直都听梆子戏,这个戏班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唱念做打格外的细致,听得乡亲们是掌声如雷。
那天,一共是安排了两场戏。第一场戏唱完,演员在后台换服装道具,台前就加了一出折子戏。这时候,又显出这戏班子的不凡来了。这出折子戏,他们没有唱梆子,而是唱了一出黄梅戏。
老庙台上,一名身段娇柔的女演员唱的悲悲切切,咿咿呀呀的,虽然听不大懂,却也勾起了人心底里的伤心事。胡弦悠扬,好多人止不住流下泪来。
唱完折子戏,张振东带着我到后台去请演员上台,递红包以后,他憨笑着问,刚才这一段唱的是什么啊?真不赖。
班主笑着说,黄梅戏,《汉宫秋》。还行吧?
什么?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着要坏。张振东脸上血色全无,他拍着大腿喊了一声,你……你怎么能唱这个呢?
还不等班主说话,马伯钊就在前面喊了起来:不好了!太叔公……太叔公的棺材上长草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