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天明睡得晚,等他睁开眼睛,已经是次日晌午了。
这间房子正好有两张床,一左一右分开摆放,盖聂的床旁边还有一扇窗子,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暖暖的照的人懒洋洋的,天明触目所见,皆是点点浮沉杂絮,它们在空中翻滚移动,给了天明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天明身下的床不算是很软,但也比他之前睡的街边的石板要强上数倍。天明自己的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不知所踪了,身边却有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他又躺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推开房门。
高月在门外的小院子里煎药,她身旁还站着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子。高月忽然抬头看到站在房门口的天明,展颜一笑对天明道:“天明,你醒了。”
天明也笑了笑,喊了声:“月儿。”就走上前去。
天明经过昨晚和高月的接触,已经发现了高月是一个暖心的女孩儿,天明在她的面前,没有感觉的任何的不舒服。如果不是高月及时出现做了一锅鱼给他,恐怕天明还自怨自艾的不愿意和女孩子过多的接触呢。
高月放下了手里的小扇子,为天明介绍道:“这位是班大师,我们墨家的所有机关,全靠班大师掌握。”
班大师慈眉善目,个子不高,花白的头发和胡须让人看了顿生亲切,但是班大师的左手却不似常人,那是一只木质的机关手。
班大师似乎是看出了天明在注意自己这只机关手,还微微抬手到天明眼前,给他观看。天明倒是被班大师的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班大师看到天明的样子,摸着胡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高月也用小手掩着嘴笑了一下,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她轻声道:“别怕,班大师的手的确是有些不同,但很厉害呢。”
高月说着,又给天明接着介绍班大师身旁的男子:“这位是墨家的盗跖,擅长轻功,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天明瞪大了眼睛打量着盗跖,似乎是不敢相信高月所说的。
盗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小子,你眨一下眼睛。”
天明下意识的按照他说的眨了一下眼睛,他只觉得一阵清风掠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盗跖已经从刚才的位置消失了。
天明揉了揉眼睛,还在发愣,冷不防的身后有人拍了怕天明的肩膀。
“我的妈呀。”天明回头,正看到盗跖微笑着站在自己身后。
高月这才笑了起来道:“天明,现在你相信了吧,跖哥他们都很厉害的。”
天明拍了拍胸口道:“月儿,墨家的人都好厉害。”
不等月儿回话,天明就又对着盗跖道:“跖哥,我可以叫你跖哥么?”
盗跖点了点头没说话。
“跖哥你好厉害啊,你可以教我轻功么?”天明一脸期待的问盗跖。
盗跖低头笑了笑道:“有机会再说吧,我和班大师这次回来还有要事在身。”
天明也不失望,只是让他们先去忙。
盗跖又拍了拍天明的肩膀就和班大师一起走开了。
高月见他们离开,又拿起了小扇子细心的煎起了药,边扇边道:“你家大叔的伤还是很麻烦的,他之前受伤无数,都没有彻底医治过,这次受伤严重,新伤旧疾一起爆发,反而是难弄的很。而且,给他医治,我们还少了一味关键的药材。”
天明一听高月这么说,急忙道:“那怎么办,你们一定要救救大叔啊。”
高月抬眼扫了天明一眼道:“你别急啊,蓉姐姐已经去采药了,两三日就回来,有蓉姐姐出手,你大叔肯定会好起来的,不过咱们这几天还是要小心照顾着他。”
天明这才放下心来,真诚的道:“月儿,你和蓉姐姐不仅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仙女,你们还是心肠最好的人。”
高月摇了摇头道:“我比蓉姐姐差远了。”高月想了想又道:“不过这次也是奇怪,蓉姐姐居然会亲自上山采药,换做往日,她定然是叫其他人去的。”
天明听着高月说着,脑中浮现出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婆娑身影,她为了大叔,此刻正背着药篓,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深山里,心中不禁生出了一阵感激。天明这一刻甚至有了几分怀疑,最初她那一句送客,究竟是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高月煎好了药,嘱咐天明喂给盖聂喝,天明自然是细心记下要点,这才端着药碗,来到了盖聂的床前。
天明坐在盖聂床边,静静的等药晾凉了。窗外是精致的庭院,院子上面是蔚蓝的天空,天明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透着纯净的气息。
盖聂面色红润了很多,但还睡着没醒,天明看着盖聂的面庞,突然有些怀念盖聂那鼓励的眼神和温暖的微笑了。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对天明好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所以盖聂给予天明的那些温暖,天明都铭记在心,并想有朝一日,加倍的倾注在盖聂身上。
不过半晌,药就凉了,天明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的喂盖聂喝药,偶尔有些药水洒落盖聂的嘴角,天明就会细心的用手帕擦拭干净,盖聂还睡着,喝药喝的很慢,天明却毫无年轻人的急躁,反而是像一个久经沧桑的老僧人一般的耐心仔细。
天明就是这样一个人,谁对他好,他就毫无保留的对谁好。有些时候,就算是别人对天明不好,他也只会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从来没有怪过别人。包括天明这些年在外面如同野草一般的漂泊流浪,被人踢来踩去,他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因为天明始终坚信,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接他,而最终,天明也等来了那个人,那个在温暖夕阳里对他伸出手的男子。
天明细心喂药的这一幕,被正准备推门进来的高月看的一清二楚。她本来是怕天明照顾不好病人,来帮天明的,但此时看到天明温柔耐心的一面,也就放下心了。
高月在门口看了片刻,有些不忍心破坏这温馨的一幕,她低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眶一红,就小跑着转身走开了。
天明给盖聂喂完药之后,又帮盖聂擦了擦身子,这才闲下来出门转一转。
说来也奇怪,这偌大的镜湖医庄,在少了蓉姐姐之后,竟是一个人也没有,班大师和盗跖好像是离开了小岛,而刚才还在的月儿此刻也不知所踪了。
天明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医庄里面,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个渡口边,渡口是红木打造,长长的木板直铺到水面上,尽头处坐着一个少女,那少女橙色衣衫,身后是两条水蓝色的丝带,不是高月,还能是谁呢。
天明见到高月独自坐在那里,也没有多想,就走了过去,他才刚刚靠近高月,高月就警惕的转过头来。她双眼发红,美目中氤氲着雾气,长长弯弯的睫毛湿漉漉的,明显是刚刚哭过。
高月看到是天明过来了,有些慌张的回过头去,又心虚的擦了擦眼睛。
天明走上前去,挨着高月坐下,走近之后他才发现,高月身前的水面上有一条花船,船上满是烛火。
天明转头看着高月,关切的问道:“月儿,怎么了?”
高月觉得自己失态的一面被别人看到了,害羞的耳垂都有些发红,那一串银色的耳环随着她的摇头在天明的眼前晃了晃。
天明见高月只摇头不说话,连忙道:“没关系,你不想说就算了。”
高月转过头红着眼睛看了天明一眼,却因为天明目不转睛的注视又飞快的移开了。
天明相貌平平,但惟独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清澈纯净,让人看了,都不忍心欺骗他。
高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脚还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踢打着水波。
天明见高月不愿多言,就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坐够了也赶紧回去吧,这里风大,可别着凉了。”
说着天明作势起身要走,高月却伸手抓住了天明的袖子。
天明只看见月儿一节白净的皓腕,但此时天明感觉到袖口传来的微微拉力,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