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儿。
八年前,两个走投无路的黑影在帝都一个高耸得塔楼上,无情的把我推入贫民区的臭水沟里。
然后两个人无情的跳下,从一百五十米高的城墙上,摔死在水沟旁边的大理石地板上。
我当时已经6岁,对那一幕永生难忘。
周围有着数十个贫民,对于他们我的印象更为深刻,且我曾发誓绝不忘记他们每个人的面容。
只是那是徒劳的,我无论如何也记不起他们中的绝大多数。
只有一个人我依旧难以释怀。
在所有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安然无恙的做自己的事的冷漠贫民中,只有他一个人走了过来。
臭水沟中阴冷至极而臭气熏天,而水也特别浅,我很幸运掉到了比较深的一侧,走两步就会发现水突然变得只到脚踝。
我躺在臭水中挣扎了一下,不一会便爬了出来。
然后我抬起头,看向两侧高高的居民区。
那两个可怜人的尸体正躺在那里,我看不到完整的情形,只看到尸体的一部分,以及鲜红的血水顺着两侧的高墙流淌下来。
臭水两侧紧挨着两个有大量贫民生活的洞窟,他们对此冷漠的让人不可思议。
然后我一步一步艰难得想要离开这臭气熏天的地方,而我破履烂衫,寒气几乎让我无法行走。
当我踏上水沟两侧遍布着蛛网一般的裂痕,其上覆盖着干涸的黑色黏糊等一些腐食动物喜欢的恶心事物的地板时,我瞬间吐了出来。
我只有六岁,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样漫过令人作呕难受的臭河,镇静得用身体驱赶一些奇形怪状的阴暗动物,我甚至想不起来那些动物长什么样子。
我只清楚的记得当时鼻腔里充斥着各种各样令人作呕难以辨识的臭味。
我在之后得岁月中无数次无聊的忍不住而去回忆那些味道,分辨那究竟是什么。
很遗憾,我最终只能猜测那是一种动物的尸体或是粪便,可是我知道那不是很常见的臭味,更不像是粪便。
但也许臭水沟就是那个味道。
也许修建这里的人就是想让下面的这些人统统饿死,他们连梯子都没有修建,我费劲的找了好长时间,才在阴暗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个崭新的梯子。
这是一个很新的梯子,不过我并没有想那么多。
我从这里爬了上去,大约有四五米高的样子。
然后我立马就跑向了尸体。
我什么都没有理会,直直的跑了过去,然后趴在他们身上。
我甚至感觉那个温度就是每时每刻我都在感受的,一点没变。
然后我听到在我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睁开眼睛,看到我的屁股后面有一双蓝色的鞋子。
然后我抬起头,看向他。
他和我在之前人生中总是见到的人穿着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手上带着手套,而且紧紧地攥着白色的手绢,捂着面部。
来人外表光鲜亮丽,但却给我带来了一丝异样的不安全感。
现在想来那真的毫无道理,但那就是当时的本能反应。
我感到失落,和一种不安。
但我并不觉得身旁的是一具尸体。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我是如何开始理解到我的父母已经死了的事实。
我只记得当时我感到困惑和不安,我的父母为何没有反应,而那个男人又为何露出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于是我死命的推着我的父母,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把他们叫醒。
但我失败了。
他们再也不会醒来了。
那个男人耐心的退到一旁,然后默不作声。
我没有看他,可是很奇怪我就是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的一举一动,只是不知道他和旁边的侍从一直在说着什么。
我哭得越来越累,却更加声嘶力竭,想要将天空哭出一个大洞。
否则我感觉周围的目光带来得压力就能够将我碾个粉碎。
甚至还有一些理智,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是多么虚无缥缈的存在,我甚至不能算作人类得一份子。
那是一种不认同和自残式的思维习惯。
除非有父母在你身边。
也许每个人生来就不是人吧,而是别的东西,黑暗的东西。
也许过去了整整一个下午,也许短短的数十秒。
我被人拉开了。
我以为我会得到拯救,但是我错了。
大错特错。
===========================================================================
洛林多的大街和我以往见到的都不一样。
我以为会和平常的小镇一样,土路,小舍,一个简单的旅馆和一个酒店。
天空中突然缓缓得飘荡下来一片片的雪花,空气骤降。
在这个久负盛名的海边小镇,一切都和穷乡僻壤这个词毫无关系。
它也许会变成下一个梭冈罗茨。
那是帝都最大的海港城市。
我漫步走在这座小镇的街道上,路面也铺满了梭冈罗茨边际常见的白骨石。
那是一种很被高灵人喜欢的常见砖材,普通人家甚至以使用这种砖材为主要的炫耀资本。
而在贵族眼里,这简直就是贫民区才使用的废物。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卡克里马省,这是我时隔多年后回到这里。
洛林多是我的第三站。
而我的第四站,是帝都。
在帝都长大,就要回到帝都克斯图姆。
落叶归根。
我已厌倦流浪,厌倦孤苦一人的黑夜。
无人作伴,我在这个世上便没有意义。
我不讨厌孤独,但我讨厌孤独的生活。
人们纷纷从家中出来,放佛许久没有见过落雪。
他们没有注意到一个陌生人孤独的走在街道正中。
没有马车,没有一些插在地板的夹缝中的细小旗子,上边写着领主的政治宣言,也没有趾高气昂的士兵来阻止我走在满是光鲜衣着的人们的大道上。
我一如既往的孤独,只是连那些常见的死物都拒绝与我相见。
一些冰冷的雪花钻进我的衣服,贴在我的皮肤上,这让我清醒了一些。
“哎呀快看那个人!他好脏啊!”
我循声看去,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得指着我,脸上的表情满是鄙夷和嘲笑。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自嘲的笑了笑。
我大概有一个多月没有洗澡了吧。
“嘿,小乞丐!你家里的人死光了吗?穿得这么可怜!”
为首的小孩边说着一些脏话,边向我走来。
我直直的看着他,有点想笑。
我已习惯这样的场面,却还是不知该如何脱身。
因为六岁以前,我也习惯于这样做,甚至是和其他贵族的小少爷小小姐欺负那些侍从,数不胜数。
但已经过去了八年,记忆里我从未欺负过那些侍从这么多次,我却还在受到上天的报复。
“这不公平。”我咧开嘴,挤出一个很献媚的笑容。
“哈?”为首的小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更加狰狞和不屑。
“我要是个子像你们一样高,就能抢到泽鲁曼爷爷的冰火石了!”我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然后我说:“哥哥们能不能帮帮小乞丐?”
他们诧异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小孩着急的问道:“冰火石?在哪?”
其他小孩也急忙问道。
我却并没有给予告诉他们,装作祈求的说道:“哥哥们能保证帮小乞丐抢到一个么?不然今晚一定会被冻死的!求求你们...”
为首的小孩却突然揪住我的衣领,威胁的说道:“快说!在哪!如果你敢骗我,我一会回来就打死你!”
我随便指了个方向,装作害怕得说道:“我看到很多大人也在抢,小孩都抢不到!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了...”
为首的小孩却当即给了我一拳。
这一拳很重,打的我立马就感到头晕眼花,周围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
“臭小子!你以为我们真会相信你说的话!我就一直没相信!我们刚才就从那边过来,要不是乔葛布东西落在那,我们也用不着回去!”
说完就又给了我一拳,我瞬间就眼冒金星,放佛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
“小子!这是给你的教训!谁让你欺骗我们!可不是我们要打你!你可不能去你的乞丐老爹那里告状啊!”
“哈哈哈哈!”
“当然就是告状我们也不怕!让他来打我们!哈哈哈!****!”
旁边看戏的小孩子笑得更大声了,有些也加入殴打我的阵营里来。
雪下得越加庞大,他们却越加兴奋。
如果我还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便会发现周围的大人均是皱着眉头,却没有一人上前,他们纷纷别过头去,然后欢声笑语的离开。
有的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看到他们殴打的对象,便又笑着走开了。
在这个一切都蓬勃向上,快速发展的城市,人们最见不得的就是乞丐,当然乞丐在这片大陆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不受欢迎的。
只是这里得人似乎有更多得偏见。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上每个地方都感到撕心裂缝的痛,却有更多得拳打脚踢如雨点般落下。
我又一次感到想笑。
认命吧,无论如何努力,连老天都不会帮你。
你被全世界抛弃。
然后安心的闭上眼睛,在狂风骤雨中挤出一个微笑。
这就是结束吧。
“住手!”
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
周围的拳脚立即停了下来。
我感到连睁开双眼都困难无比,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但我隐约可以看到,一辆马车停在我们面前。
周围的小混混都一哄而散。
马车两侧走过来两个大人,站在我的身旁。
一个人说着什么,但我听不清楚。
然后我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纤细的身影。
姿态和那种纤细看起来都与周围的人大为迥异。
真的一眼就看了出来,哪怕我只是半睁着双眼,视线模糊。
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然后到我面前蹲了下来,一股我游历大陆多年却也头一次闻到的其他芳香袭来,沁入心脾,甚至让我有了不愿醒来的错觉。
她不顾我一身的肮脏,贴近我的耳朵,低声问道:“你还好么?”
我挣扎着急切的想要告诉她我很好。
她继续说道:“不要动。我是洛琴的使者,你大可放心,待会跟我回去,我们得牧师会治疗你。”
我放佛坠入冰窖,一动不动。
我相信这次只能怪我运气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