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那时无缘得见大侠,说起来未尝不是件憾事。”
程绣略微自嘲,无名的脸被面罩遮住,他的神色谁也不知,
“本座身在军营,不便外出,当时若结识你,本座幸甚。”
无名破天荒的说了句客气话,程绣的眼睛笑成缝,显得极其欢快,洛宇趁热打铁,对无名说道:
“在下听过一个传闻,想在此向大侠印证。”
他见无名不答,似乎等着自己,继续说道:
“在下听说,阁下和长公主殿下……有一腿……”
“噗……”
“慎言!”
王七喷了满口涎水,程绣面色大变,这富家公子哥精明异于常人,怎么突然作死,而且作大死,无名果不其然的迸出杀机,
“你说什么!”
“在下问问,阁下你和长公主殿下是否存在亲密的关系,哦,用俗话来讲,叫做……有一腿。”
洛宇在作大死的路上玩命狂奔,无名身形暴起,发力朝他猛攻,早有准备的洛宇且战且退,双方拳掌相交,斗得昏天黑地。无名闪电般的一击,洛宇变换脚步,左挡右推,卸去对方半数劲道,他尽力的防守,竟是和无名旗鼓相当。
“住手,快住手!没那啥,我兄弟年纪小不懂事,是个屁都没有的银样蜡枪头,你别同他计较,你们莫打了……”
王七急得大喊,手脚并用的比划着,无名看样子动了真怒,攻势凌厉凶狠,洛宇表面不落下风,实则倍感吃力,他只能利用丰富的招式抵挡,无名出手简单没有花样,但内劲远在洛宇之上,他的下一击被洛宇拼命挡住,两人之间的空气里荡起一片涟漪。
洛宇倒退几步,胸口一阵气闷,差点吐出鲜血。王七抽冷子拦在无名身前,替自己的义弟求情,
“没那啥,你老人家大发慈悲,放这娃娃一条命,他的嘴巴向来很讨嫌的……”
程绣也为洛宇求情,无名冷哼一声,掉头便走,经过程绣身边时,他停顿住步伐,
“打搅你的兴致,本座过意不去。”
摇头表示不介意,望着无名扬长而去,程绣脸上的各种媚态瞬间消失不见,洛宇拒绝王七的搀扶,他还抗得住。
“你呀,初生牛犊不怕虎,等啥时候你练得和没那啥差不多了,同他玩两把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去挑衅甚为不明智。”
“让兄长受惊了,小弟螳臂当车,以至自讨苦吃,不过……居然和天下第一高手过了十几招,小弟真有那么厉害?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洛宇嘀咕,有点不大懂,王七拍他一下,
“天下第一高手哪会跟你动真格的,你也是,宫闱的事咋能说得,万一传到你诽谤的对象耳里。不光是你,就连你全家,也好受不了,你明不明白!还有,这种屁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王七叽里呱啦的喷着洛字号愣头青,洛宇笑着连说“不至于”,
“这些都是小弟一个人独自分析出来的,权作笑话……”
原来是造谣,造皇家谣,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啊!程绣微叹,
“洛公子,你是世上难得的人才,为一点拿不上台面的情由丧命,实在不划算,不过也莫太过担心,我回去替你转圜转圜。”
“在下多谢小姐。”
坐在亭沿,程绣看着远方的枯黄,怔怔的不知道想些什么,洛宇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活动筋骨,王七没法帮忙,走到程绣旁,拿起空酒杯放在鼻下吸气,
“此佳酿香味浓郁,经久不息,小的也能体会,姑娘,听小的一句劝,回忆再美好,皆已随风去,姑娘不必挂怀,前路的风景更甚……”
“你懂什么!”
王七几句平常的宽慰突然激怒了程绣,她猛地起身,眼神刀子般的剐着王七,王七躲躲闪闪,还是和她对视,
“你什么都不懂,这样的话以后别让我听见!”
厉喝后,程绣大步离开,洛宇运气完毕,诧异的盯着背影,王七收拾好器物,招呼他上路,
“兄长没说什么,程大千金怎地发火?她今日无缘无故的来上一出,又是酒又是回忆,北征之事和她有关联吗?”
“我哪知道,你若想了解详情,只有一个法子,和她做成一家,也许她会透露一些?”
“免了,程大千金这种厉害人物小弟可招惹不起。”
“哈,你我所见略同,哈……”
不知所谓的踏青就这么草草结束,当事者仿佛忘记了此中情形,无人再提。绑票的风波既去,内幕却是遍传里外,特别是无名,又一次展现了他的英武雄姿,市井中开始吹起夸赞风,该风越吹越猛。
“无名闻报,怒火冲天,奔行江边,江面水流湍急,无名飞身跃起,双脚蜻蜓点水,就这样跳上小岛,贼人结阵来攻,无名一挥衣袖,众匪纷纷毙命,大侠以一人之力拯救我江南无辜矣!”
说书先生们个个口水横飞,无名逐渐变成了会腾云驾雾,吹口气化作做百八十个分身的神话传说,大家还是一点儿也不信,但越不信的越听的着迷,无名大侠身上寄托了陵城百姓的美好愿望,他在大家伙的心目中……成神。
程子令在圣旨下达前返回司衙,陵城的匪事他在路上已经得到消息,快马加鞭的紧赶慢赶,就是想知晓具体情形,马匹徐徐走近大门,程子令随意抬头,一个腐烂的人头带着半截貌似骨头之类的东西在风中起舞,
“呕……呕……”
程大主事和一应护卫全都吐了满地,大街上飘荡着一股子难闻气味,马队被进出的人们投以同情目光,程子令摇摇晃晃唤来一名门卫,向他询问。
“这……这是统领的人头,他给……给姑娘行了军法……”
“妈拉个XX!”
怒不可遏的程子令咆哮着冲进府里,用脚踹开女儿房间的房门,程绣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书本,见到老爹,站也没站起。程子令本想扇她几个耳刮子,女儿的神情还是那么冷,眼里似乎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意味,程子令举在半空的手不自觉的僵硬,然后落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竟敢……竟敢……这是大罪,你知不知道……”
“他不听命令,女儿不得已动用军法,望父亲见谅。”
程绣等他吼出声,才起身下拜,当然,愧疚什么的根本没有。程子令须发皆张,在那里跳脚大呼,
“反了,反了!你杀人还不够,你还拿府里的储备去和绑匪交易,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这是抄家的大罪,老子谨慎大半辈子,到头来却栽在你的手里,不孝之女!不孝之女啊……”
“父亲,储备银子一两不少,知府大人和诸位士绅安然无恙,府城也挡住江兴那边的插手,这些都是幸事,父亲何故发怒耶。”
女儿的强辩让程子令吐空的身躯摇摇欲坠,他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动静,直到气顺得差不多,睁开眼,程子令看似平静的面孔下,隐藏着电闪雷鸣,
“我死不打紧,我程家的骨血延续因你而绝后,到了九泉之下,你还有脸和列祖列宗交待吗!”
“父亲,女儿行事光明磊落,陵城百姓皆清楚明白,世间有公论,朝廷怪不到我们头上,女儿幸得无名大侠帮扶,父亲有疑问,可以问他,既然父亲已回,司衙便由父亲主持大局,女儿告退。”
程子令的绝望没能撼动程绣半分,她甩锅也甩得干脆,借口有事出门,丢下程子令独自呆坐在房内。
“门外的人头挂得太久,女儿叫人收拾,以免影响司衙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