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傀儡已经如此厉害,那木神尊非三界无敌”
苏歧路道:“不过玄洲的玄铁,还有龙筋,听起来都不太好找啊。”
“所以才需要苏兄帮忙”
唐归海道:“我相信苏兄这种不贪图长生的人,才是我的知己。”
唐归海说罢将黑袍一翻,变成一个口袋,小心翼翼把那个残损的金傀儡罩住,背在身上,走向碧游宫。
苏歧路回到剑神宗,师父照例用临台照影仙法看他与人交手的经过。
这一次,鸿霄真人看到苏歧路以六合锁龙术和印玄术将羚虎真元封印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苏歧路本以为师父会指点几句,可是师父只是微笑不语。
“二师弟”
苏歧路对搂着木人,饮酒赏月的李乘锋道:“你不觉得师父有些奇怪么?”
李乘锋呷了一口酒,醉眼朦胧道:“咱们剑神宗有不奇怪的人么?”
“这几日师父特别奇怪”
苏歧路道:“自从他开始用临台照影仙法监视我跟人打架之后,也不点燃神木看那些跳十六天魔舞的幻象了。
我本以为他老人家会对我新学的封印法术多加指点,可他老人家只是看,并不说话,奇怪的紧。”
“我看师父大限将至,看你一眼少一眼”
李乘锋道:“你是一千年来师父正是收入门下的唯一个弟子,不知道多疼你。”
“我在须臾谷中见过巡天御史追杀被贬下凡尘的神仙,别提多残忍”
苏歧路道:“若不是师父好心收留你,恐怕你也难逃一死。你的嘴巴居然如此坏。”
“小弟做过几千年神仙,看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生生死死”
李乘锋满不在乎道:“师父选择做凡人,衰老、病死乃是情理中事。你觉得奇怪,那是你见过的生死太少。”
李乘锋虽然一入门的时候便知道师父是凡人的躯壳,要不断经历生死轮回,可他还从未认真想过,那个被揭谛撕咬得身首分离而不死的怪老头,有一天真的会死。
李乘锋见苏歧路面露惆怅之色,不解道:“师父死后,你即是师父。海阔天空,无拘无束,有什么可担心的?需要担心的,是我跟小陆吾。
师父可是跟玉虚宫那帮家伙斗了几千年,才保住剑神宗在岱舆山的一席之地。
以你的智慧,恐怕守住这个破院子都难。
到时候我和小陆吾就会无家可归,说不定真的会被巡天御史追杀。”
李乘锋将那个木雕的仙女搂得更紧,向明月吐出一口酒气,悠然道:“掐指一算,那老家伙保护了我们一千年。虽然对神仙来说只是弹指之间的事,但是对一个凡人来说,真是件不简单的事啊。”
苏歧路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能力接过师父的担子,继续保护你跟小陆吾?”
“师父说,他借你一个姓名和一条命,活法么,让你自己定。所以,就算你丢下我们不管,我们也要认命”
李乘锋忽然一把推开木雕的仙女,眼中精光四射道:“大师兄,小弟只求你这几日能多创造几次让我从天而降救你的机会,让我跟玉虚宫的女弟子们亲近亲近。
这样的话,就算将来你做了掌门,抛弃保护我们的使命,我也毫无怨言!”
“弟妹还在这里,你居然说这种话!”
苏歧路指着那个木雕道:“你放心,我就算被人打死都不会叫一声救命的。”
苏歧路看了看月色,快到子时三刻。
约好与谢霜衣练剑的时辰。
“大师兄!”
李乘锋不甘心的声音在苏歧路背后传来:“你印堂发黑,近日必有大劫难,若是身边有玉虚宫女弟子在,一定不要忘了大声叫救命啊!”
“我的大劫难从来就没断过”
苏歧路头也不回道:“救命我是不会喊的,你还是沐浴更衣,等着给我收尸吧!”
——
银月如镜,月光在长生殿的断壁残垣上铺满霜雪。
谢霜衣还是男子装束,白甲玉冠,英气勃发,脸色仍如月色般清冷。
“让殿下久等了”
苏歧路看着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的谢霜衣愣了一下,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苏歧路以为只是气候变化,并未多心,像往常一样按住八方御神剑的剑柄道:“请!”
他的八方御神剑虽然无法修到四重以上,威力大减,但是绝神灭佛剑和神佛无踪步的招式十分精妙,谢霜衣与他交手十几日,始终未能破解。
谢霜衣也不答话,手上银光一闪,三尺长的寒冰长剑忽然化为一丈多长,剑尖直取苏歧路咽喉!
二人相聚不过五步,这一剑出其不意,苏歧路几乎无法避开。
苏歧路的双脚忽地被刻骨的寒冷覆盖,动弹不得。
覆盖在长生殿废墟上那层清冷的银白,并非明月光华,而是谢霜衣用水相真元化成的霜雪!
真元三品,天仙六神通之一,水相真元的象地法天名为“寒狱霜天”,施术者可在炎炎夏日令方圆数十丈乃至数十里飞霜飘雪,犹如酷寒地狱。
因此,水相真元的龙血天印名为霜天印。
谢霜衣的身上,恰好有霜天印。
二人切磋剑法和拳术,一直将长生殿当做赤练原,出手只比招式和劲道,不用法术。
这是谢霜衣定下的规矩。
她居然毫无征兆地打破了这个规矩!
而且用上了六神通之一的寒狱霜天。
难道她要置我于死地?
苏歧路无暇多想,八方御神剑锵然出鞘。
苏歧路拔剑的速度比他的想法还要快。
剑尖寒光划过冰剑。
冰晶飞散。
一丈多长的冰剑被斩去三尺。
剑光一折,直入霜雪乱飞的地面。
一剑九鼎。
剑上的真武纯阳之气将霜雪迫开,苏歧路的双脚被冻得酸麻,但终究能动了。
苏歧路惊道:“小……”
谢霜衣并不理会,脸色霜白,黑色的瞳仁也化为霜雪的颜色。
霜雪如蛇,瞬间顺着八方御神剑的剑身绕上剑柄。
苏歧路来不及发动第二次一剑九鼎,只觉剑柄冰冷刺骨,急忙将手扯开。
谢霜衣手掌一翻,被斩断的冰剑又长出数尺,还是刺向苏歧路咽喉。
苏歧路无暇与她争辩,双手齐出。
冰剑忽然蛇一样拐弯,被苏歧路的招式牵动,最终被牢牢钉在苏歧路双掌之间,由锋芒毕露的寒冰,变成一个水球。
六合锁龙术第二重境界,擒龙。
这是苏歧路今日刚刚参悟的法术。
谢霜衣看着悬停在苏歧路双掌之间的水球,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在她错愕的同时,满地的霜雪正在迅速退去。
苏歧路双掌一分。
水球化为水花四散。
苏歧路人已经风一样提着八方御神剑冲到谢霜衣面前,剑尖斜指谢霜衣的肩头,皱眉道:“小郡主,你……”
“你果然没有用尽全力”
谢霜衣眼中闪过一丝颓然,继而变得锋利如剑:“五百年来第二人,我不值得你全力一搏么?”
再次听到“五百年来第二人”这个称呼,苏歧路已经不再感谢许长青了。
那本《仙宫奇情录》的外传简直是一本催命符。
“朋友切磋……”
苏歧路道:“应该点到即止啊。”
“战场之上,没有点到即止”
寒狱霜天显然极耗真元,谢霜衣收了满地霜雪,脸上浮出一抹嫣红,只是口气依然冰冷:“你与那些男弟子们切磋时,从未缚手缚脚。可见你将与我切磋,只是当成儿戏!”
“小郡主,你怕是误会了”
苏歧路道:“他们跟我不是切磋,真是往死里打的好吗。他们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你不但是我的朋友,救命恩人,还是一个……”
“女人?”
谢霜衣冷冷道:“战场之上,没有男女之别,只有生死之分。看来你与旁人并无分别,太让我失望了。”
谢霜衣说罢也不给苏歧路争辩的机会,冷然走了。
“李乘锋那个乌鸦嘴”
苏歧路望着谢霜衣得背影,心中道:“刚才虽然算不上大劫难,但是霉运还没走过去。邪门,怎么所有人都如此奇怪!”
二人平日里切磋都是一个时辰左右,刚才交手虽然比往日更加凶险,但是只有一炷香的功夫。
苏歧路茫然站在长生院的废墟之中,一时不知道剩下大把时间去做些什么。
明月之中横过一道青色影迹,飞到长生殿上空,赫然是一个踩着飞剑的白衣少年。
“苏公子”
白衣少年道:“我家主人有请。”
苏歧路仰头看清来人面目,笑道:“原来是上官兄。平日里听惯了你叫我淫魔,忽然改口,我倒有些不自在了。
上官兄号称长洲玉麒麟,追逐流光小马驹,你家主人,一定是顾流光小姐吧。
我就是因为顾小姐才背负淫魔之名。为了避嫌,我还是不去见她的好。”
“你……”
上官骢强忍怒火,扬手抛出一件事物:“我家主人屈尊见你,是一生你的荣耀。你若不是抬举,当心小命不保。”
苏歧路正想开口揶揄,接过那件事物之后脸色一变,揶揄的话也被咽回肚子里。
那是一枚变形的铁符,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痕。