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若道这几天来都在峨眉山上指点风小雨的剑法,风小雨的悟性不错,但是却有一点富家公子哥的懒散气,上进心并不够,“总诀式”的三百六十种变化他现在才练成了九十七种,进度比安若道所想像的要差很多。

    但是安若道也不生气,毕竟他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对于风小雨究竟能把“独孤九剑”练到什么样子,他虽然有点好奇,但是却也并不抱太高的期待。

    安若道在指点风小雨练剑之余,也不介意峨嵋弟子在旁边听讲,有的时候兴致来了,他也会传给峨眉派的小道士几招上乘剑法,因此神锡道长不但不阻止弟子们去观摩安若道的教剑,甚至还有意让自己门下的得意弟子多去侍奉安若道平时的饮食起居。

    但是好日子没有过多久,峨嵋弟子却又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山中的猴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都拿着珠玉金银在山中互扔嬉戏,引来了大量因为“燕南天藏宝”而来的武林人士,这些武林人士本来在知道这次藏宝图事件本身就是一个圈套之后,他们就已经打算走了,但是此刻看到这副场景,却又一个个挪不动脚步了。

    更有人说:“燕南天藏宝一定是真的,虽然藏宝图是假的,藏宝并不在峨眉禁地之中,但是却也一定在这峨眉山里,这些猴儿八成在无意中进入了宝库,这才取出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这个说法得到了绝大多数武林人士的认同,于是新一轮的“寻宝”活动便又开始了。

    这个消息让安若道大为惊讶,他知道原著中有小鱼而通过猴儿洒宝的情节,但是那实在花无缺的逼迫下他自己跳崖才发生的事情,而现在花无缺被自己打成重伤,哪里有力气逼迫小鱼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让我们话分两头,先说说小鱼儿后来的遭遇。

    却说安若道让小鱼儿带走了花无缺,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移花宫心法别有奥妙,花无缺和两名侍女的伤势在一天之后就已好了三四成,而以花无缺的功力,三四成的武功便已足以咸鱼翻身,制住小鱼儿,于是小鱼儿借口要和花无缺在山崖上决斗,然后在悬崖上,小鱼儿却纵身跳下了悬崖。只不过其实小鱼儿其实早巳将地势瞧得一清二楚,他整个人看似跌下去的,其实早巳算推了平衡的力量,拿捏得分毫不差。他身子滑下,右手的尖刀便已插入了削壁,左手也立刻拉住了条山藤,整个人都贴在削壁上。

    这自然要有很快的眼睛,很细的心,更要有很大的胆子,但若要别人上当,尤其是要花无缺这种人上当,不冒险行么?

    到后来山崖上人声终于散去了,小鱼儿暗中松了口气,过了半晌,身子悄悄往上爬,眼睛自悬崖边沿悄悄向外望。只见悬崖上果然已没有人了,他正想爬上去……哪知就在这时,身旁竟似有人声响动!

    小鱼儿大惊之下,扭头一瞧,才发现那竟不过是猴子,几十只猴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竟都学着他的模样,身子爬在削壁上,脑袋悄悄往外伸。峨嵋山的猴子最多,又最喜学人模样,小鱼儿本就听人说过。

    但此刻真的让他瞧见了,他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不知该如何才能赶走它们,只得撮口道:“嘘……去……”

    猴子们向他做了个鬼脸,也撮起嘴,吱吱喳喳的叫,有些猴子的脸红得像屁股,做起鬼脸来真可以吓死人。小鱼儿生怕这些见鬼的猴子惊动了花无缺,又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去赶,去打。他手一伸,就知道坏了。

    猛子们突然一窝蜂扑了过来,一齐向小鱼儿伸出手来,若是在平时,小鱼儿自然不怕。

    但此刻他身予悬空吊在峭壁上,两只手都用不得力,猴子们往他身上一扑,他就得直滚下去。

    他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又不敢出声呼救,两只手往峭壁上乱爬,手里的尖刀也落了下去,许久才听见“噗”的一声。那峭壁竟是向内陡斜的,所以匕首才会直落到底,那回声许久才传上来,显见这悬崖深得怕人。

    小鱼儿满身冷汗,手再也抓不到着力之处,到了削壁向内陡斜之处,他身子也要笔直跌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天下第一个聪明人竟会死在一群猴子手上,小鱼儿一念想到这里,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只见猴子们也往下直跌,但几十只猴子咬咬喳喳一叫,突然一个拉着了一个的手。几十只猴子手拉着手,脚爬着削壁,竟一连串悬空吊了起来,就像是一串葫芦似的,一个也末跌下去。

    小鱼儿却已跌下去了,他的手已抓不住任何东西!

    他只有闭起眼睛,惨笑道:“完了……小鱼儿竞被猴子杀了……”

    但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猴爪来,竟将地胸前的衣襟一把抓住一这只猴爪力道竟大得怕人,只是小鱼儿下落之力更大,猴爪虽抓住了他的衣服,但衣服撕裂,身子还是往下直落!谁知另一只猴爪又闪电般伸出来,抓住了他的头发。

    小鱼儿疼得眼泪直流,身子却总算顿住。

    只见那一串猴子还在朝他做鬼脸,朝他鬼叫,抓住他的两只猴爪,却是从削壁上的一个洞里伸出来的!小鱼儿暗道:“抓住我的大概是猴王,否则又怎会有这么大力气,猴子对人,可不会有什么好念头,它将我抓上去,却不知要怎样折磨我。”他主意打得真是比天下所有的人都快,这心念一转,立刻暗中运气想先掠上去攀住那个洞,先发制“猴”!

    又谁知他身子还未动,那洞里竟突然有个人的语声传出来,语声又尖又细一字字道:“莫要动,一动就将你丢下去!”这又尖又细的语声,听来当真有七分像是猴子,但说的明明是人话,猴子难道也会说人话?这峨嵋山里,莫非真有猴子成了精?

    小鱼儿吓得又是一身冷汗,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

    那语声吱吱笑道:“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小鱼儿道:“你……你是人?”

    那语声道,“你猜我是不是人?”

    小鱼儿抽了口凉气道:“你要怎样?”

    那语声道:“你垂下手,不准动。”

    小鱼儿只有乖乖的垂下手,身子已被这“人”凌空直提了上去,就好像是在腾云驾雾一般。那只猴爪竟在他左右双肩各点了一点,点的竟正是他肩头的穴道,他再想抬手也抬不起来!

    接着,他真的就像是条鱼似的,被拉入那洞里。

    那洞口并不大,但洞里面却并不小。

    小鱼儿被拉得全身又酸又疼,脑袋直发晕,张开眼睛,只见一只猴子正咧着大嘴朝他直笑。

    这“猴子”可真是不小,竟比小鱼儿矮不了许多。仔细一瞧,这“猴子”身上竟穿着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却的确是人穿的衣服,半分不假。再仔细一瞧,这“猴子”全身虽长着毛,股上虽也长着毛,但那眼睛、那鼻予,却又像是人的模样。最奇怪的是,这“猴子”不但长着头发,还长着胡子。

    那“猴子”却咬咬笑道:“你现在瞧见了么?我究竟像是什么?”

    小鱼儿硬着头皮,道:“你有三分像人。”

    那“猴子”道:“但却有七分像猴子,是么?”

    小鱼儿道:“若不是亲耳听见你说人话,你简直半分也不像人。”他遇见这怪事,索性豁出去了,心里早巳全忘了“生死”两字,根本全不怕这“怪物”要对他怎样。

    但这“猴子”却不生气,反面哈哈大笑道:“告诉你,我本就是人中之猴,猴中之人,你说我是人固然是对的,说我是猴子可也不错。”

    小鱼儿却不禁怔了征,失声道:“人中之猴……猴中之人……你难道是……是……。”

    突听一人冷冷道:“你不要听他鬼话,他根本就是个人,只不过模样本就生得像猴子,再和猴子相处日久,人味儿更小了。”

    洞中甚是宽阔,阳光自小小的洞口照进来,洞里后面大半地方都是黑黝黝的,什么都瞧不清。这语声正是从黑暗中传出来的,枯涩生冷,听来也完全像是人说的话,小鱼儿又吓了一跳,道,“你呢?你是什么?”

    只见一个影子缓缓自黑暗中走出,亦是瘦小枯干,满头毛发,看来实也只有三分像人,但是他的目光却极是清澈,而且像是充满了智慧,除了“人”之外,的确再无一种动物有这样的眼睛。

    小鱼儿松了口气道:“不错,你是人……但你究竟是什么人?

    又怎会在这种地方?又怎会变得如此模样?”

    这“人”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问他吧。”

    他话未说完,那“猴子”已跳了起来,怒骂道:“问我?我不是被你害的,又怎会活鬼般被困在这里?又怎会变成这副不像人的模样。”

    那“人”冷冷道:“你本来又像人么?‘十二星相’中,又有哪一个是像人的?”

    小鱼儿眼睛本在这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心中固是惊骇,也不觉有些可笑、好奇,但听了这话,他却吃了一惊,骇然望向那“猴子”道:“你……你真的是‘十二星相’中人?”

    那“猴子”挺直背脊,傲然道:“不错,某家正是十二星相’中的献果神君!”

    小鱼儿身子不觉往后退,背贴着石壁,转向那人道:“你……你呢?”

    那人惨笑道:“你小小年纪,绝不会听见过我的名字……”他背脊头也挺直,日中突然射出了光,大声接道:“但十四年前,武林中提起‘飞花满天,落地无声’沈轻虹这名字来,有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献果神君”嘿嘿笑道:“放你的臭屁,你从来也不过只是个臭保镖的,一听见咱们‘十二星相’的名字,马上就落荒而逃。”

    沈轻虹冷笑道:“是么?你‘十二星相’既这般厉害,为何带不走我一分银子,为何也被我困在这里十四年,天天干着急?”这两人互相讥刺,互相嘲骂,小鱼儿又不禁听得呆住了,他这才知道这两人竟非朋友,而是仇敌。

    两个仇敌竟同被困在一个山洞里达十四年之久,这日子真不知是怎么过的,小鱼儿委实想不出他们怎能活到现在。

    只见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像是已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但到后来两人却是谁也未曾出手“献果神君”狞笑道:“你莫忘记,现在已有这小鬼来了,我已不愁寂寞,就算立刻杀了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沈轻虹冷冷道:“你只因恨我,不想比我先死,所以才活了这么久,我若是真个死了,你也万万活不长的。”

    小鱼儿忍不住道:“如此说来,你两人只因为互相怀恨,是必一定拼着活下去,所以才能活了这么久的么?”

    “献果神君”咬牙道:“十二星相’怎能比这臭保镖的先死!”

    小鱼儿道:“这十四年来的日子,你们就始终在打打骂骂中度过?”

    沈轻虹道;‘若不打打骂骂,如何消遣此长日。”

    献果神君道:“若非如此,我早已宰了他了!”

    小鱼儿道:“但你两人为何不设法逃出去?”

    献果神君道:“我若能走就走了,还用得着你这小鬼来说?”

    小鱼儿道;‘你两人若不能出去,却又是如何进来的?”

    献果神君恨恨道:“只因那批红货就藏在这里,我逼他将我带来!那时我还有些不信,让他先进来。我再进来……。那自然是从绳子上垂下来的。”

    他也许最因为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也许是因为心里恨得太厉害,所以说话颠三倒四,不明不白简直教人听不懂。

    他眨着眼睛想了想,缓缓道:“他原是镖头,保了批红货,你知道了便要去抢,谁知他竟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先就将红货藏到这里,你去抢只抢了个空是么?”

    献果神君咬牙道:“说他娘的是个老太太,正是一点也不错。”

    小鱼儿忍住笑道:“只是他机智虽高,武功却非你敌手,所以被你逼得没法子,后来终于将你带到这里。”

    沈轻虹道:“其中虽有曲折,大致却不差。”

    小鱼儿道:“你们两人在悬崖上用绳子一齐垂了下来,他在前,你在后,为的自然是你怕他将绳子割断。”

    献果神君道:“这臭保镖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我自然得时时防备着他。”

    小鱼儿奇道:“那条绳子却到哪里去了?”

    献果神君牙齿咬得“咬咬”作响,恨声道:“我瞧见那批红货,心里一欢喜,就未留意他,谁知这臭保镖的竟以火折子烧了。”

    小鱼儿叹道:“这端的是绝妙之计,你自然是想不到的,看来他早已有心将你固死在这里,自己早已决定要陪着你死,否则又怎会将你带到这真的藏宝之地。”

    沈轻虹唏嘘叹道:“不想你小小的年纪,倒真是我的知已,那时我想来想去,也只想出这一个地方能困死他,否则我真是死也不会将他带到这里。”

    小鱼儿道:“但这些日子来你两人是以何为生,却又令我不解。”

    献果神君大声道:“这自然又得靠我……”

    小鱼儿失笑道:“不错,猴子的别号就叫做‘献果’,你却是‘献果神君’,自然是有法子叫猴儿献果来的。”

    他话里虽然带刺,“献果神君”听来却反而甚是得意,大笑道:“猴儿们的脾气,天下还有谁比我摸得更清楚,我将石头从洞口抛出去,打它们,它们自然就会将果子从洞口抛进来打我们……”

    小鱼儿道:“它们抛的若也是石头又如何?”

    献果掷君咯咯笑道:“外面悬崖百丈,哪里来的石头……”

    小鱼儿点头笑道:“不错不错,猴儿们采果子,的确比捡石头容易得多,但……但就只这些,你们也吃得饱么?”

    献果神君道:“猴儿们吃什么,咱们便也能吃什么,猴儿们的食虽然不多,但咱们可也用不着去吃许多。”

    小鱼儿瞧了瞧他们干枯瘦小的身子,忍住笑道:“这个倒可以瞧得出来的。”

    献果神君龇牙笑道:“你这小鬼也莫要得意,此后你吃的也就是这些,但你只管放心,这些年来我只瞧见你这么一个人,我绝不会饿死你的。”

    沈轻虹道:“我瞧这猴子脸也瞧得腻了,就算他要饿死你,我也不答应。”

    小鱼儿也不理睬,只是瞧着外面出神。

    献果神君咯咯笑道:“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说不定还要在一起活上个三五十年,你叫什么名字,也该先说来听听。”

    小鱼儿道:“江鱼。”

    小鱼儿忽然又道:“那批红货现在哪里?”

    沈轻虹道:“你想瞧瞧么?”

    小鱼儿道:“珍珠宝贝,瞧瞧也是好的。”

    沈轻虹道:“好,跟我来……。”

    献果神君喝道:“那是我的,你碰一碰就打死你!”他瞪着眼睛发了半天威,终又笑道:“但让这小鱼儿见识见识也好……也好让他知道某家有何本领。”

    一面说话,一面已自黑暗的角落中拎出了两口箱子。

    那是两口生了锈的黑铁箱子,但箱子里却是珠光宝气,辉煌耀眼,献果神君眼睛己眯成一条线了,疯狂的笑道:“小鱼儿,你瞧见了么,这些本都是我的……本都是我的,我只要送你千分之一,已够你吃喝一辈子。”

    小鱼儿也不理他,只是盯着那些闪闪发光的珠宝出神,过了半晌,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可惜呀可惜!”

    小鱼儿悠悠道:“我只可惜你们见着我已太晚了些。”

    献果神君怔了怔道:“我们若是早些见着你又如何?”

    小鱼儿道:“你们若能早见着我一年,此刻便已在那花花世界中逍遥了一年,你们若能早见着我十年,此刻便已逍遥十年。”

    献果神君就像是只猴子似的不停的眨着眼睛,道:“你是说……”

    小鱼儿道,‘我是说你们若早见着我,我早已将你们救出去了。”

    献果神君倒退三步,瞪着小鱼儿,眼睛也不眨了,就好像小鱼儿鼻子上突然长出朵花似的。

    献果神君已大笑起来,咯咯笑道:“你这小疯子,小牛皮,你能救咱们出去?”一把抓住沈轻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又道:“你听!你听见了么?这小子说能救咱们出去!他自以为是什么人?他只怕自以为自己是个活神仙。”

    沈轻虹凝目瞧着小鱼儿,瞧着小鱼儿那双透明的大眼睛,瞧着小鱼儿挂在嘴角的笑,一字字道:“说不定他真有法子。”

    献果神君道:“你……你居然相信这小鬼的话。”

    小鱼儿微笑道:“这只因为阁下脑袋的构造和在下有点不同。”

    献果神君怒道:“你的脑袋难道比我的管用?”

    小鱼儿笑道:“岂敢岂敢,在下的脑袋,也未必比阁下管用多少,只不过管用个一二十倍而已。”

    献果神君跳脚道:“放屁。”

    小鱼儿道:“但阁下也莫要生气,像阁下的这种脑袋,也可算是不坏了,至于在下的这种脑袋,普天之下大概还没有第二颗。”

    献果神君怪叫道:“好,既然如此,你若说不出个法子,老子宰了你。”

    小鱼儿道:“我三个月内若不能救你逃出这鬼地方,我脑袋输给你。”

    献果神君道:“三个月……哈,哈哈,你脑袋只怕有毛病,就算三年……”

    小鱼儿道:“不必三年,只要三个月,但三个月里,我若真的将你弄出这鬼地方了,你又当如何?”

    献果神君道:“我输你八个脑袋也没关系。”

    小鱼儿笑道:“阁下的脑袋,携带既不便,送给李大嘴他也不吃的,一个已嫌太多,若真有八个,倒坑死我了。”

    他摇着手不许献果神君说话,接着笑道:“阁下若输了,我只要阁下翻几个筋斗让我瞧瞧也就是了。”

    献果神君暴跳如雷,道:“好,你这小鬼气我……好,我若输了,随便你如何就是,但你若输了,我非要你脑袋不可。”

    小鱼儿道:“一言为定。”

    献果神君道:“老子放个屁也算数的。”

    小鱼儿道:“但我只要将你救出去,无论用什么法子你可都得由我。”

    献果神君道:“好,老子全***由你。”

    小鱼儿道:“好,三个月,从现在开始。”

    突然抓起最大的一块翡翠,往洞外抛了出去!

    碧绿的翡翠纵在黑暗中也耀眼得很,沈轻虹本来一直含笑瞧着小鱼儿,此刻也不免吃了一惊,献果神君更是要急疯了,一把抓住小鱼儿,道:“你。……’你这小疯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小鱼儿笑道:“我自然知道。”

    藏果神君跳脚道:“你可知道你抛出这一块翡翠,就等于抛出一栋平墙整瓦的大屋子,就……就……就等于抛出三百条大肥牛。”

    小鱼儿道:“我自然也知道。”

    献果神君道:“你……你这也算救我?你这简直是在要我的老命。”

    小鱼儿叹道:“你若要钱不要命,那也就罢了。”

    献果神君道:“但你。……你……你这又算什么意思?”

    小鱼儿冷笑道:“我的意思,早知你是不会懂的“。“但你难道也不懂么?”

    他这最后一句话问的自然是沈轻虹。

    沈轻虹面上已有喜色,道:“在下虽有些懂,只是还不能完全明白。”

    小鱼儿道:“我将这些珍宝抛出去后。那些猴子猴狲们必定抢着去接,它们必定也和这位猴兄一样,见着此等稀奇好玩之物,是万万舍不得抛却的。”

    沈轻虹笑道:“不错。”

    小鱼儿道:“我抛出去一百件珍宝,至少有五十件被它们接去,它们接去后必定带到各地去炫耀。这五十件珍宝,只要有一件被人瞧见,这人必定就要苦苦追寻这珍宝的来处。”

    沈轻虹道:“若换了我,也会如此的。”

    小鱼儿道:“这人独力难成,必定要找个同伴,而这种事只要被第二人知道,立刻就会有第三人知道,有第三人知道,就定会有第三百个人知道。只要这消息一传出去,你就不怕没有人能找着这里。”

    沈轻虹附掌笑道:“不错,就算最无用的人,找寻珍宝时也会突然变得有用的,何况这消息一传出去,各种厉害角色都会赶来的。”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现在你懂了么,只要有人能来到这里,咱们就不愁出不去了,如此简单的法子,你们都想不出,可真是奇怪得很。”

    献果种君脸上的怒容早已瞧不见了,此刻竟一把抱住了小鱼儿,像是发了疯似的狂笑道:“你的的确确当真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于是,那些价值连城、大多数人一辈子赚来的钱也买不到一件的珍宝.就被小鱼儿像丢烂桃子、香蕉皮似的一件件丢了出去,他每丢一件,献果神君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也不知是哭是笑。

    此后,他每天越丢越多,只丢得献果神君脸皮发青,眼睛发绿,嘴里不停地喃喃嘀咕,道,“聪明人呀聪明人,你可知道你已丢出去多少银子了么?你丢出去的东西若作价成银子,只怕已可将这见鬼的悬崖填平了。”

    小鱼儿也不理他,到了第七天,献果神君额上已不停地往外直冒汗珠,捏紧了拳头嘶声道:“聪明人呀聪明人,你想出来的这条妙计若是不成功,你可知道你就要如何死法么?”

    小鱼儿淡淡道:“我丢光了这些珍宝,若是还没有人来,随便你怎样弄死我都没关系。”其实他自己的手也有些发软了,珍宝已不见了一半,还是鬼影子也没有来一个。

    献果神君终于一把抢过那箱子,整个人坐在箱子上,大吼道:“不准碰,谁也不准再碰它一碰!”

    小鱼儿道:“难道你真的要钱不要命?”

    献果神君咬紧牙关,道:“我为这些宝贝已吃了十五年的苦,宝贝若被你这小鬼弄光了,我就算能活着出去,又有什么意思?”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这话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你不妨再想想,说不定只要再抛一粒珍珠出去,就有人来了,如此功亏一筏,岂不可惜。”

    献果神君摸了摸头,道:“这……”

    小鱼儿笑嘻嘻瞧着他悠悠道:“说不定只要抛一粒,只要一粒……”

    献果神君终于大吼一声,跳了起来,道:“算你这小鬼的嘴厉害,老子又被你说动了。”

    有了一粒,就有两粒,有了两粒,就有三粒……又好几天过去,还是鬼影子不见一个。

    献果神君一把拎住了小鱼儿的衣襟,牙齿咬得吱吱的响,嘶声道:“你这小鬼还有何话说?”

    小鱼儿道:“说不定只要……”

    献果神君大吼道:“说不定只要再抛一粒,是么!”

    小鱼儿嘻嘻笑道:“正是如此。”

    献果神君跺脚道:“放你娘的千秋屁,老子已被你害苦了,你还要……还要……”两只猴爪般的手,已要去抓小鱼儿的脖子!

    就在这时,突听沈轻虹“嘘”的一声,低叱道:“来了!”

    崖洞边,已探出了半个头来。

    果然是人的头。这人的头发,正中央梳成个发髻,但原来戴在头上的帽子此刻却没有了,像是已被风吹落。

    这人的眉毛,黑而长,眉尖微微上剔,看来颇有杀气,但眉心却纠结在一起,又像是有许多心事。这人纵有许多心事,却也无法自他眼睛里瞧出来。

    他的眼睛大面凸出,眼珠子好像是生在眼眶外的,他的黑眼珠凝结不动,自眼珠上布满了血丝。这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这样瞪着崖洞里的三个人,空空洞洞的,绝没有丝毫变化,丝毫表情。

    这明明是人的眼睛,看来却竟又不像是人的眼睛,如此大的一双眼睛,看来竟全无丝毫生气!小鱼儿与沈轻虹、献果神君自然也在瞪着这双眼睛,瞪着瞪着,也不知怎地,心里竟不由自主生出一般寒意。

    这全无丝毫表情、全无丝毫生气的一双眼睛,看来竟是说不出的冷漠、残忍、恐怖诡秘!那疑注的黑眼珠中,竟似带着这种逼人的死亡气息!

    献果钟君忍不住大喝一声,道,“你这人是什么东西,你喝声未了,那颗头突然凌空飞了进来!

    没有手,没有胸,没有身子……什么都没有,这赫然只是一颗人头,一颗孤零零的人头。

    献果神君喝声已噎在喉咙里,呆呆地怔住,崖洞外却传人了一阵诡秘的猴笑,露出几张带着诡笑的猴脸。

    小鱼儿松了口气,带笑骂道:“原来你们这些猢狲在捣鬼!”

    但这人头却绝计不会是猴子砍下来的。

    沈轻虹拾起了人头,凝注着那双煞气凛凛的浓眉,凝注着那双凸出的眼睛,口中喃喃道:“却不知是谁杀死他的?”

    小鱼儿瞧着洞外将落的夕阳,悠悠道:“杀死他的人,想必就要来了!”

    但那“杀死他的人”却没有来。

    漫漫的长夜已将尽,献果神君又开始坐立不安,蒙蒙的曙色渐渐照入这黝黑的崖洞……崖洞外突然伸入一只手来!

    这只手五指如钩,像是想去抓紧件东西,但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在凄迷的曙色中,这只手看来也是说不出的诡秘。献果神君风一般掠过去,刁住了这只手腕,他并未用什么力气,这只手就被他刁了进来!

    但这也只是一只手,一只孤零零的手,已齐肘被人砍断,断处的鲜血已凝结,转变成一种凄艳的死红色,手背上还有条刀疤,长而深,就像是一条蛇蜷曲在那里,想来多年前这只手已险些被人砍断过一次。

    诡笑的猴脸在崖洞外摇晃着,像是一张张用鲜血画成的画具,献果神君牙齿咬得直响,嘶声道:“脑袋先到,手也来了,下面只怕就是只臭脚。”

    小鱼儿道:“这脑袋和手不是同一个人的。”

    献果神君冷笑道:“你怎知道?你问过他?”

    小鱼儿道:“那脑袋的皮肤又细又嫩,这只手的皮肤却像是砂纸,你就算看不出,摸也该摸出来的。”

    献果神君道:“哼!”过了半晌,忍不住又道:“这只手莫非就是第二个人的……”

    小鱼儿道:“不错,这只手就是砍下那脑袋的!”

    献果神君道:“你又知道了,你瞧见了不成?”

    小鱼儿道:“你瞧这只手,便该知道必定是孔武有力,若非这么样的手,又怎能一刀就砍下别人的脑袋。”

    献果神君道:“哼!”

    小鱼儿道:“你瞧这只手的模样,也就该知道它被砍断前的那一刻,必定还紧紧握着柄刀……不但是刀,还是柄宝刀,所以,手一被砍断,那柄刀立刻就被人抢去了……一只有力的手拿着一柄宝刀,砍人的脑袋自然方便得很,想不到的是,这只手不知怎地也被人砍断了。”

    沈轻虹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不错,这的确是只有力的手,他手里拿着的也的确是柄宝刀。”

    献果神君目光闪动,冷笑道:“嘿,你也知道了。”

    沈轻虹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那脑袋我虽不认得,这只手我却是认得的。”

    小鱼儿眉毛一扬道:“莫非是这刀疤?……”

    沈轻虹道:“不错,他手上这刀伤正是我留下的,却也是我为他敷的药,看着它收的口,我……我又怎会忘记?”他语声中竟似有许多伤感之意。

    献果钟君嗤鼻道:“你砍伤了他,又为他敷药,你脑袋莫非有什么毛病不成?”

    小鱼儿眨着眼睛,道:“这一刀想必是误伤,所以你砍了他之后,心里又后悔得很,所以才会替他敷药,是么?”

    沈轻虹苦笑道:“正是如此。”

    小鱼儿道:“如此说来,这人是你的朋友?”

    沈轻虹又长长叹了口气,道:“此人便是昔年江湖上人称‘铁镖头,金刀手’的‘金刀’铁如龙,他与我本是好友,只为了争那总镖头之位,我……我竟失手砍了他一刀,到后来我虽想补过,但他。……他却不告而别了,算将起来,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二十年不见,不想今日竟,竟……”转过头去,咳嗽不已。

    献果神君道:“铁镖头,金刀手……嗯,这名字我听过,听说他不但比你有种得多,武功也比你强,只可惜没有你诡计多端,所以才会被你砍了一刀。”

    沈轻虹黯然道:“我确是比不上他。”

    献果神君皱起了眉,道:“此人武功本已不错,这二十年来,身受屈辱,想必朝夕苦练,武功自又精进不少,但还是被人一刀砍断了手,砍下他手的那人,岂非又是个厉害的角色,我们要加倍提防才是。”

    说完了这句话,他再不开口,只是盘膝坐到最黑暗的一个角落里,屏息静气,凝注着那洞口。

    洞外面渐明亮起来,微风中也传来了夏日芬芳而温暖的气息,不时有猴子们怪笑着在洞外荡来荡去。

    这阳光,这温暖的劳香气息,这无拘无束的自由……沈轻虹目中突然流下泪来,他扭转头,嘎声道:“你想……真的会有人来么?……真的会有人找到这里?”

    小鱼儿道:“会的。”

    沈轻虹道:“但来的又会是什么人呢?他又是否会救我们出去?”

    献果神君狞笑道:“会的,他不救也得救……无论他是什么人,我都不管,我只要他垂下来的那条绳子,那条绳子……”

    沈轻虹道:“但他若要的不是你的人,只是你的珍宝,他若一进来就杀了你,又当如何?”

    献果神君狞笑道:“他杀不了我的,无论是谁也杀不了我的……他还未瞧见我在哪里时,我已经先宰了他。”

    沈轻虹道:“来的若是你的朋友,你莫非也……”

    献果神君大笑道:“朋友?这世上哪有我的朋友,我七岁之后便再无一个朋友,朋友这两个字我一听就要作呕。”

    沈轻虹缓缓合起眼,道:“好,很好。”

    献果神君一字字道:“你两人若也想活着出去,就千万莫要做出糊涂事“。“你两人什么事都不做也没关系,只要在那人进来时,引开他的注意力,否则……”

    突然“嗖”的一声一柄剑直飞进来。沈轻虹不等它撞上石壁,便已抄在手中,只见这柄剑青光莹莹,虽非宝器,却也是百炼精钢所铸。

    献果神君厉声道:“人呢?”

    小鱼儿悠悠道:“人?想必也死了,这炳剑也是你的猢狲兄弟丢进来的,剑的主人若末死,如此利器又怎会落在猴子手里。”

    沈轻虹轻叹道:“不错,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他轻抚着那精致而华丽的剑柄,以金丝镂在剑柄上的,正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八个字。

    小鱼儿道:“配得上使用如此利器的人,想来也是位成名的剑客。

    沈轻虹将剑柄送小鱼儿面前,道:“你瞧瞧这剑柄上除了这八个字外,还有什么?”

    除了八个字外,还有三个以金丝镂成的圆圈。

    小鱼儿眨眨眼睛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三个圈圈而已……

    沈轻虹喟然道:“不错,只不过是三个圈图而已……但你可知道这三个圈圈在武林豪杰眼中又有何等重大的意义?”

    小鱼儿道:“什么意思?”

    沈轻虹沉声道:“就只这三个圈圈,可使巨万金银易手,可令上千人马改道,可使势不两立的仇人握手言和,可令八拜相交的朋友反脸成仇。”

    小鱼儿笑道:“这三个圈圈莫非有什么魔法不成?”沈轻虹道:“没有魔法,这三个圈圈只是‘追魂夺命三环剑客’沈洋的标记,就凭这标记,大河两岸便可通行无阻。”

    小鱼儿道:“哦,这姓沈的居然有这么大的门道?”

    沈轻虹道:“这三环剑正是当今天下十七柄名剑之一,那一招‘三环套月’在沈洋手中使出来,当真可说是……”

    沈轻虹默然半晌,长叹一声道:“三环剑客也死在这一役之中,倒真是我意料未及之事,如此看来,被你那些珍宝引来的武林高手,竟有不少。”

    小鱼儿笑道:“此刻在这悬崖上面,必定打得热闹得很,只可惜咱们瞧不见。”

    沈轻虹黯然道:“不错,此刻这悬崖之上,必定已有许多武林朋友在流血拼命,而这些正都是你造成的后果,你本该为此悔疚才是……。”

    小鱼儿大笑道,“这些人为了些破铜烂铁竟不惜拼个你死我活,还说是什么武林高手,在我看来,简直是一群呆子,我不笑他们笑谁?”

    沈轻虹又自默然半晌,缓缓垂下了头,长叹道:“为了些身外之物而如此拼命,仔细想来,的确是愚不可及,但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鱼儿道:“你若能常常和我说话,以后说不定会变得聪明些的。”

    这一日又在期待中过去,献果神君眼睛瞪得更大,日色渐暗,他眼晴就像两盏燃烧着碧磷的鬼灯。

    子夜后,洞外仍瞧不见人影,但等到这一天的漫漫长夜又将尽时,洞外无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片喧闹的、刺耳的、诡秘的笑声。这又是猴儿们的笑声。

    小鱼儿皱眉道:“狲猢猢狲,半夜三更,你们还吵什么?”

    沈轻虹沉声道:“猴性不喜黑夜,这些猴儿半夜如此喧嚷,必有缘故。”

    话犹未了,只听“叮当、哗啦”一连串响声,猴子们竟又自洞外抛入了十几件东西来,洞窟里一片黑暗,谁也瞧不清它们抛进来的究竟是什么,只听猴笑声渐渐远去,像是已完成了它们的任务。

    小鱼儿摸索着,拾起了件东西,道:“这像是柄吴钩剑。”

    沈轻虹沉吟道:“吴钩剑?这种兵刃近年江湖已不多见,吴钩剑的招式也已渐渐失传,但能使用此等兵刃的,却无一不是高手。”

    小鱼儿道:“看来又有个高手已送命了。”

    他摸索着,又抬起件东西,沈轻虹道:“这件是什么?”

    小鱼儿道:“这东西圆圆的、滑滑的,还带着根练子,像是流星锤,却又不十分像,我也摸不出是什么?”

    沈轻虹沉吟道:“圆圆的?滑滑的?……呀,这莫非是江湖下五门中最歹毒的兵刃‘五毒霹霹雷霆珠’!”

    小鱼儿道:“五毒霹雳雷霆珠,这名字倒威风得很。”

    沈轻虹道:“这五毒珠施展起来,招式也和普通流星锤并无不同,只是这铜球内还藏有暗器,若是有敌对方时,暗器使如暴雨般射出,纵是一流的高手,也难免被其所伤,是以这兵刃的主人杨露,在江湖中也可算是个人见人怕的角色。”他虽然告别江湖十五年,但说起武林秘事,仍是如数家珍一般。

    小鱼儿笑道:“但看来这姓杨的小子,此番连看家的本领都来不及使出,便己送命了,要他命的人,岂非可算是武林中的超级高手。”

    沈轻虹道:“你再瞧瞧还有什么?但小心些,莫要乱摸,此间既有下五门的高手到来,兵刃上说不定附有剧毒。”

    小鱼儿笑道:“我这样的人,会中别人的毒么?我手上早已缠着布了,嗯,这里有柄刀像是九环刀。”他的手一抖,便发出一阵震耳的声响。

    沈轻虹道:“听这声音,此刀像是十分沉重。”

    小鱼儿道:“的确重得很,只怕有五十厅。”

    沈轻虹道:“五十斤的九环刀,先声便足以夺人,看来此人的臂力武功,俱都不在金刀铁如龙之下,莫非是‘荡魔刀’曾伦!”

    小鱼儿道:“这里还有只判宫笔,份量也重得很,能用如此沉重的兵刃打穴,这人的武功看来也不含糊。”

    沈轻虹道:“拿来让我瞧瞧。”

    小鱼儿笑道:“你瞧得见么?该说让你摸摸才是。’沈轻虹手指轻轻滑过冰冷而坚硬的笔杆,笔杆的握手处,像是刻着好几个字,他一个字一个字摸下去。

    那上面刻的是“不义者亡”四个宇。

    沈轻虹失声道:“果然是‘生死判’赵刚,他……他难道也会死?”

    小鱼儿道:“人都会死的,这有什么奇怪?”

    沈轻虹道:“但……但这‘生死判’赵刚,可算是当今江湖中打穴的第一名家,一身小巧功夫,中原武林不作第二人想,又是谁杀了他?又有谁杀得了他!”

    小鱼儿道:“说不定他没有死,只是丢了兵刃。”

    沈轻虹叹道:“凡是江湖高手,必定都将自己成名的兵刃视如性命一般,这些兵刃既落入猿猴之手,他们的性命已不保!”

    这时已有微光照入洞窟,光线虽不强,但以沈轻虹等人的目力,已足以瞧清落在地上的兵刃是何模样。只见地上除了吴钩剑、五毒珠、九环刀之外,还有两柄剑,一根练子银枪,一对虎头钩,三枚铁胆,两只暗器囊。

    沈轻虹掀起一柄剑,这柄剑又轻又巧,刃薄如纸,沈轻虹道:“这是‘龙凤双飞鸳鸯剑’中的雌剑‘轻凤’,那雄剑‘神龙’哪里去了?莫非已被人拆散……唉!‘龙凤剑客’一世英雄,江湖人尝言龙风比翼,翱翔九天,谁知到头来还是要龙拆风散遭人毒手!”

    他叹息着放下了这柄“轻凤”剑,目光缀然,自练予枪、虎头钩等兵刃上一一望了过去,叹息更是沉重,喃喃道:“这些人竟会死在这一役之中,当真令我梦想不到,看来这一役战况之惨烈,只怕已是百年仅有的了。”

    小鱼儿道:“这些人不但死了,而且显然是同时死的,能同时杀死这许多成名高手的人,可真是了不起。你能猜得出他是谁么?”

    沈轻虹道:“当今天下能使这许多一流高手同时毙命的人物虽不多,但算来也有七八个,其中武功最高,下手最毒的,自然是推‘移花宫’中的两位官主!”

    说到“移花宫”三字,他语声竟也似有些变了,四下瞧了一眼,像是生怕那美如天仙、但却狠如魔鬼的两位宫主突然自黑暗中出现似的。

    小鱼儿笑道:“你放心,她们绝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的。”

    沈轻虹喘了口气,道:“不错,那两位宫主是天上仙子,又怎会为了区区世俗珍宝出手,下手的绝不会是她们。”

    小鱼儿道:“除了她们还有谁?”

    沈轻虹道:“昔年‘十大恶人’中,武功最高的‘血手’杜杀与‘狂狮’铁战,只怕也有这么样的手段!”

    小鱼儿道:“这两人也不可能。”

    沈轻虹道:“不错,这两人‘血手’杜杀已多年不知下落,据闻早已投入‘恶人谷’,至于‘狂狮’铁战么?唉……这些人若是被他杀的,连兵刃都早已要被折成一段段的了,又怎会像此刻这般完整。”

    小鱼儿道:“还有呢?”

    沈轻虹道:“还有几人,名字不说也罢。”

    小鱼儿道:“为什么?”

    沈轻虹道:“只因这几人武功虽强,但轻财仗义,俱都是一代之大侠,那是万万不会做出此等事来的,譬如说当今天下第一剑客燕南天!他老人家要杀这几人,虽然易如反掌,但若非不仁不义之人,他老人家宁可自己受苦,也不会出手的。”

    小鱼儿本就在等他说出“燕南天”这名字,如今听得他如此推祟,胸中不禁热血奔腾,大声道:“好!好男儿!男子汉若活在世上,就要活得像燕南天,教人一提起他的名字,就要竖起大拇指。”

    沈轻虹瞪着献果神君,大声道:“不但受过他老人家好处的人,人前背后都对他老人家五体投地,就算是他老人家的仇人,背后也不敢对他老人家稍有闲话。”

    献果神君冷笑道:“嘿嘿,你以为我不敢骂他?”

    沈轻虹霍然站起,厉声道:“你敢?”

    献果神君叹了口气,道:“我虽想骂他两句,却不知该如何骂法。”

    沈轻虹大笑道:“你听见了么,纵有想骂他老人家的人,也不知该如何骂起,只因他老人家平生实未做过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我虽有十五年未见他老人家,但此等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人的大英雄,身体必定日更强健,你说是么?”

    小鱼儿道:“不错,他身子必定十分强健!他活得必定好得很……”

    说着说着,他眼睛像是有些湿了,赶紧垂下头,拾起了一只暗器囊,将里面的暗器全倒了出去。

    只见那里面有十三枚毒针,七枚黝黑无光的铁蒺藜,还有一大堆毒砂,沈轻虹耸然失色,道:川中唐门也有人栽在这里!”

    小鱼儿道:“下手的这人,既不会是你方才已说过的那几位,又不会是你还没有说过的那几位,那么,他究竟会是谁呢?”

    沈轻虹叹道:“想来我委实也难以猜测。”

    小鱼儿伸了个懒腰,道:“你猜不到也罢,反正他这就要来了,咱们等着瞧吧。”

    献果神君圆睁的双目中,已露出惊怖之色,虽然他确信自己的武功,在如此黑暗中骤施暗袭,必能得手!但这即将到来的不可猜测的敌人,武功委实太强!委实令人胆寒,他一击若是不中,只怕便难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了!

    有风吹动,崖洞外突又伸出了一只手来。这只手纤细、柔美,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白玉雕成,纵是世上最再吹毛求疵的人,也无法在这只手上挑出丝毫瑕疵来。但在这穷崖绝洞外,突然出现这么美的一只手,却显得更是分外诡秘,在沈轻虹等人眼中,这只毫无瑕疵的纤纤玉手,实似带着种凄秘的妖艳之气,实令人不得不怀疑这只手是否属于人的。一时之间,献果神君却似已将窒息,说不出话来。

    只见这只手轻轻在洞边的崖石上敲了敲……这只手动了,手指也动了,绝不会再是死人的手。

    然后,一个温柔而甜美的语声在洞外银铃般笑道:“有人在家么?”

    此时此地,这甜笑的语声说的竟是这样的一句话,就好像是邻家的少妇闲来无事走过来串门子似的。献果神君与沈轻虹听在耳里,心中却不禁直发毛,两人面面相觑,简直是哭笑不得,更不知该说什么。

    小鱼儿眼珠一转却笑道:“有人在家,有好几个哩!”

    那语声笑道:“有人在家,就该出来开门呀!”

    小鱼儿道:“昨天我吃了人家的梨膏糖没付钱,大门己被人扛走了。”

    那语声银铃般笑道:“我在外面站得腿发软,可以进来坐坐么?”

    小鱼儿道:“当然可以,但你可得小心些走呀,门槛高得很,莫要弄脏你的新裙子。”

    那语声道:“谢谢你啦。”

    一个轻衫绿裙、鬃边斜插着朵山花的少妇,盈盈走了进来,她步履是那么婀娜,腰肢是那么轻盈。她自那百丈危崖外走进来,当真就像是邻家的小媳妇跨过道门槛,就连那朵山茶花还都是稳稳的戴着,仅有歪一点。

    黑暗中,献果神君已飞扑而出,挟着一股不可挡的狂风,直扑那看来弱不禁风的少妇。绿裙少妇粹不及防,眼见就要被震出去,但腰肢不知怎地轻轻一折,她身子已盈盈站在献果神君身后。

    献果钟君一惊,猛回身,待二次出手。绿裙少妇已向他嫣然一笑,柔声道:“您要我出去,我这就出去,您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劲,生这么大的气呢。”

    那妩媚甜笑的笑容,美得像花,甜得像蜜。

    献果神君道:“你……你……”

    他虽然凶横霸道,奸狡毒辣,但面对着如此温柔、如此美丽的女子,心还是不免有些动了,狠话再也说不出口。

    绿裙少妇道:“老爷子您着喜欢我留在这里,我就留在这里,替你扫地煮饭补衣服……”

    小鱼儿一直在瞪着眼睛瞧她,此刻突然笑嘻嘻道:“我看你不如做我的媳妇吧。”

    绿裙少妇媚然笑道,“你若真的肯要我做媳妇,我真开心死了,像你这样又聪明、又英俊的丈夫,我找了十年却没找到,只可惜……”

    小鱼儿道:“只可惜什么?”

    绿裙少妇柔声道:“只可惜我的年纪太大了,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已经是老太婆了,那时你又想甩了我,又不忍心,岂不是让你为难么?我又怎忍心让你为难呢?”

    小鱼儿明知她说的全没有一句真话,但不知怎地,听在耳里,心里还是觉得舒服得很,忍不住大笑道:“你不说我年纪太小,只说自己年纪太大,像你这么说话的女子,就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母夜叉,我也是喜欢的。”

    绿裙少妇嫣然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这句话我一定永远记在心里。”

    献果神君嘎声道:“我若不喜欢留在此处又当如何?”

    绿裙少妇道:“老爷子若觉得这里太气闷,想出去逛逛,我已在外面备好了梯子,老爷于您随时都可以走。”

    献果神君嘶声道:“真的?”

    绿裙少妇道:“老爷子你若还不放心,只管先上去,然后咱们再上,留下这位少爷最后再带着箱子走,这样老爷子既可放心咱们,咱们也可放心老爷您了。”

    献果神君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听她的话,但她的话实在说得入情入理,实在说入了他的心,实在令他不能不听。就连沈轻虹,心里虽也明知这女子必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但也像是入了魔似的,听得只有点头。

    两人想来想去,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她有任何恶意。她说的话委实面面俱到,不但替自己想过,也替别人想过,无论是谁,都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小鱼儿附掌道:“这法子的确再好也没有,别人若先上去,猴老兄必定不放心,此番猴兄先上去,也要等着最后一批珠宝上来,必定不会割断绳子。”

    献果神君瞪着那少妇,还是忍不住问道:但你……你真的是完全出于善意么?”

    绿极少妇柔声道:“老爷子您想想我会有什么恶意呢?”

    献果神君大喝道:“世上真有你这么好的人?”

    绿裙少妇轻叹道:“我生来就是这样,只知替别人着想,替别人做事,自己也没法子。”

    献果神君眼珠子转来转去,但左看右看,也实在看不出她究竟坏在哪里,只得跺一跺脚道:“好,无论你是好是坏,先上去再说!”他心中其实早巳迫不及待,那阳光,那暖风,那自由的天地,早已似乎在向他不断地招手。

    他探头一瞧,果然有条粗如儿臂的长索从上面直垂下来,这长索若会中断,那么这绿裙少妇自己也要被困在地,只要这长索不会中断,那么,纵有别的诡计,他也要先上去了再说。

    献果神君算来算去,只觉已无遗策,当下再不迟疑,纵身一跃,攀住了索头,大笑道:“沈轻虹,你跟着……。”

    笑声未了,身子突然一阵扭曲,向那万丈绝壁中直坠了下去,得意的笑声,也变做了凄厉的惨呼。

    沈轻虹大惊失色,失声道:“这,这……。”

    那绿裙少妇的脸像是也吓白了,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轻虹霍然回身,厉声道:“这原该问你才是!”

    绿裙少妇道:“莫非是他老人家年纪太大,连绳子都抓不住了?”

    沈轻虹忽道:“老实说,你这绳子上究竟有何鬼怪?”

    绿谣少妇眼睛就像秋水般明亮、婴儿的无辜,柔声道:“这绳子是好好的呀,又没有断,我方才不就是从上面下来的么?你若不信,不妨拉拉看。”

    沈轻虹果然伸手去拉,小鱼儿突然笑道:“这绳子里若是藏着几根毒针,伸手去拉的人滋味一定不太好受。”

    他话未说完沈轻虹的手早巳闪电船缩回来,厉声道:“不错,这绳头里必定暗藏毒针,否则献果神君又怎会松手,不想你这女子竟是如此狠毒,我今日才算开了眼了!”

    绿裙少妇目中泪光莹莹,凄然道:“你们要如此说,我也没法.予,既是如此,我……”我只有自己拉给你们瞧吧。”她纤腰一扭,自己果然攀上长索。

    沈轻虹眼睁睁瞧着她往上爬,那舞着的绿裙少妇看来已越来越小,他心里又着急,又后悔,要他们跟着这不知究竟是温柔还是毒辣的女子往上爬,他实在有些不敢,但耍他眼睁睁瞧着这机会错过,却又实在令人痛心。

    他正在为难,不知是否该冒险一试,哪知就在这时,那不可捉摸的女子竟又轻轻滑了下来。

    小鱼儿笑道:“我早已知道你会回来的。”

    绿裙少妇柔声叹道:“我本来已想不管你们,但又实在不忍心,唉!我的心为什么总是这么软,简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眼被轻轻一扫,对沈轻虹道:“这绳子究竟是好是坏,如今你们总该知道了吧。”

    到了此刻,沈轻虹委实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他甚至已有些怀疑献果神君真是自己抓不住绳子才跌下去的。

    绿裙少妇悠悠道:“你若还不相信,不妨用块布包着手。”

    沈轻虹瞧瞧那绳子,又瞧瞧洞外的青天白日,再瞧瞧这阴森森黝黝的洞窟,想着那十五年苦难的岁月。

    这机会委实不容再错过。

    他咬了咬牙,最后再瞧了瞧小鱼儿。小鱼儿也皱紧了眉,道:“你莫瞧我,我也没了主意,但是……我想这绳子总该不会断的吧,否则她自己也上不去了。”

    沈轻虹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了。”

    他纵身一跃,攀持而上。

    小鱼儿拎起一颗心,眼睁睁瞧着他往上爬,一尺,两尺……眼贝他已爬上十余丈,小鱼儿终于松了口气。瞧着那少妇笑道:“你这人究竟是好是坏,到现在我也弄不清了……。。”

    话未说完,绳子已断了。

    沈轻虹惨呼着,挣扎着,自洞口直坠而下。

    但是就在这时,却有一根铁索从上而下,如一条灵蛇般在沈轻虹的腰间缠了几圈,将他拎了起来,然后又甩进了洞里。

    再然后,从外面又掠进来了一个白衣少年,铁索的另一端正握在他的手中。

    小鱼儿见了那白衣少年,登时便兴奋的大喊了一声:“安大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