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二十三时四十七分。
骑士团，罗恩格林办公室。
罗恩格林果不其然地没有睡觉，她得知我的到来，便让我进入了她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比乌莎哈的要小多了，四处挂满了铠甲和武器，显得十分逼仄。屋内昏黄的灯光，让房间染上了一层阴暗的色调。罗恩格林的办公桌位于窗前，姑且也有一个休息室和一个洗手间，但是门看起来就有一丝寒酸的气质。休息室和洗手间的门紧关着，让整个屋子显得更小。
骑士团看来预算不是很充裕啊，我心想。
罗恩格林招手让我坐下，但我拒绝了。
我需要在零点的钟声到来之前，揭晓整个案子的真相。
罗恩格林已经恢复了她平时冷静，温和，而又几乎不带任何实际感情的脸庞。这种强大的感情控制能力让我感到敬佩，但同时又在怀疑，作为骑士团长，她是否已经彻底抛弃了身为人类的基本情感。
“调查结束了。”我开口。
罗恩格林不带表情地示意我说下去。
“首先……罗恩格林大人，您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几乎误导了我整个的调查行动，我向您表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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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对讲机——是叫这个吧，响起的，真的非常是时候。不，就算当时没有人给您信息，您也会让它响起来的。其实，您的身上根本带的不止一个，而是一对，对吧？关键时刻，可以用这个一般人并不理解的遗物来强行打断自己的发言，真的只有研究过断绝时代遗物的您才能想出这种方法。”
“没错，根据菲迪露玛的神谕，您没有撒任何谎。”
“您聪明地，回避了一切当时的实情。”
“首先，我们来回顾您的证言，在提及乌莎哈叫您来的理由时，您用对讲机打断了自己的发言，成功地过渡到了下一个话题。因为您实际上是知道乌莎哈召唤您的理由的，但是您不能说，于是就这样蒙混过关。”
“其次，您说过，您在十二时整到达学院，之后一直在学院里面走来走去。十二时三十七分，您进入办公楼。十二时三十九分，您来到办公室门前。十二时四十分，您敲了门。”
“然而，您从十二时到十二时三十七分之间，究竟在做什么？”
“您无法回答了，因为您用在学校里走来走去的宽泛说法，掩盖了一个事实：”
“实际上，您就在这段时间内进入了办公楼，并且又离开了办公楼！”
“确实，您在行为上，就是在学院里面走来走去啊。”
“在我向菲迪露玛询问问题的时候，您通过肢体语言，成功地暗示了我，需要询问证词的真实性。”
“就这样，您用以蒙混过关的空泛语言，在神谕的加持下，变为了您的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您只需要在十二时到十二时三十七分之间，干完该干的事情。之后再走出办公楼，于十二时三十七分再次进入办公楼，您的行动就和证词相一致了！”
“您的证词有的地方过度强调细节，有的地方却缺失了重要细节，这就是我发现问题的原因。”
“您有疑问么？”
“您的意思是，您无法打开那扇门？”
“不不不，您实在太自谦了。”
“前两天，您似乎以一种特殊的身姿，遭遇了学院里的一名学生——哦，看来您承认了，您恐怕也知道珀西瓦尔那丫头管不住嘴。”
“那个神奇的黑翼，那把强力的大剑，和作为骑士团长的您形象可是完全不一致啊。”
“只是我的推测，您，还有地下的隐藏身份或者……某种特殊的使命。”
“我虽然无意深挖您的身份，然而您在隐藏实力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承认吧！骑士团团长，罗恩格林！您在十二时到十二时三十七分之间，进入了办公楼，并且打开了乌莎哈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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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气将自己的推理全部说了出来，然而罗恩格林的脸色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那么，您是要指控我为杀害乌莎哈的凶手了？”
我笑了。
“不。”
“菲迪露玛的神谕无比准确，当时在我眼光所及之处，并没有杀害乌莎哈的凶手。”
“罗恩格林大人，您并非凶手，仅仅是帮凶。”
“真凶，另有其人！”
午夜二十三时五十五分。
在摇曳的灯光中，我决定揭晓最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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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格林与我相对峙着，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此时，她似乎起了一些改变，我看到大量的黑气从她的背后伸展开来，一把大剑，逐渐地在她手中成型。
恐怕要是说的不对，我就要被灭口了吧。我心想。
但是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继续说：
“要解决真凶是谁的问题，依然要从您的证言中入手。”
“您的证言除了第一次跳过，以及中间的模糊不清之外，还有一处重要的矛盾，以及一处不大明显却同样重要的跳过。”
“不过，我们首先来讨论一下，密室杀人这个推理小说常见的场景吧。”
“密室杀人，核心在于密室的构成。而密室又包括时间密室，空间密室，和心理定势密室。真正的密室杀人是不可能的，任何密室，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令它解密的方法：时间密室在于时间上的巧妙安排；空间密室在于特殊的垫脚、特殊的出口、或者特殊的从屋外关闭屋内门窗的方法；而心理定势密室，则不需要任何方法，在侦探将其误以为密室的一刻，密室就形成了。”
“本次案件，有三重密室。第一重是魔法的密室，需要足够的魔力开启；第二重是物理的密室，需要足够的力量开启；第三重是神谕所确定的密室，需要依靠特殊的方式来开启。“
”魔法和物理的密室，已经经由罗恩格林大人您的行为不攻自破。现在考虑的，是第三重密室。
“经过菲迪露玛的神谕，我们确定了一个事实：在凶杀案发生的前后，凶手没有进出前门。因此，我们认为密室形成了。”
“不对！其实，神谕不是这么说的！”
“神谕只是确定了，除了‘我们中间的人’以及‘乌莎哈’之外的人，没有进出前门而已！”
“也就是，凶手依然可能在未确定没有进出前门的人中存在！”
“这个‘密室’，只是我们的心理给自己施加的禁锢！”
“罗恩格林大人，请来看一下这篇故事。这是珀西瓦尔的故事，作者是Hinagiku_G，奇怪的名字。”
“然而，这篇故事是绝对准确的，因为它被授予了另一个神谕：作者第三人称描述。‘作者’是一种奇怪的神，他唯一不能做的东西，就是欺骗读者。”
“如果您还没有看过，那么回头去看序章就可以了。”
“您说过，有一天，您和乌莎哈一起，在骑士团享用新茶，当天晚上，有两个冒充骑士和古王的骗子被送到骑士团。”
“可是看看珀西瓦尔的故事，就会发现矛盾——当天，乌莎哈明明和珀西瓦尔一起，在学院乌莎哈的办公室里！”
“您的证言，经过菲迪露玛的神谕证实，是真实的。然而，珀西瓦尔的故事，经过‘推理小说中作者第三人称的描述不可以撒谎’这一铁律的证实，也是真实的！”
“两个完全矛盾的证词，却全部都是真实。”
“断绝时代，有一位著名的侦探说过：‘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后，就算剩下的答案再荒谬，也是真相。’”
“现在，A确定无疑地出现在了a点，A又同时确定无疑地出现在了b点。a点和b点并不是同一个点。”
“因此我们只能得出结论：出现在a点的A，和出现在b点的A，不是同一个A。”
“也就是，存在两个A。”
“这个案子的密室之谜，迎刃而解。”
“密室？这个案子里，密室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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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装作情绪失控，特意跳过了一小段。您打算跳过的，是‘没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对吧。”
“但是您不能不跳过，因为那不是您和乌莎哈最后一次见面。”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首先，存在两个乌莎哈，我们称为乌莎哈A和乌莎哈B。乌莎哈A在两天之前在办公室给予珀西瓦尔教导，而乌莎哈B则在当日和您一起喝茶。崔斯坦见到的出门的乌莎哈，就是乌莎哈B。”
“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个乌莎哈想要杀死另一个乌莎哈。我们假设是乌莎哈A为凶手，乌莎哈B是受害人吧。”
“今天，乌莎哈A联络您，让您前来魔法学院，为她提供掩护。之后，乌莎哈A在办公室内杀死乌莎哈B。”
“然后，您于十二时到十二时三十七分之间，进入办公楼，打开被封印的门——乌莎哈A或许并不具备足够的体力或者魔力，无法自己打开门——之后乌莎哈A和您一起走出办公楼，并藏匿在办公楼附近。”
“之后，您再次进入办公楼，伪装成第一发现人。”
“您指示骑士团员送来大车——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用一辆那么大的马车来运送遗体，现在明白了——将乌莎哈B的遗体放进马车，而乌莎哈A则趁机藏入马车，就这样逃离现场。”
“所以，确实没有‘在场的人’和‘乌莎哈’以外的人进出过前门！”
“因为乌莎哈，既是受害者，又是凶手！”
灯光变得更加昏暗了，我看到罗恩格林的嘴角在微微颤抖。
是时候，给她最后的一击了。
“杀人的动机，我并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
我举起右手，指向罗恩格林办公室的休息室——
“乌莎哈教授，还是您自己出来说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