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见赌场老板迟疑着没有再开口,直接伸手从包里把砍刀抽了出来,用手指试着刀刃,冷笑着对赌场老板说道:“蒋大猛,这行儿老子混了十多年,从没听说过赌场不让开底牌的规矩,至少我的赌场,要有人觉得我出千,没问题,只要牌局终了,钱撂下,底牌随便看,咱干这个就得这样,这才是规矩。况且今天我给你撂下五十万,看你一张底牌,我错了,钱你拿走,我认栽。你要是不接,将来你的赌场出老千的话出去,再来的主未必有我这么仁义,你想明白喽。”
吴三说完站起身,把刀就扎在了发牌员面前的赌桌,刚刚混不吝亮开的三张手牌上,刀柄还在桌上颤动不止。他面露凶光,瞪着发牌员又骂道:“不开眼的东西,你不开牌,等我动手吗?第四张,拿出来。”
发牌员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吴三的凶名在石家庄的地下赌场里谁人不知,自己不把牌亮出来,他下一刀,一定是卸了自己的一只手,再看自己的主子,脸转向了一边,连正眼都不敢看吴三。
发牌员摸到第四张牌,缓缓的翻了过来,在围观者的一片惊呼声中,又一张k露了出来,和刚刚墨镜男人手牌中的一张一模一样。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墨镜男人刚想起身准备夺路而逃,已经被人从后面一脚踹到,按在了地上。
与老张想象的不同,之后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冲突,赌场老板被吴三拽着去后面喝茶,墨镜男和混不吝被倒捆双手关进了一个小包厢,吴三的人从四下围拢过来,劝散了围观的赌客,从容地把赌桌上的钱放回提包里。
老张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拎起自己的黑色皮包,在众人已经有些崇拜的目光中,慢慢朝门口走去,此时的他,内心却有一点的感伤,他知道,自己在地下赌场的日子算是结束了。和吴三的一个月之约虽还没到,但估计今天之后,再没有一个地下赌场敢和吴三开赌局,吴三一统市里的地下赌场之后,自己也不可能再去了。
老张豪掷百万擒老千的故事当年在石家庄轰动一时,但真正赌徒们感兴趣的是老张是怎么知道发牌员手中的第四张牌是老千出千的牌,江湖上有传说老张是透视眼,有传说他精通周易能掐会算,还有传他本身就是出千的高手,凭空往发牌员手中塞了一张牌进去,不一而足却越传越神。但其中的奥秘再也无法揭开,老张再没出现在地下赌场中,他重新回到学校教他的数学。
吴三是个讲信用的人,事情过去以后,他让人给老张送了一百万的现金过来。装钱的提包里,还有吴三给老张写的一封信。别看吴三没上过几天学,书法倒是认真的练过,一手行书飘逸苍劲,颇有几分大师的神韵。
信里除了对老张表示感谢外,用了很大的篇幅劝老张不要再沾赌,把自己超强的记忆里和运算能力用到正地方去,毕竟山外有山,赌场这趟水太浑,不是老张可以把握的。还给老张讲了讲自己的经历,详细的解释了“三不赌”,解释了“人有九命,慎者自识,一命为天,一命自守,浮财之局,进退有度,天命之局……”这句话的意思,可惜当时老张讲给马五听时,马五却没有记住。
听马五的描述,老张应该是个浪子回头的故事,可跟他在北京的遭遇完全不挨着啊,连忙追问他。
马五叹了口气,说道:“之后的事,老张说的很简略,大致上是他回了学校过了一年多,经常还有一些赌徒慕名而来找他切磋,他虽然把这些人都挡在门外,但心里还是很惦记着去赌场的事。后来,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知道石家庄的地下赌场是不能去了,干脆在一个熟悉的赌徒指点下,跑到了北京西郊一个地下赌场去赌。”
“开始他还很顺利,每个周末去,周日回,不敢下太大的注,就在散台玩,每次还能赢上几千,之后也许是觉得赌注小,激发不了斗志,老张就跑到一千底儿,不封顶的台面去赌。没想到碰上了高手,一晚上输掉了三十多万。他从家把吴三给他的钱全带了过去,准备把输的捞回来,哪曾想一天功夫,不但这一百万输了进去,还欠了赌场一百多万。”
“老张没钱还赌债,被赌场扣了十几天,这下,家里也知道了老张赌博的事,四处借钱还账,不知怎的,这事儿还捅到了学校,老张也是时运不济,正赶上新校长上任,借题发挥,把老张开除了公职。最后还是吴三知道了这件事,替老张还了赌债,老张这才被放了回来。”
“老张等于是一夜之间,声名扫地。他媳妇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带着孩子和他离了婚,老张这才跑到北京,做点小生意,慢慢赚钱,想把吴三的钱还上。之后的事,老常你都清楚了,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听完马五的描述,我心头不禁疑窦丛生。按理说,以老张出神入化的记牌算牌功夫,在石家庄是早没了对手,就算说北京的赌徒手段高明些,老张也不至于成了白给的菜。就算老张第一次是输给了老千,但他为什么不及时收手,还要把所有的钱都抱过去,变成倒欠赌场一百多万呢?这情况完全与之前老张的性格没有一点的相似之处,反差也太大了一些。
还有,老张为什么要跑到北京来?他除了教书和赌博,再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来北京,老张人生地不熟的,又有什么生意可做?做生意只是老张呆在北京的幌子,他身上一定还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当然我知道马五已不能告诉我更多的东西,索性开导了他几句,劝他暂时先不要去领彩票中的奖金,自己会从其他渠道了解了解这件事,如果老张出车祸与彩票中奖没有直接的联系,马五两口子就把奖兑了,给福利院、希望工程什么的捐一些,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把马五他们劝走,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连忙给曹队打了个电话过去。曹队一行人从广东追到了云南,但他那个案子已经有了眉目,到了收网之时,听上去心情不错。我让他帮我找人查查老张这个人的档案,在管片儿派出所有没有留下老张的记录,另外我还想看看交警总队对车祸的勘定报告。
曹队很好奇我是如何对这个老张这个人有这么大兴趣,我就把马五刚刚给我讲的故事简要的说了一遍,曹队听完笑着问我,“老常,这事儿听着是有点怪异,不过,先不说老张是怎么预测出彩票的中奖号码,但他以前痴迷赌博,来北京很可能是躲赌债的,他担心被人知道中奖的事,应该怕的是债主找上门,而后来的车祸估计是个意外,因为没人希望他死,他死了债可就都黄了。这些事孤立的看都没问题,但你和马五硬要把它们联系在一起,才会觉得后面有鬼。”
坦白的说,曹队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但我总是觉得所有发生在老张身上的事全部归为巧合,还是难以让人信服,这些事情之间一定有所关联,只是我还没发现而已。
见我一直在沉吟,电话那头儿的曹队又接着说道:“老常,调查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估计这边的事情一两天就能弄完,回了北京,假我也不休了,我帮你查,明天一早,我给交警总队打个电话,帮你安排一下,你先了解了解车祸的事。下午我帮你找一下管片儿派出所的领导,你可以去派出所再了解了解情况,不多说了,回来请我吃顿好的。”
我刚要挂电话,曹队那头儿又嘟囔了一句:“老常,你说的那个张老师,我好像见过一次。上回去你那,我去马五的商店买烟,碰到个人,好像就是他,这人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可能是我的职业病吧,越是躲着我的,我越要弄清楚。”
“怎么说呢,虽然只是打个照面,但他的脸色是灰白色的,一点血色没有,我猛一看还以为是个吸毒的,这人头发掉的也很厉害,前面几乎掉完了,还有就是眼睛,可能是戴深度近视眼镜的关系,眼珠显得很大还突出,也不是正常的那种黑色,灰不拉几的。反正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很不舒服。本来我是想追上去盘问两句,马五拉着我说事儿,才没去。算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民有嗜食而饱死者,有婪食而鲠死者,有感食而义死者,有辱食而愤死者,有争食而斗死者,人或笑之。殊不知官所以务禄,禄所以务食;贾所以务财,财所以务食。而官以矫佞馋讟而律死者,贾以波涛江海而溺死者,而不知所务之端,不知得死之由,而迁怨于辈流,归咎于江海,食之迷也。--《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