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敌纪元165年8月22日,01:30]
戈特弗里德还是第一次走上通往觐见厅的阶梯。她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目睹王。在王立于高台之上发表演说的时候,年幼的戈特弗里德,曾经在人群中拼命地抬起头踮起脚,只为看到那位名为亚瑟的王。
亚瑟有很多个。但是,赫布里底的亚瑟王只有一个。
亚瑟的名字,代代相传。
上一代的亚瑟王,是一个相貌文弱而秀气的男孩子,与其外貌相反的,是他对魔法深入而广博的研究——同时,他也是赫布里底王立魔法学院的创始者。
上上代的亚瑟王,是带有潇洒气质的女子。她首次提出了王下议会计划,建立了觐见制度,同时重视与赫布里底商会一族的联系,也就是从那一代开始,赫布里底原本只是区区一个小训练城邦,居然发展到现在的富庶都市,影响力辐射整个南部不列颠。
上上上代的亚瑟王,据说是一位精研剑术的骑士。在外敌首次出现之时,他站了出来,第一次击败了龙,守护了整个不列颠——很多人认为,他才是真正的拔出圣剑的亚瑟。同时,他也是赫布里底骑士团——那个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的真正创立者。
然而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圣剑变得遍地都是了,有亚瑟之名的人也越来越多。虽然戈特弗里德见过的很多亚瑟都确实具有王者的风范和实力,但是也的确有一些亚瑟感觉就是混子。戈特弗里德记得,她见过的一个亚瑟,非常喜欢和人一起战斗,特别是那种生死攸关的战斗——然后,别人战斗的时候,他坐在后面什么都不干。战后,一起分战利品。
就是因为其他人是普通骑士,而他是亚瑟。
她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人也能拔出圣剑。
她继续向觐见厅走去,台阶长长,几乎看不到头。
她想起这一代亚瑟王的模样。那是一个有着猛虎气质的男人,至少在患病之前是这样的男人。他首次和卡美洛、阿尔斯特等城邦建立起了官方的沟通渠道,似乎让人看到了断绝时代之前,统一的不列颠的身影。
但那头猛虎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只是一个病人而已。戈特弗里德已经数年没有参加过王的演讲,她的眼睛太敏锐了,无法不注意到那个被隐藏的支架撑起来的身躯,汩汩流下的汗水,为扩音器所扩大的虚弱声音,还有虽然被冠冕遮住,但明显已经不同的脸庞。
王啊,莫非你的时代真的要终结了?
王啊,莫非现在这百万亚瑟的时代,才是真正的真实。
觐见厅的大门,在戈特弗里德的面前打开,她第一次踏入了这个王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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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始料未及的是,面前的并非是普通的讨论,而是完全的骚乱。
丽奈特手中的水晶球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她背后,巨大的魔像张开嘴巴,发出无声的咆哮。
莫德雷德长剑已经出鞘,魔剑·库拉伦多,他随时都可能砍出致命的一击。
一道黑色的轨迹从菲迪露玛的手中射出,瞬间为兰斯洛特的盾牌所阻,消失于无形。
“给以渎神者……以神的铁锤!”
随着丽奈特的呼喊,魔像暴起,冲翻了面前的桌子,巨石般的钢拳挥下——
“库拉伦多,给我力量!”
莫德雷德身后泛起爆风,他如箭般直接冲向前方,长剑上燃烧着魔火——
戈特弗里德一刹那呆住了,这里应该不是战场……为什么……他们在战斗……
“肃静!”
锐利的喝声震彻大厅,之后,无限的剑光从天而降。魔像一瞬被切割为数块,崩倒在地。莫德雷德的魔剑被弹得飞了出去,铮地一声,直接插入墙壁。
艾菲,左手按住丽奈特的头,右手抓住莫德雷德的手腕。
奥尔温挡在菲迪露玛身前,索尔剑尖抵住了兰斯洛特的大盾。
“请各位……不要做出在觐见厅内骚乱的无礼之举!”
艾菲厉声喝道。丽奈特啧地一声转过了头,莫德雷德慢慢收回手,用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艾菲。
菲迪露玛和兰斯洛特都放下了武器,场面上终于安定了一些。这时,戈特弗里德才注意到整个会场的情况。
埃莲娜躲在一边,这个女孩子好像有点被吓到了。
斯卡哈似乎一早就脱离了争斗范围,如今正坐在通往王座的台阶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椭圆形大厅中央的圆桌,已经四分五裂。然而,依然有两个人,纹丝不动地坐在原位的椅子上。
莉奥妮丝,微闭眼睛,丝毫没有表情。
罗恩格林,面带平和的微笑,正在继续进行报告。
“……所以,关于接收来自异世界骑士的话题,这些人由骑士团进行收纳……看起来,莉奥妮丝大人,似乎不是很同意啊。或者说,莉奥妮丝大人,您不能控制您的手下呢?”
丽奈特回到了莉奥妮丝身后,依然一副不服气的表情。菲迪露玛还是摇摇晃晃地站着,她似乎只是因为看到丽奈特出手了,所以才扔了一个魔法箭。
莉奥妮丝睁开了双眼,她的手轻轻地挥了一下。
“以神之名……修复万物……”
破碎的圆桌开始聚拢,修复,成为一体,桌面的裂缝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看不到了。
“区区小损伤,对于祭司而言,修复只是小事。”莉奥妮丝再度闭上了眼睛。
“然而……来自于异世界的所谓骑士,并不属于女神所祝福的人群,若不先通过神殿的检验,无法对其信仰加以确认,就不能投入信任。”她的声音高而飘,像是在唱歌,但又像是用鞭子在慢慢鞭打人的耳朵。
“是的,是的,女神的教义确实值得尊重。那么,就请大祭司阁下派员与骑士团一起进行接收仪式如何?”罗恩格林神色没有任何改变。
“竟然敢命令我们,好大的胆子!”丽奈特愤怒地大喊,莉奥妮丝微微地回了一下头,丽奈特就好像喉咙被人掐住一样,猛然就不吱声了。
“诸位有何看法呢?”罗恩格林目光投向四周。
“反对。目前来看,来自异世界的骑士可能会威胁到王政的安全,暂时不能让他们入城。”艾菲凛然宣言。
“赞成。看起来他们有些人很懂得魔法,这不是很好么~”斯卡哈毫不在意地说。
“赞成。新的事物涌入可能带来环境的改变,带来新的发展,然而也同时伴随新的问题。赫布里底商会需要得知更详细的信息,进行更详尽的计算,但在那之前,我们可以承担这一风险。”埃莲娜翻开笔记本,悠悠地说。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王的想法吧。”
随着众人的目光,戈特弗里德也看向那王座。
为丝幕所覆盖的王座,悄无声息,丝幕飘拂,里面似空无一物。
“我明白了。”罗恩格林突然发声。
所有人,都无声地点着头。
“谨遵王的意志,骑士团将会与大祭司共同接受异世界骑士的。”
戈特弗里德发誓,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是,在场的所有高层,却没有任何反对之声。
难道,王只有自己看不到?只有自己听不到?
她从未想过,进入觐见厅,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报告。”罗恩格林转向了她。
“是!骑士团副团长戈特弗里德,对战斗情况,进行详细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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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这么说起来,骑士团完全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啊?”丽奈特轻蔑地笑了,戈特弗里德感觉脸上一阵热,稍微转过了脸。
“很好。继续进行你的任务。”罗恩格林毫不在意地说。
“那么,今天的觐见就此结束吧。”艾菲站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立了起来,各自离开——
“请等一下”
莉奥妮丝的声音响了起来。
“关于下次觐见会的议题,我在此提出预定。”
“接受。”艾菲回应。
“好的。”
“议题如下——
我,女神的大祭司莉奥妮丝,提议解除罗恩格林的骑士团团长职务。
骑士团团长,由现任副团长戈特弗里德接任。”
【无论是神,或者是神的使者,都在推崇汝】
女神的话语,不合时宜地响起。
戈特弗里德感到眼前一黑,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陷入斗争的中心。为什么,为什么莉奥妮丝要推荐自己?
她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罗恩格林。
后者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回应道:
“那么,我就姑且提前表示反对了。”
随着脚步声,罗恩格林离开了。莫德雷德一起离开,兰斯洛特有点担忧地扫了戈特弗里德一眼,也随之而去。
“听到了么?神和神的仆人,都看好你哦。”背后的声音,戈特弗里德知道那是谁。
“我……请让我再思考一下……”
【凡人,速作决断吧】
突然,莉奥妮丝向着戈特弗里德走了过来,她双手搭在戈特弗里德的肩上,看着她的眼睛。
戈特弗里德僵住了,她不知道莉奥妮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自己被突然吻了。
远处传来倒地的声音,丽奈特好像晕倒了。
莉奥妮丝一瞬间离开了,带着愉快的笑容。她转向菲迪露玛:
“菲迪露玛,我现在要聆听神谕,赶紧把仪式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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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一,戈特弗里德是否会归于女神的膝下?”
“是。”
戈特弗里德呆呆地目睹着菲迪露玛的水晶球发出赤红色的光芒,她舔舔嘴唇,上面还残留着一种甜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我真的会背离骑士团而去?
“试问二,戈特弗里德是否会成为骑士团团长?”
“是。”
赤红色的光芒照耀全大厅。
莉奥妮丝得意地望向戈特弗里德,后者依然无法行动,呆立看着这一切。
开玩笑的,我这样的人怎么能……
“最后问题。”
“罗恩格林,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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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光,像闪亮的刀一样,撕裂着戈特弗里德的心。
通过菲迪露玛的话语,与女神直接的话语,相互叠加回响……
“否。”
【否。】
[外敌纪元165年8月22日,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