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看着白衣少年,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不由得顺着少年的目光向后望去。在他身后的苏芒,拽着他的衣角,惴惴不安。苏芒看到白衣少年那双眼睛,透着些许黯然,那汪清湖里竟是倒映着她的影子。于是他们都知道,白衣少年是在看着苏芒。
“多么相似啊!九世轮回,沧海桑田,终究会遇到相似的模样。难道这就是本体你坚持的原因?”白衣少年看着苏芒喃喃自语。
如果李青山有入微境界,那么他便会发现,那少年看着苏芒,眼中说不出的眷恋。
“可你终究不是她呀!”少年念叨着,摇了摇头,脸上黯然,神情落魄。他抬头,看着天上在雷海中苦苦支撑的桃树女子,神情变得有些凛冽,眉间竖起,冰冷地说道:“至于你,更不是她!”
九世轮回,没人说得清其中奥秘。天帝除了轮回之初,蜕下仙骸,在某一世醒来之后,更是将自己的神魂中的一大部分封存在白玉台中。或许当时的他就已经算到了些许天机,这才埋下伏笔。但更有可能的是看起来并不靠谱的天帝,就这样撂摊子,洒脱地放弃长生,义无反顾地落入轮回当中。
倘若不能他自己在尘世中醒来,那么天帝就真的消失了,道消人亡。而在这一世,他还没有醒来。
蜕下来的仙骸就是金光中被天道占据那个躯体,而白衣少年,就是天帝封存的那一部分神魂。
“本体啊!那年你辜负的人,就有这样难以放不下吗?希望你能早点醒来吧!”白衣少年看着白玉台前的众人,他知道,这一世轮回,天帝就在这些人当中。
“算了,我又不是本体,做完老子该做的事就烟消云散了,至于后面的事,还是本体你自己来吧!”
想到这里,白衣少年哂然一笑,身形在虚实之间的慢慢转变,瞧着苏芒和护着苏芒的李青山,嘴角微扬。
“那么,就借你身躯一用!随我斩妖除魔,翻天覆地!”
白衣少年的喃喃自语众人并没有听见,但他最后一句话却在李青山的耳边响起,声若洪钟,发聋振聩。众人只见白衣少年化作一道光,如同彩虹一般,没入李青山身体中。
惊异地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李青山的身上发出耀眼的金光,身形慢慢上升,宛若天神附体。在他身旁的苏芒扯着李青山的衣角,脸色惊恐,努力地想要拉住他,最终只能徒劳无功。
李青山身前的胖道人叶善一脸惊恐,他身旁的曹阿瞒不明所以,虞无悔看着李青山,满眼不可置信,他身后的麻衣老人眼中惊异,更深处浮现一丝杀机。再远处的姜不凡正在不停后退,躲避涌入的雷光,只看到李青山缓缓漂浮起来的情景,并不知道那少年的事情,此刻一脸疑惑。
白玉台前的众人,情态各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青山缓缓上升,直到九天之上。
李青山对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比其他人多清楚一些。但那道彩虹没入自己身体时,他便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这样的情景和当初被夺舍时十分相似,不同的是此刻自己没有丝毫的反抗余地。
他看着苏芒惊恐的眼神,努力抓住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看着底下众人的异样,看着天上无穷的雷光,心中戚戚然。
“咦!原来如此啊!哈哈,真是意外啊!有趣啊!”
李青山脑海中响起白衣少年的声音,他感觉到那少年的化作的神魂侵占了自己的识海,似乎知晓了自己所有的事情,正盯着眉心珠,意外至极。
现在的李青山感觉自己的状态奇妙无比,他的意识像是独立开肉体,但并没有被吞噬,反倒是随着入侵的神魂游荡自己的身躯。
就这样,他自己看着自己躯体,看着自己藏在眉心的珠子,黑白两色,宛若两条缠绕在一起的阴阳鱼。看到自己识海深处,不知何时染上一大片黑色,在那神魂入侵之后,便是一片金黄。看到心湖底下,不知何时,静静地躺着一柄幽暗玄铁剑。看到那少年面朝自己,嘴角微扬,神情和睦。
“我借你身躯一用,破开这困障!需要你配合,事了之后,送你一份机缘!”
来不得拒绝,李青山的意识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躯,他感觉到自己身体慢慢改变,似乎一点点地变得年轻。他眼睁睁地看着天上金光中的天帝,突然口吐真言:“剑!”
白玉台前的天龙帝剑发出耀眼的金光,一条天龙浮现,一声龙吟,天龙帝剑脱离地面,嗖的一声,落在李青山手中。
剑指天帝!
那金光中的天帝似乎也已经察觉到来自对面少年的异样,他冷漠的神情有些惊讶。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不是仙骸诞生的残念,而是被天道意识占据的傀儡。
万物有生有死,有始有终,一个世界也有其存在的年限。这片星域的众生意志在某个时候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这个声音甚至拥有一定的自我意识,这便是天道。天道很大程度上像是这个世界的御灵,它就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他它,不分彼此。所以当这个世界濒临灭亡时,也是它消亡时。
“我闻到了你的气息!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再等下去,我就要消亡,我不想再等下去!”
那冷漠的“天帝”缓缓张口,虚空中像是有一张大嘴张开,不断地吞噬着被雷劫毁灭的一切,每个妖魔,每个生灵死去,都化作虚无的道纹。
“你这是饮鸩止渴,苟延残喘!再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时,不是有这些极道存在维持你的存活?现在这般,是不是想要打破约定?”
李青山瞧着金光中的“天帝”朗声道。
“没办法了!毁灭是必然的,求生是天地生灵的本能,本能驱使,理所应当!”
“天帝”淡漠回应。
李青山手中剑高高挥起,眼前雷海劈开一道通路,仰天大笑,悲愤道:“好一句本能驱使,理所应当!既然求生是天地生灵的本能,那么活在这片星空下的众生,理应也有这样的本能,那么为何有那么多的道友甘愿前赴后继,身死道消,只为让你继续苟活?为的无非就是是替众生求个活路!你若要灭世,那要你何用!天地鼎!给我镇压!”
九天之上,摇摇欲坠的天地鼎像是得到最亲切的呼唤,一道一道法纹自鼎身扩散开来,鼎身法相通天贯地,将众人所处的空间囊括进去。
原本仓皇逃窜的众魔神也被包裹进来,一直静立的楼罗魔神直到这时才有了反应,和其余逃窜的妖魔不同,他只是挥起手中的血色狂刀,朝着金光中的天道傀儡,施展无上秘术!
任何一个敢于挑战天道的人都是勇者,因为他面对的是灭世的力量,无穷的紫色雷劫降临,形成一片雷劫狱海,楼罗魔神一声大吼,身抗雷劫,一步步地靠近金光中的天道傀儡。
已经无法用惨烈这个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楼罗魔神,站在金光中的他身形残破,血色狂刀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他看了看手中残刀,随手一掷,扔向天道傀儡。金光中的“天帝”神情冷漠,轻轻弹指,那残刀一声呜鸣,消失在无尽虚空。楼罗魔神看着消失的残刀,身形有些黯然,但转眼又是一脸坚定,顶着金光,向着金光中心靠近。
随着距离的减小,他身上出现奇异的变化,时光似乎过了千万年,对于原本应该是肉身不腐,久视长生的至尊存在,此刻却是身形枯槁,油尽灯枯。他的身上荡开一圈又一圈的道纹,走到被天道占据身子的天帝面前时,已经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天帝”冷漠的眼神看着他,无悲无悯。
“虽然你不是百界的天道,但是能够向天道挥刀,怎么看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义昊这家伙虽然不厚道,但怎么说也配得上一方天地共主的称号,他尽力了维护的苍生虽然可笑,但那些前赴后继的修行者怎么说也可敬可佩。虽然……我楼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可笑可笑!”
楼罗魔神的声音极小,只有在雷海中的李青山听见,他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自己的身躯僵住不动,眼睁睁看着楼罗魔神送死。即使身为人族,也被这壮烈的一幕所感染。
“呵呵,千万年的道法都被你吞噬了,我总得要点利息吧!”楼罗魔神说完这句话,伸出手,指向“天帝”眉心,刚刚触及,他原本冰冷的脸上露出微笑,身形灰飞烟灭。
圣境深处,某个巨大的身影,失去气息。与天斗,倾其所有。其他感受到他气息消失的巨大身影,开始疯狂的挣扎,想要摆脱身上的禁忌,然而万年的挣扎都不能摆脱,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徒劳无功。
“我愿苍生人人自由,我愿天地有情不老,我愿仙魔万古长存,我愿手中剑涤荡乾坤!”
李青山手中剑举起,剑身朝面,口中真言如同薪火,点燃天地道法规则,周身虚空开始沸腾。
天龙帝剑中的龙吟,清啸九天,星空下的诸魔看着金光前的少年背影,恢惶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