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是个小地方,至少比桑海要小,从今早开始,渭城中的雨就下个不停,雨势不大,如针而落,就是在雨中淋上个半天,也未必能打湿了衣襟,也正因为雨势不大,人们完全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街上游人依旧如织。
石板被雨水温柔的敲打了一整天,此时都变成了深黑色,深黑色石板尽头,有一男一女牵着马而来,少年眉清目秀,貌不惊人,唯有一双眼睛却是无比灵动,他左手牵着一匹大黑马,右手提着一柄宝剑,那宝剑剑柄在雨水的洗礼闪闪发光,显然是一口好剑。
那少年的身边是一位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她眉目如画,一脸恬淡的笑容,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并未完全挽起,而是垂在了双肩之上,略显柔美,她右手牵着一匹洁白如雪的白马,和那少年并肩走在长街之上,宛若一对容颜不改的神仙眷侣。
不用多想,渭城中这一对玉人,正是天明和高月,天明的黑马是从小圣贤庄里面借出来的,而高月牵着的那匹白马,是雪女养在城外的宝贝,名曰琉璃,平日里琉璃用的草料,那可是整个桑海最好的,每日的毛发梳理,都由雪女亲自打理,这次若不是高月要出门,雪女恐怕还不舍得让它出来跑跑呢。
二人衣着华美,气度不凡,白马黑马相配,长剑美人傍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个望门家族的小姐和少爷出游呢,。本来天明是想低调的出门,但雪女却说二人现在已经融入了小圣贤庄,有了正经的身份,与其小心翼翼的出门,畏手畏脚的样子,平白惹人怀疑,还不如装作身份高贵的样子,让一些毛贼望而生畏,最重要的是,天明如今的武功已经有了几分火候,桑海又离之前安葬燕丹的知若谷的路程也算不得远,若是能开开心心的玩耍着走过一路,又何苦做些麻烦的伪装呢。
如此一来,二人便放下了包袱,准备好好的游历一番,如今距离离开桑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天了,天明的剑鞘随着身体的走动拍打着自己的腿弯,这剑是盖聂给他的,据说是城中一个手艺不错的铸剑师傅所做,虽不能削金断玉,但用来防身,已经足够了,而之前天明用的那柄木剑,已经被他收好安放在学舍住处的床底下了,如今天明脱离了初学者的身份,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用到它了,倒是盖聂,依旧是一把木剑傍身,从没想过再寻觅一把新的宝剑。
这次天明和高月出门,家里人可没省了银子,两个人的钱包都是满满的,因而沿途所见的有趣玩物,精美吃食,二人都试了个遍,这时候,高月又捡起了一对泥人看了起来,那两个泥人做工粗糙,但胜在面目表情做的活灵活现,一男一女,正被高月左右手抓住。
见到高月感兴趣,天明便凑了上去,低头看了一眼道:“怎么,喜欢这个?”
高月笑了笑,露出了浅浅的酒窝,她可爱的点了点头,天明就从怀中掏出铜钱,边问老板价钱,边付了钱去,天明的钱袋在包袱里面,怀中却是揣了不少小钱,财不露白,若是因为钱袋的问题遇到了偷儿,不免有些麻烦,若是普通的偷儿还好,若是遇到盗跖这种高手,天明怕是就要带着高月露宿街头了。
高月见天明交了钱,便开开心心的拿着这两个泥人把玩起来,天明则是顺手牵过高月的琉璃,好让高月腾出手来,如此一来,两匹马的马头便凑在了一起,天明那匹大黑马是个憨货,一个劲的打着响鼻,靠着琉璃就恬不知耻的蹭了过去,琉璃却高傲的偏过头去,不愿意与这大黑马多做接触。
天明暗自看的好笑,却冷不防前面闪过一个人影,一下子把高月撞了个满怀,高月手中的泥人也有一个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摔碎的那个泥人,正是那个女娃娃泥人。
这一变故,顿时惊了天明的大黑马,天明赶忙按着马头安抚了一下大黑马,赶紧又上前去问高月道:“月儿,没事儿吧?”
高月摇摇头只道没事儿,但一双美目却颇为可惜的看着地上摔碎的小泥人,显然是有几分心疼。
天明见此场景,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去,准备怒骂那不知轻重的人,但他上前一看,他才发现肇事者不过是一个年龄和高月相仿的小女孩儿,她撞到了高月,高月好好的,她自己却是跌倒在了地上。
高月被撞的一愣,心疼了片刻小泥人后,才去看那小姑娘,高月见她跌倒在地上,连忙把她扶了起来,那小姑娘生的清秀,虽然说不上多漂亮,但至少看着舒服干净,此时她正一脸乞求的望着天明和高月二人,开口就是一句:“请你们救救我。”
她这话出口,天明才注意到这小姑娘身后有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他们面目不善,正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个小姑娘,整条长街上只有高月和天明穿着气质都不同于常人,这小姑娘此时见到明月二人,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一个劲儿的重复道:“他们要把我抓走,求求你们救救我。”
那几个家丁见明月二人气度不凡,一时之间都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说这是他们家的私事,烦请外人不要插手。
天明见事情可能有隐情,便细心安抚道:“你别急,若是帮的上忙,我们肯定帮你,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小姑娘得到了天明的承诺,方才冷静了下来,慢慢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小姑娘叫赵萱萱,她爹是一家当铺的掌柜的,两年前有人来店里压了件宝玉,但不过一夜之间,那宝玉却莫名其妙的失窃了,过了几日,那压玉的人回来,想赎回宝玉,他们却已经没有东西还给人家了,赵掌柜无奈,只得找城中的李家借了些银两,补上了缺口,这李家,是渭城中的大户人家,对于赵掌柜一家来讲的一笔巨款,在李家看来不过是小钱,当下人家李家便也不急着把钱要回来,只说三年之内还清就好,赵掌柜则是忙不地的应下了,感谢个不停。
本来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赵掌柜一家平日节俭着过,慢慢的攒钱,算计着三年,将将还清,但就在事情过去了两年后,李家的一个表亲,不经意间的看上了赵掌柜的女儿赵萱萱,要娶她回去做妾,这赵萱萱样貌生的最多算是个中上之姿,若是能找到好人家,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如今有李家牵线,赵掌柜虽然有些不愿意赵萱萱做妾,但也不好薄了人家的面子,便应下了这们亲事,但李家的那个表亲,也就是看上赵萱萱的那个人,名叫李贺秋,他还没托人送上聘礼,就迫不及待的来赵掌柜的店铺里找赵萱萱,约她出去,这一来不要紧,赵掌柜和赵萱萱发现了李贺秋身上的一个大问题,就是这个人,是一个瘸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浑身还一股悍匪的气质,说话粗俗,没什么教养,这样一来,李掌柜便回绝了这门亲事。
便是这个举动,惹恼了李贺秋,他当下借着李家之手逼迫赵家父女二人,要他们提前还债,不然就拿赵萱萱来抵债。
听到这里,天明已经明白了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赵家父女,也真是可怜,被人偷了东西,借钱补了缺口,本以为可以靠着自己兢兢业业的经营生意来还债,却不防备自家女儿被他人窥视,若这人是体貌端正也就罢了,偏还是个粗鲁的瘸子。
高月和天明都是正义感很强的人,这时候见这小姑娘说的可怜,就动了恻隐之心,当下天明就把这小姑娘护在身后,说要去见官。
那几个李家的家丁听了之后一阵大笑,其中一人冷冷的道:“你们今日若是放过这事,痛快的走了,咱们相安无事,若是你非要阻拦,那你们恐怕就很难离开渭城了。
天明听的一阵火气,当下就要发作,却突然想起盖聂出门前对自己的叮嘱,大致是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不动脑子就和别人起冲突。
想到这里,天明反而有些犹豫了,这几人气焰嚣张,完全无视王法,都要强抢民女了,显然已经和官府勾结在了一起,若是硬来,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高月低声安慰着赵萱萱,放任一切让天明处理,一时之间,天明却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来。
正犹豫间,那几个家丁身后走来了一位少年人,唇红齿白,青衣长衫,好一个俊俏公子,摸样看起来比天明年轻了两岁,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他走上前来微微抬手,那几个家丁就低头弯腰的退到了他身后。
天明看到他第一眼,就有一种感觉,像这样如玉的人儿,怕是可以配的上纸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