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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门口那些青皮,自从邦子下车,目光便集中在了他身上,一直是目送着他走到自己跟前的,这一路的心理压力已经削掉了他们半管子血,此刻见人家说话了,顿时一个个惊得眼神涣散,活脱一群小阿雷,其中一个带头模样的,挠着头说:你、你咋能说人家门神呢,咱们是来、来给奎哥上香喋!
邦子歪嘴一笑,说带的啥香啊?
那人强打阵势,说:一、一千块钱一包喋,咋了哥,不欢迎吗?
邦子说,香呢?拿出来我看看。
那人对身后一摆手,另一个小青年慌忙把一个印着金光佛祖的塑料袋递到跟前,那人接过来,把东西往外一掏,表情却是横中带疑惑,闹不清这位大哥要干嘛。
这时候我们也已经商量好了进去后的对策,下车快走到门口了,就见邦子接过那捆香略一打量,伸手就掰了,掰完往地上一扔,说,你这叫什么破香,网上买的吧?滚滚滚,去买点像样的再过来,别几把在这儿丢人现眼了!那带头的咽了咽唾沫,想来点句横话掰回面子,无奈找不到合适的词,话出口却成了辩解,说哥,这真是一千多一包的,不信你、你查……邦子不待他说完,便开口骂道,查查查,查你麻痹啊查,卧槽你是不是雷子派来卧底的?
带头的那人似乎是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羞辱,一伸手便从裤子里把钢管掏了出来,他身后的几个小年轻也跟着纷纷亮家伙儿,这时候,我们走到了近前,我还是不太放心,故意放慢脚步,准备看情况不对就开溜。这时候宽子说话了,到跟前用手背拍拍那人的脸说,你特么吃多撑傻了吧?给奎哥上香,咋不去给你爹上香呢?奎哥跟你有仇?
那人不明白什么意思,愣着问,咋了哥?不是都说奎哥,嗯,出事了?
宽子哼一声,说你爹出事了奎哥都不会出事,煞笔玩意,快回家吃奶去吧。说着,我们大摇大摆进了酒吧。一到大厅,就见正中间桌子上坐着一名黑胖子,身穿大裤衩,黑背心,脚踩木底人字拖,脖子里一串翡翠玉珠吊着块弥勒佛,一双胖乎乎的手上花里胡哨,全是蜜蜡鸡血什么的,那种对人体有益的小玩意。
见我们进来,黑胖子哈哈一笑,说听说奎子那货嗝屁着凉了,等了半天也不让进去上个香?小宽,你们这是准备关门么?
宽子掏出烟,远远丢给黑胖子一根,说金三哥的消息可真灵通啊?连我们要关门也知道?
黑胖子扭脸瞅瞅我,伸手一指,说,这兄弟是谁?看着眼生啊。
宽子说,说了你也不认识,他刚从美国回来,给奎哥送原子弹的。他说完这句,黑胖子哈哈大笑,旁边的人也跟着笑,扭头问我带的啥原子弹。
我生怕惹上他们,想不到还是给瞄上了,事已至此也不能软了蛋,便笑着说,咋了,你想试试?我话一出口,旁边的宽子登时便乐坏了,猛一拍我的肩膀,边笑边说周子啊你真是太能开玩笑了,也不怕把咱三哥炸到茅坑里,到时候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三哥啊。
黑胖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抬眼瞪着我,目露凶光,把我瞪得心里噗噗咚咚的,就想再说句什么圆一下场,不料宽子突然暗中一扯我衣服,拉着我进了后面,把那黑胖子晾在了大厅。
我们前脚走,黑胖子接着便在身后骂起了街,说哪哪一年有几个知死活的小逼崽子,跟他横装王八,让他剁掉四爪炖了汤喝,哪哪一年有个欠艹的狗逼,跟他玩不服劲儿,让他撕开嘴灌了一碗屎……
我听着他那声音虽然气愤,然而与奎哥相比,词汇量并不是一个档次,也难怪他一直都落下风,舆论搞不过人家,首先在气势上便输了大半截。
即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在气呼呼往外走,而和他一起坐着的几个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抄家伙。
我扯了宽子一下,悄声对他说,你快看,说那些人好像准备动手啊。宽子并不回头,而是低声说,别看,他们就跟狗似得,你越回头看,他越觉得你怕他,这些小屌毛,不成气候。
说话间,到了酒吧里间,发现门口堵着一堆大个子,个个抱着膀子,看见宽子来了,连忙汇报情况,说金三儿好几回都想进来,哥几个硬是把他挡住了,刚才听老鳖说他要叫段少爷来评理,一会儿要真把段少爷给叫来,咱们再不让进,恐怕就得动大手了。
我在旁听得讶异,问,段少爷?这是外号还是尊称?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宽子点了点头,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扭头问一个大个子那东西还在不在奎哥身上。
那大个子点了点头,说楞瓜儿他们几个在后面看着呢,那是个啥东西啊?
宽子说,管他啥东西,咱们这不是有周子么,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周子,这回就全靠你了,一会儿如果段少爷真来了,你让那东西如此这般。
我点着头,心里却横竖觉得别扭,这一句周子虽然看似亲热,可是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弄得我也入了他们的社团似得。
进了酒吧内屋,宽子指挥小混混扯掉灵堂跟棺材,让他们跟大家互相知悉一下,不许透露半句风声,然后,我们来到了最里面的包房。
这个包房处在内屋的里面,是专门给酒吧内部比如奎哥宽子这种人用的,确切地说应该是办公室,里面站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提着我那个塑料袋,“奎哥”坐在沙发上,身子一动不动,一双眼却上下左右不停地转,节奏非常稳定,朝着一个方向,嘴角不时抽动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越像昆虫。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盘瓜子,林美坐在他对面,一边嗑瓜子,一边拿着我的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我一进屋,上去就把手机抢了回来,问她干嘛把我手机拿走?她说是我自己落在这儿的,说看不出来我还挺坏的啊,存那么多不要脸的电影,还问我那个阿清是谁?
我心里明白她在胡扯,也懒得跟她多说,跟提着塑料的人那人把变形金刚要过来,掏出两个,对着奎哥说,嘿,你听不听话?
奎哥一见我又掏出了变形金刚,顿时慌了,说我全部都招了,你为什么还想丢我?
旁边的宽子看着奎哥,眼睛都直了,表情也有点发呆,似乎心里有什么感触,见我拿出变形金刚,对我摆摆手,说算了算,咱有啥事跟银好好说就行,那什么,奎……那谁,虽说咱们有点过节,但事情都过去了,奎哥也不是你害的,兄弟有个事儿求你。
奎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说,一会儿外面如果来了人,一个叫段少爷,一个叫金三儿,到时候如果他们耍横,你就骂回去,能行么?
奎哥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辱骂这种事,我经常听,倒也略懂一二,可是耍横这个事情,我却参得不是那么透……
我说,耍横你都看不出来啊!就是装比,说那种阴阳怪气的话!
奎哥说,你讲的这些词儿我都听说过,也明白是何意,可是我……
宽子在旁边搭腔,说谢谢您咧,那个,你不明白也没关系,倒时候看我跟周子的眼色,我如果眼珠子往上翻,那就是他们耍横了,到时候你就只管可劲骂,我们如果眼珠子往下翻,那就是他们不横了,你就只管呵呵笑,行么?
奎哥点点头,然而还是一脸的似懂非懂。
我想到一件事,于是扭头问宽子,说万一骂开后打了起来,让这玩意儿咋办?宽子皱着眉,说这倒是个问题,要是让他躲起来吧,显得咱奎哥没种,以前只要是打仗的事儿,咱奎哥全都一马当先,那什么,你……你叫啥名儿?
奎哥一愣,伸手指着自己,我么?
宽子点点头说,嗯嗯。
奎哥说,我叫张奎柱,吉林的,我……
宽子说,哎呀我的大仙家,我是说你本来叫啥名?咋称呼的?
奎哥的眼珠子又开始传起了圈,说我、我也不知道。这时候旁边嗑瓜子的林美搭腔说,你别管他叫啥名了,事情得分个轻重缓急,该干嘛干嘛,一会儿要打起来,你就找那种个头儿低的,看着瘦的揍,别跟那种大个子硬来就是了。
奎哥说,嗯嗯。
商量好后,宽子叫人拿来钢管,给了奎哥和我一人一根,三人来到了外面。
这个时候,酒吧前面的广场上已经停了十几辆面包车,车里的人没下来,只有金三儿和几个他的跟班在门前的藤椅上坐着,跟邦子几人打哈哈。
我出来的时候,邦子正抱着膀站在门口,问三哥脖子里那个弥勒佛多少钱买的。
金三儿低头看看自己胸前,说这东西,不上档次,小百来万儿,跟你拎的这叫啥来着,爱几把威?没法比没法比,说完,又一抬眼,问邦子,是不是叫爱几把威?
邦子说,这叫艾老威!我的好三哥,你都从农村出来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没档次啊?
金三儿哈哈大笑,说是是,我这档次跟你没法比,谁让你长得俏呢,随便给老富婆舔一回逼,那品味登时就蹭蹭往上窜,几把威都拉不住。说完,撇嘴笑着,边抖腿,边捏着嗓子装女人腔唱起来:我也是个人呀,我也有所需,年轻人和老年人,都是一样滴……
邦子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虽然看见我们出来了,还是不愿意停嘴,宽子扯了他一把,掏出一根烟塞到他嘴里,用打火机给他点着,说邦子,跟咱三哥唠嗑儿真累是吧?回去回去吧,奎哥来了。
金三正斜眼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听见宽子的话,顿时一愣,一回头,瞅见奎哥挽着林美对他笑,顿时咽了咽唾沫,说话也结巴了。他旁边的几个小混混瞅见奎哥,看样子也是十分震惊,弄不清到底出了啥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