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许家出来,老实说,去太原找世杰搞清故事原委的心思淡了很多,一方面,老许关于陌生人侵入梦境的事过于骇人听闻,另一方面,所有的异象本身与我自己的关联并不直接,我除了撞上黄大仙,电脑遭了毒,心灵上被惊吓两回,也没什么大碍,何必上赶着去撞邪呢?异人们给我讲述的,只当个故事来听吧。(看小说请牢记)
这样想了,就在北京多住了十几天,探亲访友,日日聚会,晋南的事渐渐淡忘了。十几天后,订了回重庆的机票,忽然何六总的电话来了,他急着问候了两句,便请我再去趟晋南,说挖祥瑞这事出了问题,他先去趟五台山,约我三天后去晋南碰头。何六总一副焦急的样子挂了电话。我一想主意是我出的,我怎么也得去看看啊,就退了机票,改买了去晋南的火车票。
到了晋南,何六总还没回来,我去了上次何六总安排的酒店住下,就蹓跶去了他的房地产公司。路过项目门口,却发现停着两辆警车,还拉着警戒线,心说,何六总弄的阵仗还挺大,公安都请来了。进了何六总公司,秘书小王是熟人,何六总电话里也说让我到了先找小王。看着小王正忙着接电话,我就找了个椅子坐着等他。他冲我点点头,看他双眼通红,面色灰白,似乎熬了一夜。电话里,小王似乎在帮何六总推一个采访,挂了电话,小王把我拉进何六总的办公室,一边给我倒茶,一边说:“朱总,出事了,挖财神出事了。“我把小王拉到沙发上坐下,从他毫无条理的叙述中,才慢慢搞清了事情的经过。
我走之后,在何六总的主持下,挖财神的工程紧锣密鼓的展开了。只用了三天时间,一个石雕描金大金蟾被从山东运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河南师傅。金蟾在醋酸缸里泡了两天,又用柴草烧了一日,之后就埋在工地厕所后面。三天后挖出来一看,至少老了五百岁,黢黑黢黑,还冒了点油光。河南师傅又拿出瓶棕色药水,往砚台里一倒,那股酸臭味能把人熏出去两里地,但大师就是大师,河南师傅口罩都不用,拿起大号狼毫,蘸上药水,时而笔走龙蛇,时而清风晓月,在那大金蟾上描画了整一天。傍晚,何六总再去看时,己然是历经千年香火,命气冲天的宝物,特别是那金蟾舌头,打磨得光滑透亮,浸泡得油色上浮,真像是千万人摸过的神迹。何六总见了大喜,心说不愧是河南大师傅,技术高啊。
我到的三天前夜里,何六总带着乙方单位几个老总、十几个工人,在工地预先留好的位置,上香祭拜之后,开始挖坑埋金蟾。原准备挖下去两米就开埋,哪曾想刚挖了一米多,就有黑水从下面涌了出来,腥臭无比,大家急忙退了开去。何六总高价请来的风水先生张大师,惊惶了一下,马上满脸堆笑,凑到了何六总身边,直说恭喜。何六总刚被熏得胃里反酸,再猛一看张大师满口黄牙,终于忍不住蹲一边吐去了。张大师却还追了过来,“五行有云黑主水,水生木,黑水上涌正是浮财归聚的格,这地气是极难得的……“总之,这一铲下去冒黑水可是大吉之象,贵不可言。
众人无奈,只得在张大师的带领下,向南又移了十几米,刨了下去,这次倒是顺利,二米的坑很快挖好,众人将金蟾放了下去,填好坑,又在上面压了青条石做记号,又随大师烧了遍香,已是后半夜,大家匆忙散了。回去路上,策划公司老总拽住何六总,满脸不安,告诉他,自己最近看了两本盗墓的小说,这冒黑水是下面有古墓啊,咱埋了东西再刨,破了地气,会不会招上邪事何六总大笑,真有个墓还不好,显得咱那大金蟾更真了。
可这世上,不如意事十之**,老天下棋,谁又能看得透呢第二天,按张大师算的时辰,何六总众人开始挖金蟾,先用挖掘机开出一米深,百十平米的坑。然后安排四个工人从青条石标注的位置往下挖。可挖到两米的位置,大金蟾没出现。难道是标错了位置大家又向四围扩展,没多久已挖出了一丈见方的大坑,金蟾还是踪迹全无。这下大伙全愣住,这可太邪了,挖个祥瑞都有人劫胡吗难不成让小偷偷了偷个假蛤蟆又有什么用呢何六总也没撤,只好喊工人继续向下挖,这一挖,还真挖出了问题。
工人往下挖了不久,果然碰上了硬物,把土刨开,这东西可比金蟾小了不少,三四十公分高,象是个陶俑,还有黄绿色的挂釉,和泥水一搀和,别提有多难看。大家都傻在原地的功夫,工人们又刨出来七、八个,往地下一摆,没一个重样儿的,个个造型鬼异,阴气森森。大伙正对着陶俑出神,忽然身后一片嘈杂之声,一大拨男男女女扛着摄像机,拿着麦,挂着相机,蜂拥而至。对着陶俑一劲儿猛拍,另外几个围住了何六总,要求采访。
“何总,工地挖出的这些都是财神吗““何总,这个陶俑为什么有三个头““何总,挖出这些文物,会不会暂停项目施工““何总,你怎么判断挖出的这些是财神“何总几次想挣脱出来,都被记者们拽住,脱不开身,而且问题是越来越多。何六总幽怨地瞪了一眼广告公司崔姓老总,崔总摊了摊手,无奈地转过脸去。何六总正琢磨怎么挣脱出来,忽然发现记者们和摄像机都不再纠缠他,而是转向一边,大呼小叫。何六总庆幸地擦把汗,脚下却猛然强烈地震动了一下,巨大的撞击声让人心悸,之后一股股的烟尘立刻将众人卷了进去。
烟尘散去,众人己跟那些出土的陶俑没多大区别,这时,何六总才知道,工地上一个塔吊倒了,砸死了两个工人,伤了四个。众人都向事故地跑去时,张大师却从后面拽住何六总,一双小眼藏在灰土之中,也看不出什么个表情,从布包里拿出个信封,塞给了何六总“何总,这两天工地的事儿太邪气,在下学艺不精,这钱我也不敢拿了,您五台山另请高人吧。“说完,转身一溜烟地跑了。当晚,工地的工棚又莫名其妙失了火,虽没死伤,但有一个工人却被什么附了体,嚷嚷着“玄门出,百鬼生“又跑去食堂放火,被工头带人按住,捆去了医院。这下,大家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何六总费了很大力,终于封锁了新闻的流出,也没心思再找金蟾去了哪,直奔五台山请大师去了,临走时交待秘书小王,我赶来后,让广告公司的崔总配合我跟媒体对接,编个故事,解释一下陶俑的事情,遮掩过去就行。我心里话,我连挖出什么都没见着,咋忽悠媒体啊可小王见了我象见了救星,拉着我去了办公楼地下室。挖出的陶俑,全堆在了下面。路上,小王手机响了,是广告公司崔总打来的,告诉小王他抗不住了,媒体把他家都给围了,公司里也有媒体安营扎寨,说是外地媒体都开始往这儿赶了。小王无奈地看看我,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心一横,朝小王点点头,小王就让崔总回复媒体,明天下午在公司搞个事件通气会。崔总这才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
我和小王下了地下室,虽说已快入秋,但晋南的下午还是烈日当头,有个三十多度,但那地下室里温度要低至少十度。地下室里,日光灯左右排两溜,倒是很亮,可变压器发出的低沉的嗡嗡声,搞的人心烦意乱。我跟着小王走到地下室尽头的房间,他打开门,按亮灯,我进门的刹那,却如看了美杜沙双眼一般,石化在了原地。
我看到了个熟悉的东西,就在面前,这雕像弓着身子,一条大尾巴盘在后腿旁,三个脖子向三个方向伸出,三个头却都朝向前方,六只眼睛从三个角度注视着你,让你觉得你永远无法遁形。这不正是曾让我多少个夜晚无法安睡的三头镇墓兽那个让世杰一身晦气不得不重新埋回去的黄鼬精怎么世杰没埋回榆次,而弄来了晋南还是又挖出了个一样的
我强压恐惧,不去看那三头镇墓兽,蹲下身,去看另外几个,其中有人俑,却头大得和身体不成比例,也有动物俑,都凶像毕露,嘴里叨着羊,马等牲畜。还有一个陶楼,上下三层,却明显塑歪了,仿佛要垮塌了一般,一个个小窗都冷气四散。这高高低低的一排,没有一个正常的,最要命的是,不顾你站在什么位置,你都能感觉到,背后三头镇墓兽冰冷的眼神。我一阵的心悸,再不敢呆下去,拉着小王出了地下室。
外面艳阳悬空,我身上却丝毫没有一丝暖意,反而是周身虚汗直冒,脚下踉跄,小王连忙扶住我,一摸我头,告诉我有点热,就让我在一楼等下他,帮我安排了车,拿了点感冒药,塞给我,送我去了酒店。我就这么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就这么看着阳光一点点落下,就这么感觉着药物让我的头越来越沉,慢慢沉入了枕头,沉入床垫,沉入地板,最后躺在了酒店大堂的中间,形形色色,男男女女从我身上跨过,我又看他们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没有人注意我,我似乎与大理石地面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