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年初的时候,曹队调入了公安部直属的特殊案件调查处,本以为他会变得很忙,不一定有时间再来小院,但没想到他来的频率一点不比原来低。本以为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案子,不会再有什么让我们惊讶的东西,但事实一再告诫我,这世界永远都有你闻所未闻的秘密在前方等着你。
那年冬天北京下雪很早,小院里一夜之间积雪没了脚踝,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把雪扫扫,又多少有点舍不得屋里温暖的炉火时,曹队的电话来了。电话里,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有点犹豫,问我能否有时间跟他去一趟重庆,有个奇怪的案子,我一定有兴趣,而且我们在北京也憋了大半年了,不如出去散散心。
我心里暗想,每次曹队以旅游、散心为幌子,拉着我去帮他查案,碰上的都是危机四伏的旅程,又有那一次轻松自在过,但内心里那种莫名的好奇,又让我根本无法拒绝。而且在这一点上,曹队还有青出于蓝的潜质。就在几天前,我去部里领顾问费,碰上了姜队,现在应该是姜局了。跟他闲聊时,我半开玩笑地提出来,年龄有点大了,是不是顾问也有个退休机制啊?
姜队哈哈大笑,说我这才多大,不要给他这些还在一线的老同志太大压力,他回头安排曹队,陪我出去走走,散散心。敢情这坑早就挖好了,等着我跳呢。
曹队电话里简要给我说了说情况,原来,在重庆渝中区一个叫鹅岭的地方,是座不高的小山,却是个百年来人文荟萃的地方。不少名人的旧居别墅都散落其间,草木丰茂,景色瑰丽。抗战时山上挖了很多的防空洞,四通八达,据说整座山都掏空了。当时轰动一时的日本侵略军制造的重庆大惨案,就生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解放后,这些防空洞大部分封存了起来,但还是有一些用来储存物资。改革开放后,一些临街的防空洞被修葺改造,一部分用来当作夏天市民乘凉避暑的地方,毕竟作为中国四大火炉之一的重庆,夏天的湿热还是很难熬。另一些则租给了开餐馆的小老板,被弄成了环境简陋,但味道浓郁的火锅店。不知是因为市民对这里环境的熟悉乃至依恋,还是因为防空洞的温度环境对火锅的味道真的有很大的影响,总之,这种被后来称为洞子火锅的小餐馆里,走出了一批叱咤中国餐饮界的火锅品牌。
但防空洞开放出来了大概也只有十分之一,大多数都被遗弃封闭。时间久了,再加上当年建筑图纸的遗失,这些四通八达,密如蛛网的山底世界,成了这城市最隐秘的部分。很多隧洞已经几十年没有人进去过,更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如何连在一起,又通向哪里。
但鹅岭下的防空洞有一部分被改造成了某银行的地下金库。最初时只是个权宜之计,但后来金库的设计师却现了这种金库的好处,一个是将来拓建的时候,要方便很多,再开出一条洞子,重新用混凝土浇筑墙体地面就行了,剩了很多的土石方的开挖量。另一个好处是,原本这些防空洞都是依托山体结构挖掘的,那鹅岭本身就是就是耸立于两江之间的大石山,坚固异常,徒手从外面凿洞挖掘根本不可能,所以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鹅岭在陪都时期,就是国民政府中央储备银行黄金的储存之地,在整个抗战大后方,可以说是重中之重的地方。那家国有银行金库就是在原来民国央行金库的基础上改建的,混凝土浇筑的墙体最厚的地方有两米多,再加上唯一一条向外的通道上,几个坚固的闸门,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但谁都没有想到,如此安全的地下金库,在去年年底生了令人震惊的金库失窃案。金库中丢失了一百多公斤的黄金,但金库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金库闸门的监控设备也没有现有人运送过黄金出库,而且,丢失的黄金只占储存黄金的十分之一,竟然迷惑了金库的管理人员,没有第一时间现失窃的事,以至于无法判断失窃的准确时间。
重庆市公安局调查了一个月,排查了所有相关人员,没有现任何的线索,作为大案要案上报了公安部,曹队这才奉命赶往重庆。老实说,曹队到重庆前对案件了解的并不比我多多少,他给我介绍的情况也非常的简略,但真正令我好奇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刑事案件,曹队一定要请我一起,而他的建议,公安部的领导还很支持?
曹队看来早想到我要提出这样的问题,索性把我带到了他们处里的技术中心,给我看了一段银行监控录像所拍下的影像资料。那一年,安全监控设备还不普及,设备的价格很高,也只有银行、公安这类机构才有安装。
录像的画面显然是在金库大门上方的横梁上拍摄的,分辨率不高,录像带看来已经被反复使用过几次,经常出现白色的横纹,而有横纹出现的时候,画面就会抖一抖,但并不影响观看。
曹队边给我放录像,边在一旁给我倒茶,也不说话。我在电视屏幕旁看了十几分钟,也没看出什么异样,除了偶尔划过的横纹,画面基本上没有变化过。
我抬头看了看曹队,见他斜着眼盯着我看,我转过头时,他赶忙把目光移到了一旁。我心想,别是他有意捉弄人吧?连忙问他:“曹队,这录像的重点是什么?你打算让我就这样一直看下去?”
曹队咳嗽了两声,不怀好意地冲我笑笑,“老常,问题当然是有的,但不仔细看,你也看不出什么,但如果现了其中的奥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在领导那坚持一定让你去了。”
曹队的话,让我一下来了兴趣,我按着录像机的快进键,加向后看着。录像带的右上角有时间的显示,但没有日期,录像带开始的时间大约是凌晨一点,结束的时间是凌晨四点,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出过,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我摇摇头,苦笑一声:“曹队,你还给我卖什么关子?我实在看不出反常之处,快说吧。“
“我早就跟老常你说,别小瞧我们技术处的人,虽然不上第一线,没什么危险,但人家几百个录像带反复看,才现的问题,一看一星期,每时每刻都对着这无聊的监控画面,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反正我是不行。“曹队用手点着桌子,似笑非笑的说。
“曹队,你看我什么时候小瞧过你们,无论是奋勇冲锋在前的,还是默默奉献在后的,在我心中,都是英雄,快说吧,有什么不对的?“
“案件从重庆上报到公安部以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手去重庆做了实地踏勘,是小雷带的队。“原来是小雷,怪不得最近没来我这儿,害的我自己去换的煤气罐。
“和重庆公安局同志的现场勘察结果一样,金库里没有什么异样,除了少了一些黄金,没有可疑的足迹,没有指纹,墙面、地面都完好无损,大门并不是一把钥匙就可以开启,而密码和钥匙分开,需要银行的三个高管同时在场,才可以打开,从上一次开门到案,门口的摄像机没有拍到任何人的进出,那些黄金像凭空消失了,没有一点头绪。“
“是啊,没有一点痕迹的运走一百多公斤黄金,这不合情理啊。“这的确是我听到的最离奇的案子。
“这事还是得说小雷厉害,勘察完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干脆就研究起了监控录像带,这一研究还真让他现了一个问题,老常,你看这。“曹队说着,给我指了指录像画面右上角的时间。
我仔细看了看画面,又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赫然的现,画面上显示的时间竟然比手表的走时要慢一些。我顾不上问曹队,掐着手表的一分钟走时,看着录像时间的不停跳动。
“手表上的一分钟,摄像头上的计时要慢接近十秒,难道是摄像头的计时出了问题?“我扭头问曹队。
曹队摇了摇头,“小雷专门找人检查了录像设备,没有任何问题。但查过录像带,他现,所有的带子都出现了这样的问题,但可惜银行监控录像只保留十五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生,带子会洗去原有的内容继续用,所以小雷并不能确定这种现象生的最早时间。但调查时摄像机的计时器是正常的,这计时问题,一定与黄金的失窃有一定的联系,但究竟是怎样的联系,就只有靠老常你来支支招儿了。“
我点了点头,继续盯着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变化的画面,愣愣地出神。
“老常,你不觉得这案子和那年地铁里玄门的事有点儿像吗?“感觉的出,曹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问出这个问题,毕竟这件事是我内心里不可愈合的伤口,这么多年来,我们这些当事人都有意无意的回避着它。
我向曹队点了点头,苦笑着说,“曹队,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一定要我加入进来的原因吧?“
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屯,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庄子南华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